第22章 扬帆

十里长铺，百家堆栈，楼宇鳞次栉比。

白鸢翻了白眼，嫌弃道：“十文哪够，一小包糖炒栗子就要十五纹，大包要二十五文！你给萧清浅买这一破大氅就花了一百八十两，给我买包糖炒栗子就心疼啦！”

一行人走了半里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的船埠江边。向小蝶指着一艘大船说道：“这便是云帆号。”

“啊，本来是荆钗门的向堂主，鄙人白鸢。”白鸢面皮微微一动，竟非常冲动。手指扯理衣摆，笑道，“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向堂主。我们正筹算去广陵拜见月门主，另有素手妙心前辈，传闻她克日做了一道莲花......”

向小蝶点点头，引着三人到了船尾的舱房。船楼三层高。“最上面是舵室，我常在那里，有事可去寻我。你们房间在二楼。”向小蝶引她们到房间，又细细叮嘱诸般事件，才拱手分开。

秦孤桐顿时拉下脸，伸手“啪”地翻开白鸢的手。

就此时，船身微微闲逛。

秦孤桐伸手一揽，将萧清浅横抱起，踩着跳板上了船。走几步见船面平整，才把萧清浅谨慎放下，哈腰替她理了理衣服。

船上几名女子对着向小蝶挥手，纷繁喊道：“堂主返来了。”

荆钗门在广陵城，本是景家末代公主设得一处善堂，养着一些被抛弃的女婴。群雄相逼，景家远避外洋。宗室尚且顾不全，这些女童自没法全带走。

白鸢赶紧挥手回应，率先踩着跳板登上船。那跳板有四五丈长，两掌宽，斜架在船与岸之间。白鸢成心在将来的同门姐妹面前露一手，身子一晃，轻飘飘的从跳板上掠畴昔。

那粉衣卷着袖子就要出来：“那我们本身找！你当初可说一天就好，亏我们此次船泊的时候长，这都几天？要不你退银子。对，退银子！”

白鸢一惊，愣愣瞪着她。

白鸢昂首，一眼扫过浩繁商号旌旗。寻了一家裁缝店出来，见正有两个女人在买衣服。这年初虽不比畴前，但伶仃江湖行走的女子到底未几。

“行了，向堂主来了。”白鸢扯扯秦孤桐衣服，低声嘲弄，“她裹着大大氅，谁瞧得见衣带歪了。”

云帆号是艘载二千斛粟江船，长十丈，深二丈五尺，阔二丈。全木巨枋搀叠而成，体宽桅高，木料健壮。船身上写着云帆号三个大字，不知用的何种墨，久经江水拍打也未见掉色。

屋子里顿时一静。

“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改好。”粉衣女子娇斥道。

白鸢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不识字如何得？如何得！就你本领，我不识字碍着你了？你看她如许，识字么？”她伸手指在萧清浅脸上。

白鸢满心欢乐的接过来，定睛一看――五枚一文钱。

白鸢拿起银子，忿忿不平的说：“你怎不找个绳索把她拴手里。她在船上还能没了不成。”却也知说了无用，哼唧一声，又道，“再给我点钱，我要吃糖炒栗子。”

白鸢正看着热烈，突觉背后一凉。强忍着没有扭头去看，过了半晌那窥视的感受消逝。两个女人拿到衣服，她便跟着一起出来门。出门窜到另一家店里，买了两套里衣。瞧着新出的绣花肚兜都雅，便公款私用给本身买了一件。最后钱不敷，秦孤桐那两本书......

小阮正从高高的桅杆上滑下来，被她一嗓子吓着，仓猝抱着桅杆，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白鸢杏目瞪圆，气鼓鼓的说道：“我几时欺负她了！秦孤桐，你别忘了，但是我救的你们！要不是我，你早死鹤鸣山上了。”

秦孤桐见她翻旧账，内心顿时烦躁。看着一旁温馨淡然的萧清浅，只得压下不快，低声安抚：“我晓得我晓得。白鸢女侠拯救之恩，没齿难忘。清浅看不见听不着又不会说话，我.....”

一旁不说话的紫衣女人也上前帮手：“掌柜的，不是我们要退，一会我们船可要走。你要不给衣服，要不退银子...”

秦孤桐气极反笑：“黄的红的有甚么辨别？日历内里可都一样，你不识字么。”

秦孤桐端着铜盆，正要给萧清浅洁面，闻言皱眉：“不是刚给你十文么？”

秦孤桐不睬她，牵着萧清浅的手，回身对向小蝶道：“还请向堂主让我们两间屋子，最好平静些。”

“小声点。”秦孤桐无法，搁下铜盆，从荷包里拨弄半天，捡出几枚钱递畴昔。

听到退银，掌柜也急了，赶紧道：“哎呀，女人我都说了，衣服已经改好了。这安你尺寸改得，我卖谁去啊！”

秦孤桐心道：七聋八哑说的是，七个聋子内里有八哑巴。因听不见，以是也不知如何说话。何况这世上秦孤桐多得是，却再也没第二个萧清浅。

白鸢也是个仓促鬼，见状竟然哈哈大笑，站在桅杆底下一个劲问东问西，逗弄小阮。男孩白净的面皮烧得通红，抱着桅杆嗖嗖爬上去。

秦孤桐心中也是松口气。江湖女儿眼中，荆钗门总比平常门派可托的多。何况有十二城盟放的命牌，那便是有十二城盟做包管。如果敢作奸不法，十二城盟也不会放过。

见他顺着桅杆爬到船头的帆布上去，白鸢才兴犹未尽的下了船。

秦孤桐见她手背发红，心中不忍。她眉头紧蹙，透出些许挣扎。微微动唇，踌躇半晌道：“你别欺负她。”

白鸢攥着五纹铜钱气鼓鼓的往船下走，嘴里不敷的骂着秦孤桐：“吝啬鬼！抠门！说好十包糖炒栗子的，如果当年...咦，你在上面做甚么？”

秦孤桐回身去替萧清浅解大氅。闻言头也不抬，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要陪着清浅。”

秦孤桐从荷包中取出一角银子搁在桌上，对着她说：“既然另有一个时候才开船，你去买二套里衣，要绢丝的。一斤银耳，两斤金丝红枣，一罐茶叶，再买几张油纸，两本书。”

这时白鸢排闼而入，惊奇惊羡道：“你们这屋子真大，比我那好多了。”说着进屋转了一圈，东摸摸西碰碰，仿佛没见过桌椅柜子似的。

白鸢大喜过望，策画着如何才气插手荆钗门。不但有个背景，冲着荆钗厨娘那素手妙心的厨艺，刀山火海也是值得。

那掌柜见多识广，甚么样的客人没碰到。岂会在两个小女人面前慌了神。他笑容可掬的安抚道：“女人稍后，这改衣服的裁缝方才回家，我也不知哪件是两位的。我已经让小二去寻他了。”

白鸢把手上的栗子塞到嘴里，一把从她手里抽出日历，恨不得贴到她脸上，义正言辞道：“那里一模一样的，你瞧好了，这本是黄的，这本是红的！”

当时有些女婴已长大，不肯分开善堂。学过拳脚工夫，便做些押镖送货保护的活计。其他的，则绣花补缀浆洗之类粗浅活。

“我让你买两本书，你！你给我买两本一样的日历做甚么！”秦孤桐捏着日历，哭笑不得。

秦孤桐拧干罗帕，用内力烘热，哈腰轻柔的替萧清浅擦拭。萧清浅抬手，本身接过罗帕，秦孤桐不由一笑。见白鸢还站在一旁，鼓着腮帮。她不由感喟道：“用一文少一文，能省则省。去吧。”

她悄悄碰了一下萧清浅的手背。本身起家解下包裹，将几件换洗衣服放入柜中。其他东西各归其位，包裹里的五张银票贴身放好。

白鸢实则也有些悔怨，看一眼萧清浅风轻云淡不知世事的模样，她内心一软，嘴上还是不肯放过：“七聋八哑多的是，人都能自个度日。世上的萧清浅多得是，有几个你秦孤桐。我瞧着，你才是要将她养废了。”

南郑城禁武，收支城都需命牌，且要上交兵器。江湖人出门在外，哪有兵器离身的。很多人便住在南镇船埠，光阴一久，船埠的商店堆栈渐多。

虽挂着荆钗门的招牌，实则不过孤女相依为命过日子。连江湖门派都算不得，当真不值一提。

秦孤桐送走她，回身打量一圈。这船舱比她想得还好几分，简而不陋，居家物件一应俱全。她扶着萧清浅在床边坐下，见那被褥整齐洁净，竟似新的。

白鸢刚上船，样样新奇，本还想在船上转转看看，嘟囔道：“你怎不去，就晓得调派我。”

秦孤桐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开口打断：“向堂主，我辈失礼。只我三个弱女子在外，不免戒心重些。望你包涵，捎带我们一程，船资必然如数奉上。”

广陵月月听筠接办荆钗门时，曾感慨――荆钗布裙，满门孤弱。

向小蝶扬眉一笑，开朗的承诺：“我荆钗门本就是要庇护天下姐妹。女儿家行走江湖多不轻易，三位跟我来吧。”

自是博得一派喝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