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官封弼马心何足 名注齐天意未宁
六臂哪吒太子，天生美石猴王，相逢真敌手，正遇本源流。那一个蒙差来下界，这一个欺心闹斗牛。斩妖宝剑锋芒快，砍妖刀狠鬼神愁；缚妖索子如飞蟒，降妖大杵似狼头；火轮掣电烘烘艳，往来往来滚绣球。大圣三条快意棒，前遮后挡运霸术。苦争数合无高低，太子心中不肯休。把那六件兵器多教变，百千万亿照头丢。猴王不惧呵呵笑，铁棒翻滚自运筹。以一化千千化万，满空乱舞赛飞虬。唬得各洞妖王都闭户，遍山鬼怪尽藏头。神兵肝火云惨惨，金箍铁棒响飕飕。那壁厢，天丁号令大家怕；这壁厢，猴怪摇旗个个忧。发狠两家齐斗勇，不知阿谁刚烈阿谁柔。
这哪吒太子，甲胄划一，跳出营盘，撞至水帘洞外。那悟空正来出兵，见哪吒来的英勇。好太子：
巨灵神回至营门，径见托塔天王，忙哈哈下跪道：“弼马温果是神通泛博！末将战他不得，败阵返来请罪。”李天王发怒道：“这厮锉吾锐气，推出斩之！”中间闪出哪吒太子，拜告：“父王息怒，且恕巨灵之罪，待孩儿出师一遭，便知深浅。”天王听谏，且教回营待罪管事。
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
你看那猴王得胜归山，那七十二洞妖王与那六弟兄，俱来道贺。在洞天福地，饮乐非常。他却对六弟兄说：“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亦能够大圣称之。”内有牛魔王俄然大声叫道：“贤弟言之有理，我即称做个平天大圣。”蛟魔霸道：“我称覆海大圣。”鹏魔霸道：“我称混天大圣。”狮驼霸道：“我称移山大圣。”猕猴霸道：“我称通风大圣。”狻狨霸道：“我称驱神大圣。”此时七大圣自作自为，自称自号，耍乐一日，各散讫。
金星趋步向前，径入洞内，面南立着道：“今告大圣，前者因大圣嫌恶官小，躲离御马监，当有本监中大小官员奏了玉帝。玉帝传旨道：‘凡授官者，皆由卑而尊，为何嫌小？’即有李天王领哪吒下界取战。不知大圣神通，故遭得胜，回天奏道：‘大圣立一竿旗，要做“齐天大圣”。’众武将还要支吾，是老夫力为大圣冒罪奏闻，免发兵旅，请大王授录。玉帝准奏，是以来请。”悟空笑道：“前番勤奋，今又蒙爱，多谢！多谢！但不知上天可有此‘齐天大圣’之官衔也？”金星道：“老夫以此衔奏准，方敢岭旨而来；如有不遂，只坐罪老夫便是。”
李天王与哪吒叩首谢辞，径至本宫，点起全军，帅众头子，着巨灵神为前锋，鱼肚将掠后，药叉将催兵。一顷刻出南天门外，径来到花果山。选平阳处安了营寨，传令教巨灵神应战。巨灵神得令，结束整齐，轮着宣花斧，到了水帘洞外。只见小洞门外，很多妖魔，都是些狼虫豺狼之类，丫丫叉叉，轮枪舞剑，在那边跳斗吼怒。这巨灵神喝道：“那业畜！快早去报与弼马温晓得，吾乃上天大将，奉玉帝旨意，到此收伏；教他早早出来受降，免致汝等皆伤残也。”那些怪，奔驰驱波，传报洞中道：“祸事了！祸事了！”猴王问：“有甚祸事？”众妖道：“门外有一员天将，口称大圣官衔，道：奉玉帝圣旨，来此收伏；教早早出去受降，免伤我等性命。”猴王传闻，教：“取我披挂来！”就戴上紫金冠，贯上黄金甲，登上步云鞋，手执快意金箍棒，领众出门，摆开步地。这巨灵神睁睛旁观，真好猴王：
三太子与悟空各骋神威，斗了个三十回合。那太子六般兵器，变做千千万万；孙悟空金箍棒，变作千万千千。半空中似雨点流星，不分胜负。本来悟白手疾眼快，正在那混乱之时，他拔下一根毫毛，叫声“变！”就变做他的秘闻，手挺着棒，演着哪吒；他的真身，却一纵，赶至哪吒脑后，着左膊上一棒打来。哪吒正使法间，听得棒头风响，急躲闪时，不能措手，被他着了一下，负痛逃脱；收了法，把六件兵器，还是归身，败阵而回。
将近天门，金星高叫道：“那天门天将，大小吏兵，放开路者。此乃下界神仙，我奉玉帝圣旨，宣他来也。”这增加天王与众天丁俱才敛兵退避。猴王始信其言。同金星徐行入里旁观。端的是：
复道回廊，到处小巧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遨游。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上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恶狠狠，掌朝的天将；气昂昂，护驾的仙卿。正中间，琉璃盘内，放很多重堆叠叠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曲折曲珊瑚树。恰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朝王玉兔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猴王有分来天境，不堕人间点污泥。
正说间，班部中又闪出太白金星，奏道：“那妖猴只知出言，不知大小。欲加兵与他争斗，想一时不能收伏，反又劳师。不若万岁大舍恩慈，还降招安旨意，就教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加他个空衔，有官无禄便了。”玉帝道：“如何唤做‘有官无禄’？”金星道：“名是齐天大圣，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壤之间，收他的邪心，使不生傲慢，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宁也。”玉帝闻言道：“依卿所奏。”即命降了圣旨，仍着金星领去。
悟空大喜，恳留饮宴不肯，遂与金星纵着祥云，到南天门外。那些天丁天将，都拱手相迎。径入灵霄殿下。金星拜奏道：“臣奉诏宣弼马温孙悟空已到。”玉帝道：“那孙悟空过来。今宣你做个‘齐天大圣’，官品极矣，但切不成胡为。”这猴亦止朝上唱个喏，道声谢恩。玉帝即命工干官——张、鲁二班——在蟠桃园右首，起一座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个二司：一名温馨司，一名宁神司。司俱有仙吏，摆布搀扶。又差五斗星君送悟空去到任，外赐御酒二瓶，金花十朵，着他放心定志，再勿胡为。那猴王信受推行，本日与五斗星君到府，翻开酒瓶，同众尽饮。送星官回转本宫，他才遂心对劲，喜地欢天，在于天宫欢愉，无挂无碍。恰是：仙名永注长生录，不堕循环万古传。
初登上界，乍入天国。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培养；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以下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外厢犹可，入内惊人：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回旋着彩羽腾空丹顶凤。
当时猴王欢欢乐喜，与木德星官径去到任。事毕，木德星官回宫。他在监里，会聚了监丞、监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员人等，查明本监事件，止有天马千匹。乃是：
那太白金星与美猴王，同出了洞天深处，一齐驾云而起。本来悟空筋斗云比众分歧，非常快疾，把个金星撇在脑后，先至南天门外。正欲收云进步，被增加天王领着庞、刘、苟、毕、邓、辛、张、陶，一起大力天丁，枪刀剑戟，挡住天门，不肯放进。猴霸道：“这个金星老儿，乃奸滑之徒！既请老孙，如何教人动刀动枪，梗阻门路？”正嚷间，金星倏到。悟空就觌面发狠道：“你这老儿，如何哄我？被你说奉玉帝招安旨意来请，却如何教这些人阻住天门，不放老孙出来？”金星笑道：“大王息怒。你自来未曾到此天国，却又知名，众天丁又与你素不了解，他怎肯放你擅入？等现在见了天尊，授了仙录，注了官名，向后随你出入，谁复挡也？”悟空道：“这等说，也罢，我不出来了。”金星又用手扯住道：“你还同我出来。”
尖嘴咨牙弼马温，心高要做齐天圣。
斯须，按落云头，回至花果山上。只见那四健将与各洞妖王，在那边操演兵卒。这猴王厉声高叫道：“小的们！老孙来了！”一群猴都来叩首，驱逐进洞天深处，请猴王高登宝位，一面厢办酒拂尘都道：“恭喜大王，上界去十数年，想必对劲荣归也？”猴霸道：“我才半月有馀，那边有十数年？”众猴道：“大王，你在天上，不觉时候。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哩。叨教大王，官居何职？”猴王摇手道：“不好说！不好说！活活的羞杀人！那玉帝不会用人，他见老孙这般模样，封我做个甚么‘弼马温’，本来是与他养马，未入流品之类。我初到任时不知，只在御马监中玩耍。及本日问我同寮，始知是这等卑贱。老孙心中大恼，推倒席面，不受官衔，是以走下来了。”众猴道：“来得好！来得好！大王在这福地洞天之处为王，多少尊敬欢愉，如何肯去与他做马夫？”教：“小的们！快办酒来，与大王释闷。”
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花药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炼药炉边，有千万载常青的绣草。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斗光辉；芙蓉冠，金璧光辉。玉簪珠履，紫绶金章。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又至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
棒名快意，斧号宣花。他两个乍相逢，不知深浅；斧和棒，摆布交集。一个埋没神妙，一个大口称夸。使动法，喷云嗳雾；展开手，播土扬沙。天将神通就有道，猴王窜改实无涯。棒举却如龙戏水，斧来犹似凤穿花。巨灵名誉传天下，本来本领不如他；大圣悄悄轮铁棒，着头一下浑身麻。巨灵神抵敌他不住，被猴王劈脸一棒，仓猝将斧架隔，呵嚓的一声，把个斧柄打做两截，急撤身败阵逃生。猴王笑道：“饭桶！饭桶！我已饶了你，你快去报信！快去报信！”
骅骝骐骥，騄駬纤离；龙媒紫燕，挟翼骕骦；駃騠银騔，騕褭飞黄；騊駼翻羽，赤兔超光；逾辉弥景，腾雾胜黄；追风绝地，飞翻奔霄；逸飘赤电，铜爵浮云；骢珑虎〔马剌〕，绝尘紫鳞；四极大宛，八骏九逸，千里绝群：——此等良马，一个个，嘶风逐电精力壮，踏雾登云力量长。
正在欢饮之间，猴王忽停杯问曰：“我这‘弼马温’是个甚么官衔？”众曰：“官名就是此了。”又问：“此官是个几品？”众道：“没有品从。”猴霸道：“没品，想是大之极也。”众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猴霸道：“如何叫做‘未入流’？”众道：“末等。如许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似堂尊到任以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尪羸，还要见怪；再非常伤损，还要罚赎问罪。”猴王闻此，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鄙视老孙！老孙在花果山，称王称祖，如何哄我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乃后生小辈，轻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将去也！”忽喇的一声，把公案推倒，耳中取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一起解数，直打出御马监，径至南天门。众天丁知他受了仙录，乃是个弼马温，不敢阻当，让他打出天门去了。
这猴王检察了文簿，点了然马数。本监中典簿管征备草料；力士官管刷洗马匹、扎草、饮水、煮料；监丞、监副帮手催办；弼马日夜不睡，滋养马匹。白天舞弄犹可，夜间把守殷勤，但是马睡的，赶起来吃草；走的捉将来靠槽。那些天马见了他，泯耳攒蹄，倒养得肉膘肥满。不觉的半月有馀，一朝闲暇，众监官都安排酒菜，一则与他拂尘，二则与他道贺。
毕竟不知向后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那阵上李天王早已瞥见，急欲提兵助战。不觉太子倏至面前，战兢兢报导：“父王！弼马温端的有本领！孩儿这般法力，也战他不过，已被他打伤膊也。”天王大惊失容道：“这厮恁的神通，如何取胜？”太子道：“他洞门外竖一竿，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字，亲口夸称，教玉帝就封他做齐天大圣，万事俱休；若还不是此号，定要打上灵霄宝殿哩！”天霸道：“既然如此，且不要与他相持，且去上界，将此言回奏，再多遣天兵，围捉这厮，未为迟也。”太子负痛，不能复战，故同天王回天启奏不题。
悟空迎近前来问曰：“你是谁家小哥？闯近吾门，有何事干？”哪吒喝道：“泼妖猴！岂不认得我？我乃托塔天王三太子哪吒是也。今奉玉帝钦差，至此捉你。”悟空笑道：“小太子，你的奶牙尚未退，胎毛尚未干，怎敢说这般大话？我且留你的性命，不打你。你只看我旗号上的是甚么字号，拜上玉帝：是这般官衔，再也不须动众，我自皈依；如果不遂我心，定要打上灵霄宝殿。”哪吒昂首看处，乃“齐天大圣”四字。哪吒道：“这妖猴能有多大神通，就敢称此名号！不要怕！吃吾一剑！”悟空道：“我只站下不动，任你砍几剑罢。”那哪吒奋怒，大喝一声，叫“变！”即变做三头六臂，恶狠狠，手持着六般兵器，乃是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丫丫叉叉，劈面打来。悟空见了，心惊道：“这小哥倒也会弄些手腕！莫无礼，看我神通！”好大圣，喝声“变”也变做三头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也变作三条；六只手拿着三条棒架住。这场斗，真是个地动山摇，好杀也：
却说那玉帝次日设朝，只见张天师引御马监监丞、监副在丹墀下拜奏道：“万岁，新任弼马温孙悟空，因嫌官小，昨日反下天宫去了。”正说间，又见南天门外增加天王领众天丁，亦奏道：“弼马温不知何故，走出天门去了。”玉帝闻言，即传旨：“着两路神元，各归本职，朕遣天兵，擒拿此怪。”班部中闪上托塔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越班奏上道：“万岁，微臣鄙人，请旨降此妖怪。”玉帝大喜，即封托塔天王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马上发兵下界。
太白金星，领着美猴王，到于灵霄殿外。不等宣诏，直至御前，朝上礼拜。悟空挺身在旁，且不朝礼，但侧耳以听金星启奏。金星奏道：“臣领圣旨，已宣妖仙到了。”玉帝垂帘问曰：“阿谁是妖仙？”悟空却才躬身答道：“老孙便是！”仙卿们都大惊失容道：“这个野猴！如何不拜伏拜见，辄敢这等承诺道：‘老孙便是！’却该死了！该死了！”玉帝传旨道：“那孙悟空乃下界妖仙，初得人身，不知朝礼，且姑恕罪。”众仙卿叫声“谢恩！”猴王却才朝上唱个大喏。玉帝宣文选武选仙卿，看那处少甚官职，着孙悟空去除授。中间转过武曲星君，启奏道：“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很多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玉帝传旨道：“就除他做个‘弼马温’罢。”众臣叫谢恩，他也只朝上唱个大喏。玉帝又差木德星君送他去御马监到任。
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
正喝酒欢会间，有人来报导：“大王，门外有两个独角鬼王，要见大王。”猴霸道：“教他出去。”那鬼王整衣跑入洞中，倒身下拜。美猴王问他：“你见我何干？”鬼霸道：“久闻大王招贤，无由得见；今见大王授了天录，对劲荣归，特献赭黄袍一件，与大王称庆。肯不弃鄙贱，收纳小人，亦得效犬马之劳。”猴王大喜，将赭黄袍穿起，众等欣然排班朝拜，即将鬼王封为前部总督前锋。鬼王谢恩毕，复启道：“大王在天好久，所授何职？”猴霸道：“玉帝轻贤，封我做个甚么‘弼马温’！”鬼王听言，又奏道：“大王有此神通，如何与他养马？就做个‘齐天大圣’，有何不成？”猴王闻说，欢乐不堪，连道几个“好！好！好！”教四健将：“就替我快置个旗号，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大字，立竿张挂。自此今后，只称我为齐天大圣，不准再称大王。亦可传与各洞妖王，一体知悉。”此不在话下。
总角才遮囟，披毛未盖肩。奇异多敏悟，骨秀更清妍。诚为天上麒麟子，果是烟霞彩凤仙。龙种天然非俗相，妙龄端不类尘凡。身带六般神东西，高涨窜改广无边。今受玉皇金口诏，敕射海会号三坛。
金星复出南天门，直至花果山川帘洞外旁观。这番比前分歧，威风凛冽，杀气森森，百般妖精，无般不有。一个个都执剑拈枪，拿刀弄杖的，在那边吼怒腾跃。一见金星，皆上前脱手。金星道：“那众头子来！累你去报你大圣知之。吾乃上帝遣来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他。”众妖即跑入报导：“内里有一老者，他说是上界天使，有旨意请你。”悟空道：“来得好！来得好！想是前番来的那太白金星。那次请我上界，虽是官爵不堪，却也天上走了一次，认得那天门表里之路。今番又来，定有美意。”教众头子大开旗鼓，摆队驱逐。大圣即带引群猴，顶冠贯甲，甲上罩了赭黄袍，足踏云履，急出洞门，躬身见礼，高叫道：“老星请进，恕我失迎之罪。”
巨灵神厉声高叫道：“那泼猴！你认得我么？”大圣听言，急问道：“你是那路毛神，老孙未曾会你，你快报名来。”巨灵神道：“我把你那欺心的猢狲！你是认不得我！我乃高上神灵托塔李天王部下前锋，巨灵天将！今奉玉帝圣旨，到此收降你。你快卸了装束，归顺天恩，免得这满山诸畜遭诛；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瞬息化为齑粉！”猴王传闻，心中大怒道：“泼毛神，休夸大口，少弄长舌！我本待一棒打死你，恐无人去报信；且留你性命，快早回天，对玉皇说：他甚不消贤！老孙有无穷的本领，为何教我替他养马？你看我这旗号上字号。若依此字号升官，我就不动兵器，天然的六合清泰；如若不依时候，就打上灵霄宝殿，教他龙床定坐不成！”这巨灵神闻此言，急睁睛顶风旁观，果见门外竖一高竿，竿上有旗号一面，上写着“齐天大圣”四大字。巨灵神嘲笑三声道：“这泼猴，这等不知人事，辄敢无状，你就要做齐天大圣！好好的吃吾一斧！”劈脸就砍将去。那猴王恰是会家不忙，将金箍棒应手相迎。这一场好杀：
挺挺身才窜改多，声音清脆如钟磬。
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
却说那李天王与三太子领着众将，直至灵霄殿。启奏道：“臣等奉圣旨出师下界，收伏妖仙孙悟空，不期他神通泛博，不能取胜，仍望万岁添兵剿除。”玉帝道：“谅一妖猴，有多少本领，还要添兵？”太子又近前奏道：“望万岁赦臣极刑！那妖猴使一条铁棒，先败了巨灵神，又打伤臣臂膊。洞门外立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道是封他这官职，即便休兵来投；若不是此官，还要打上灵霄宝殿也。”玉帝闻言，惊奇道：“这妖猴何敢这般傲慢！着众将马上诛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