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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谣》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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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三梦(一)

女娃娃晶莹的眼睛猎奇地盯着肉皮斑纹,听着男人嗓子深处传出的叽咕叽咕的怪叫声,愤恚道,“爹爹,你吃了我的铁玉牌!”

“是”

看身量不敷两岁的男童淡然地睃了她一眼,不为所动,腔调仍那般的悠悠荡荡,“一块大肉没吃到,就被大娘抹在牙箸上的粉面毒得翻了肚皮,阎王爷爷怜我无辜,允准我彻夜前来向大娘讨回那块肉,大娘别怕,我只咬一口,在这儿――”,指着尤良小腹,笑嘻嘻地说,“大娘恨小娘,毒死小娘的亲儿,丰儿恨大娘,就咬大娘肚子里的小mm一口――以偿丰儿被夺去的那块肉。”,说完,手心按着尤良的肚皮,头脚调转了方向,慢呼呼地趴下去,扬起小脸,咧开嘴朝她光辉一笑,呲溜一下,先头后脚钻入了她的下身。

人老了,就好胡思乱想,秦妈妈兀自晃了晃头,笑着转过身取出笸箩里的针线,凑着如豆烛火,眯缝着眼,舌头濡了线头,详确而艰巨地做起女红来。

尤良没来得及歇口气,正迷惑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低头看去,比如天降惊雷,恨不能昏死畴昔。

男人的长手指扫过下巴平整的髭须,含笑应道,“水儿是爹爹的独女,秋府的主子,莫说戋戋一块铁玉牌,待你出嫁时,整座秋府就是你的陪嫁。”

秋云水未生多少绝望,只略略点头,便让压枝回了外间,本身躺在床上,却迟迟不得入眠了。

女娃娃仍旧在鼓掌掌,血丝爬出肌肤,伸展飞溅,她仍然不肯停下,只歪了脑袋,说,“水儿听不懂,爹爹说甚么。”

男人目光落到女娃娃脸上,含笑着,问,“你可知它去了那里?”

狄应合衣躺下,盖了丰富柔嫩的皋比大氅,本就心神怠倦,不消半晌,便昏昏沉甜睡熟了。

揉了揉眼皮,滚出几滴酸泪,轻手重脚地凑到床边,平躺眠床的尤良呼吸安稳,胸口起起伏伏,律动有力,秦妈妈安下心来,又想起早些时候,夫人无缘无端昏迷畴昔,当真吓坏了她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婆子,还是老爷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知夫人只是昏睡罢了,虽此事经不起揣摩,此中必定有异,但看夫人安然无恙,她这打水桶的心口也安稳了大半。

痛极怕极,就揣测不清过了多少时候,只感觉昏入夜地忽地感到一阵清冷,如雨水连缀数月后俄然拨云见日,其松快不言而喻。

尤良防备不及,又被扣住了手脚,只得眼睁睁看着男童不见了脑袋,缩入了肩膀,两腿间只剩半截身子,终究,连两只冰冷的小脚都没了踪迹,接着,翻天覆地一阵肚痛,痛得浑身抽搐,却哭喊不得。

“爹爹坏,不取信,吞了水儿的生辰礼――”,女娃娃说着说着,便大声尖叫了起来,身子深深埋进了男人的肚腹,柔嫩的指尖长出了利爪,挑破了锦缎绸衣,狠狠刺入了男人的皮肉,甜腥味残虐在富丽似宫殿的屋室内,无孔不入。

“不――”,男人高深地摇了点头,指着本身的喉咙,说道,“它在这儿。”,话音刚落,菱唇半启,捏起铁玉牌便往口中塞,塞不进,嘴巴就张大了些,仍塞不进,又张大些,直至最后,俊朗的面庞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两侧唇角扯破,鲜血如对喷的水注,漾开了两朵贴合而素净的花,铁玉牌卡在了男人喉口,进退维艰,颀长而文雅的脖颈上印出了铁玉牌上浑然天成的交叉纹路。

压枝睡在外间,闻声跑出去,取帕子浸了水,帮她擦去了额头的汗湿,“夫人再歇会儿吧,夜未三鼓,天气尚早呢。”

“老爷还没返来?”,啜饮了两盏梨汤,秋云水缓过劲,摸着身边的半边空床,问。

压枝摇了点头,欲言又止。

扶柳扬花,赛金三月。

脖间挂了长命锁的女娃娃走起路来,摇摇摆晃叮当作响,曳地长裙扫过光亮如镜的大理石路铺,咯咯笑着钻进了满目慈光的中年男人怀中,嫩藕般的赤手指捏起腰间的腰牌,双臂裹在怀中,仰着肉乎乎的小脸,“爹爹但是应了水儿的,不准忏悔,待水儿及笄,铁玉牌便要送给我作生辰礼。”

精力头聚到了针尖上,有些藐小的响动不免就忽视了。

“它在爹爹手里啊。”,女娃娃童音动听。

女娃娃乐得直鼓掌掌,手心拍得血红,“嫁奁,嫁奁,少年郎,水儿要嫁少年郎。”

“滚……快滚蛋!”,尤良四肢被肉眼不成见的神力死死扣住,转动不得,只得冒死喊叫,费尽了力量,却只收回微小的气声,急得她青筋暴突,头昏脑涨,“贱种,死不足辜!别来缠我!”

“爹爹!”,睡得深沉的秋云水遽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着,伸出双手,还好,还好,没有赤红的血肉,没有腐败的肚肠,都是虚幻境境,还好。

秦妈妈顶着乌青的眼圈,命几名丫环合力搬来了一张软塌,置弄温馨后,守在床边的狄应劝道,“老爷,软塌粗陋,您临时躺着歇会,莫误了早朝,夫人便让奴婢盯着。”

“铁玉牌,铁玉牌……”,秋云水躺在眠床上,手指攥紧了光滑的被褥,气若游丝地呢喃着。

“大娘,丰儿要吃肉,吃大肉。”,稚嫩的男童趴在尤良的肚皮上,巨大的脑袋支撑不住,压着交叠的手臂,撅起小嘴在撒娇。

狄应搓了搓脸,复苏几分,打着长长的哈欠,挪移了双腿,“也好,我先躺会儿,夫人醒来唤我。”

“你呀――好不知羞,”笑骂一句,男人取过铁玉牌,打量一番,叹惋一声,“确是个宝贝,我倒是个短折鬼,可惜啊可惜,爹爹送你的生辰礼――末端成了旁人的掌中物,无缘啊无缘。”

秦妈妈看他困极之下仍提了几分谨慎,夙来鼾声如雷,现在却消无声气,任谁见了都不免感念于二人伉俪情深,这几日被焦灼在嘴皮子上烧了几个水泡的秦妈妈此时望了狄应,又看了看尤良,无声笑了。

锦被下,尤良十指成抓挠之势,如鹰隼撕扯碎肉,使力绞弄着被面,安静的面皮下有条肌悄悄抽动,牵拉了嘴角张张合合,似在暴虐谩骂,又似嘀嘀咕咕默念着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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