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群鬼
“巨身鬼，别脱手，我俩不吵就是了。”瘸腿鬼歪歪扭扭地说。
瘸腿鬼与该死鬼相视一笑，倒是可贵敦睦起来，瘸腿鬼抬起那条瘸腿，朝石头粒大小的怯懦鬼一脚踢去，
“馋死我了――”
巨身鬼不耐烦与他俩胶葛，顺手招来一旁看热烈的鬼，“怯懦鬼，来，你看住他俩，再肇事，用力踹。”
等了半晌，无人应对。
“你是鬼，你腹中胎儿也是鬼，我们都是鬼，我问，人呢？”
残肢的，断臂的，没了脑袋的，只剩躯干的，都躺在这儿，寂寂无言，没谁会吵架他，没谁会朝他吐口水，这是他的温巢。
他是前朝末年被监禁于此的，当时还是前朝丞相府，过了很多年，他也不知现在内里变成了甚么模样。
想着，愁绪略有纾解，呼出一口气，从眼眶里冒出头来，此时，他的身量已稍稍收缩，骷髅头那般大了。
“娘，此番又食言了，还要出来吗？”隔着肚皮，婴孩闷滞的声音传出。
巨身鬼一走，瘸腿鬼便起了势，两手用力将怯懦鬼推开，站起来后，又拿脚踹，“就你还想踹我？”
“嘻嘻――”，二鬼手拉手去前头看热烈了。
“咕咚――”，怯懦鬼落入了大湖里。
身量小，声音也小，最后，怯懦鬼的哭嚎声几近泯然不见了。
东院的墙垣非普通的土石墙壁，风吹不倒，雷劈不破，任你是鬼是魂是灵是妖皆不能穿行，故此，幽灵们穿墙而过的本领在此也只能偃旗息鼓。
“住嘴！你俩吵甚么吵！”说着，两手捏住二鬼的后脑勺猛地一撞，然后，该死鬼和瘸腿鬼都眼冒金星浑浑噩噩地缩起了胸膛。
夜阑深静，平空又起邪风，吹打着叶冠草头纷繁朝东院飞去。
“我我我・・・・・・我不敢・・・・・・”，怯懦鬼哆颤抖嗦地说，边说边往鬼缝里挤，又不敢行动太大，须得不露陈迹，如此，便非常艰苦。
“真当我们拿你没体例？”说着，一团黑气涌向大门，先行封住了出口。
女鬼护住肚皮，神态自如，“不在这儿吗？”
“你在哭么？为甚么哭？”，俄然冒出一道扣问。
“嗯――”，巨身鬼点点头，沉吟道，“那女鬼是不能吃的，怨气太重，那鬼婴巴掌大一点儿，够分几块？你俩再吵，就没你们的份了。”
钻入眼眶，环绕着双肩，瑟瑟颤栗，过了一会儿，竟断断续续地抽泣了起来。
“该死鬼，你别出声，只会说这一句，听得我头疼。”
“看住了！他们不诚恳，你到前头来寻我。”，巨身鬼头也不低，说完就往母子鬼那儿飞去了。
“那就太好了，再好不过。”
踢到哪儿，哪儿就凹下去一块，脚如密雨般落下来，没多久，怯懦鬼便成石头粒大小了。
怯懦鬼落了湖，摊开身子，任浑浊的水波将他冲向湖底。
“嘻嘻，有生人味儿，但是来了活的？”
“无泪就不算哭么？好罢，那你没哭。”，那声音自言自语地念叨。
“连体鬼，既然来了，躲在外头何为么？快出去啊。”
可面前这鬼婴是鬼是人？
巨身鬼最看不惯他那副怯懦怕事的模样，一把拎起来丢到瘸腿鬼身上，瘸腿鬼没推测，跌跌撞撞今后退了数步，啪叽――鬼叠鬼摔进了草丛。
最最令怯懦鬼讶异的是，他既非飘缭如气的鬼态，又不是泛着青光的骨态，他是有血有肉骨筋矫捷的活人！
该死鬼也凑上来，一齐上脚，边踢边骂，“该死，该死，你这腐鼠普通的臭鬼，也敢借巨身鬼的权势来欺辱我，该死！我踢死你，该死！”
但东院有扇门，除了刻薄高大木料珍稀，只是一扇门，这对母子鬼常日出出入入都打这扇门里过。
此鬼婴比那只鬼婴个头稍大些，身形足有半臂是非了。
群鬼公愤已难压抑，东院上空黑雾环绕。
“走了吗？”，怯懦鬼呐呐道，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如果他拜别后同旁的鬼说了，那就坏了。
此婴非彼婴，异处有三。
“该死，我这张嘴。嘿嘿，巨身鬼，你别气了，我闭嘴。”，该死鬼忝笑着说。
惴惴不安时，忽闻身后又响起了话音，“我一向在你近旁，你往那里瞅？”
怯懦鬼落寞地朝本身的骸骨飘去，就连他的骸骨也是伸直成一团，怯懦鬼感喟一声，他是被打死的吗？摇点头，年代太久，记不得了，连名姓都记不得了，只落了一个怯懦鬼的别号。
“咦？人呢？”
婴孩听到这声呼喊，跺着脚喊了声“哎呀”，一头扎进了女鬼剖开的肚腹，后又暴露一只青白的手来，拎起血肠卷成几圈，一同抱了出来。
湖底尸骨成山，白骨累累，怯懦鬼见此并不惊骇，反而结壮了很多。
一串倒吸涎水声。
鬼婴！
“又唬弄我们？该死该死！死了再死！”
怯懦鬼放下心来，暗道，这是个蠢鬼，轻易利用，我教他不准说出去，他定然服从。
“嗯嗯”
“都好几日了，如何还没影儿？”
“该死，瘸腿鬼，我还没说你一条瘸腿污了我的眼呢，该死，你也敢说我？”
“哎呦，我俩知错了・・・・・・”
怒极之下，连体鬼附于人身，将此婴孩带入东院，抛入湖中，并嘱托众鬼，若婴孩体内灵体离开肉身，要他们好生整治一番，是以承诺了不日带来一个活人供他们享用。
躲在娘亲肚皮里的阿谁鬼婴是生前尚未出世的胎儿，而此婴明显已爬出胎胞，肚脐眼外只余指长的脐带。
“该死，真该死！哎呦――瘸腿鬼，你打我何为？”
“说的是，说的是，打牙祭的人呢？”
“进，为何不进？那帮老鬼能拿我们母子如何？还不全指着我们。”女鬼冷嗤道，抚摩着肚皮，“你放心呆着，莫出头。”
怯懦鬼天然认得他是谁，不不不，她是谁，连体鬼前几日往湖心投掷了一具婴孩，好巧不巧，婴孩的尸身就落在了他骨骸的身边。
查问声迭起，东院内阴风凄厉，浊草黑叶无序地胡乱扭捏。
“那鬼婴怨气不重，当作活人吃了，也算你的赔偿！”
有了活人的驱壳，虽称不上有恃无恐，但有所裨益是必然的。
“莫觉得你不受禁制，便高我们一等。昔日任你呼来喝去，不过是看你新鬼初到，有些用处，临时容忍，迩来你三番四次耍弄我们，风趣？既然如此，莫怪我们部下无情了。彻夜你来了，就别想着出去了。”
“喂――”，怯懦鬼喊了一声，脑袋连转三圈，脖颈拧成了一个螺旋，也没在尸骨群里找见方才出声的那只鬼，“你出来，我与你说说话。”
“嘶――”，怯懦鬼倒吸了一口冷气。
“来喽，来喽――”，
传言，现下的主子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军，连体鬼不但害怕他身上的殛毙之气，更怕的是他身后的护脉灵神玄龟，近身一丈，便会魂飞魄散。
吞噬了前来转生的灵魂，连体鬼母子正欲借体投胎，熟料，不知那里来的弹丸普通的灵体迅雷般突入婴孩体内，占有了驱壳，连体鬼几番摈除淹没，那灵体都无动于衷，她反而伤了本身。
怯懦鬼正值悲伤处，闻声，颤抖了一下，若被旁的阴鬼晓得他在抽泣，定会嘲笑他的，搓了搓脸，抽了抽鼻息，反问道，“笑话！鬼无泪无汗，如何会哭？”
听闻，连体鬼原筹算让她母子同居一具躯体内，如此，便不必害怕当今这座府邸的仆人。
“对！撕了他们！”
怯懦鬼吓了一跳，脑袋又转了一圈，朝身后望去。
“咻――”，怯懦鬼飞到了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