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残灯孤灭
安红缨缓缓起家,低声打断他:“不错,你将我送到了城北,要我就此打马回淮康。但你可知我有多不甘心?马车还没出城我便改了主张,令车夫回关隘,我虽只是一介女子,但也擅使迷药,饶是昭营再如何防备森严,也抵不过我手里的软筋散。”
如玉心一沉,低呼道:“大师兄?”
如玉还没缓过劲,听这话不由愣了愣,任由泪水淌在脸上,昂首却只看到他削尖的下巴。他冰冷的身材如同最醒神的浓茶,刺得她猛地一颤。她微微凝了凝神,轻声抽泣道:“回教?”
颜几重面色乌青,神采极其丢脸,他没想到向来矜雅的她竟然有这个胆量,孤身来到昭营中,他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口不择言,将他不敢、也不筹算说的全数奉告了如玉!
“大师兄,我不要你的武功,也不要你救我,我将内力再传回你,再传回你……”她已然语无伦次,只想着弥补这统统的不对。她慌镇静张地松开手,回身走到他的身后,凝起一股真气,吃紧地便要挥掌而出。
安红缨眼中尽是痛苦,猛地转过身咬牙道:“如何会如许?我倒也想晓得!若不是为了救你,他能做到这个份上?”
安红缨的面庞有着前所未有的寒,连她的嘴角都在悄悄抽搐着,她紧紧抿着唇,闷声道:“他都已经自顾不暇了,那里另有阿谁工夫?”她闭了闭眼,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发颤:“他为了你废去了一身武功,已然与凡人无异了。”
“不会的,不会的……”她几次念着这三个字,失神地走到他面前,牵起他冰冷的手,用本身的捂住。很久,她哀泣欲泪,颤抖着肩膀抬眼低吼道:“为甚么一点内力也没有了?为甚么?”
“不要,我不要了!”如玉深深垂下头,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她喘了半晌,哽咽道:“我这条命还给你,我不要了,大师兄,你规复武功,再教我剑术好不好?大师兄的‘夺命九剑’使得最好,谁也比不上,我……”
“她不会归去的。”
“跟我回教罢。”
颜几重的声音过分诚心,乃至于她几近点头道是。静寥的营帐里只可听闻她的细细抽泣,与恍若甚远的雨滴溅落声。
“你胆量倒是够大。”他声音阴沉得骇人,向前重重踏了一步,冷然道:“我让你回教,你倒好,又闯回了喀勒虎帐?”
“如何会如许……”如玉怔愣得回不过神,只喃喃不住地低声道:“如何会如许……”
颜几重眼间划过一丝混乱,只直直地站在那边垂首看她,很久不语。
“你不晓得?”安红缨愣了一下,笑得更加苦涩:“他为了不让你忧心,倒是煞费苦心,他……当真如此疼你……”
“你晓得大师兄在那里?是不是去追史罕去了?”如玉眉眼间倏然拢上层层阴霾,蹙着眉角问道。若当真如此,她便是一刻也担搁不下去了,能与景谈纾相逢她已感上天眷顾,可本身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又怎能将其放弃坐享逸乐?
话到最后他蓦地升了一调,使得周身的气温都骤降了下来。劈面而来的压迫使如玉差点喘不过气,她怔怔地看着他,也不闪躲,反倒手扶着床板向前挪了一步,轻声道:“大师兄,你的武功……”
颜几重低下头,看她就在本身面前,为本身悲伤抽泣,他宵想了多年的景象终究在本日实现,使他禁不住思疑这是梦境还是实际。
安红缨不甘地攥紧手边的衣摆,面上却变回了色彩,强装平静道:“他不吝撤除一身武功,将内力渡给你,为的是撤除你身上的剧毒。”她停了停,喟然一叹,目光灼灼地昂首道:“为了你的性命,他当真是甚么都不要了,如许的情义,你……”
“你做甚么!”颜几严峻惊,握住她的手腕死死扣住,低声喝道:“你本气血不畅,还想这般胡来,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他浑身都是雨水,湿漉漉的雨一滴一滴地从发梢滴落,又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衫。即便如许,他却一点儿也不显狼狈,反倒有种震惊民气的野性与不羁!
颜几重一窒,转了脸去看如玉。他面上还残留着未褪去的回避与狼狈,却在看到如玉的一瞬规复了原有的腐败。
颜几重被她触到的那一刻起,便恍若被点中了穴道,整小我都僵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猖獗地对他,而他却提不起一点儿脾气。他的手被她悄悄握住,整小我都好似和缓了起来,他没法抽出本身的手,只盼着日月不再瓜代,就如许过尽余生。
安红缨冷眼看了好久,阿谁她所深爱的男人,在她面前怀里拥着他深爱的女人,他广大的身子背对着她,将怀中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另有比这更令人痛心剜骨的吗?她极慢地站起了身子,面上无悲无喜地说道:“你不防朝四周看看,她现下身处何地,你如果将她带走了,我想,不待你迈出这营帐五步,便会被人拦下,你猜猜那此中第一人会是谁?”
只一日不见,他仿佛变得更加寒峭了,面上几近没有涓滴赤色,连带着嘴唇都失了色彩,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刺民气脾,直直冷到人的骨子里。
回家……如玉的思路恍恍回到了半年前,阿谁时候她还在无山上,在大师兄的疾言厉色下苦练剑术,闷热的盛暑与二师兄一道去山头的水涧嬉闹,每日反复着单调却不古板的糊口,若没有接到阿谁任务,或许也不会到明天这个境地。
如玉一滞,昂首苍茫道:“为了救我?”
颜几重内心猛地一沉,好似有团麻线,在心底扯不开,也剪不竭。他本想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只要她随本身回了无山,他们的那些过往他都不再予以究查。本来幼年时的情素老是那般窜改无常,即便现下不乐意分开,也不过是基于男女之事的自觉迷恋罢了,待过不了多少光阴,也毕竟会被深埋于地下。
颜几重的神采顿时煞白,紧紧握住双手成拳,头却朝一旁偏去不去看她:“你胡说甚么,我没有大碍。”
如玉的脑仁突突地巨疼起来,直到碰到他冰冷的手,她才气够肯定他当真一点儿武功也没有了。他没有了庇护本身最锋利的兵器,成为了一个最浅显不过的凡人,而形成如许恶果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她本身!
如玉的脑筋里一片空缺,整小我似有晕厥之感,就连身子也堕入浑沌之态,没有任何知觉。安红缨前面那句话仿若蚊鸣,轻飘飘地从耳边拂了畴昔。她只闻声之前的那句,声声敲在了她的心上。
一声冷喝突然从一旁响起,两人皆是一震,转头去看,本来来人恰是颜几重!
“你眼中从未有过我。”她毫不遁藏地撞上他的眸子,语气中却很有些精力交瘁的意味:“除了她,你内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浮泛的声音倏然响起,突破了这一室安好。
如玉紧绷的身子顷刻松了下来,双眸逐步落空了神采。她缓缓挪到床边,赤着脚站起家,空中潮湿而又阴冷,仿佛要钻到她的骨子里去。
他是那样的高慢绝态,是教中大家敬佩的青松,是竹古正宗最高傲的存在。手中仅握一把重霄长剑,便能使江湖中人闻之色变。他是最凛冽的剑锋,将统统面前之碍横扫殆尽。
“你……你说甚么?”如玉只觉被雷电劈中了,外头雨声淅淅,雨点在不知不觉又变密了,一下一下地打在帐顶上,劈啪作响。
安红缨见他不为所动,心一横,咬牙道:“她是四皇子的人,你在昭营公开抢人,先不问四皇子的意义,莫非也不在乎她的设法吗?”
她愈哭愈恸,到最后已经泪不成声。颜几重缓缓松了手上的力道,使她哭倒在本身胸前,他将右手反搭上她不断颤抖的肩,一径沉默。
“对,跟我归去。”颜几重闭了闭眼,叹道:“我们回家。”
“闭嘴!”
她模糊忆起,大师兄颜几重接了任务,来到南隅关刺杀史罕。在本身被梅子漪救回洞窟时,实在见到了大师兄,只不过待本身醒来之际,便也寻不到了。虞涟说他已经分开,可他为何分开?又预备往那里去?她却一概不知。
颜几重本觉得她是个毫偶然机的大师蜜斯,没想到竟怀了这份心机,还会使迷药这类傍门左道的邪门外道,内心快速凉了半截,沉声道:“我倒是看走了眼。”
安红缨轻笑一声,好似自嘲:“看走眼?你又甚么时候正眼瞧过我?”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你清楚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