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背叛
“将军，那这封奏章可要呈递上去？”
雄鹰伸了利爪，还是斩了脑袋教人放心。
二人来到一间无人的藏书阁，狄应坐于公座上，史思静便立于下首，躬身垂背，只待狄应发话。
“夫人这说的哪门子浑话。”，文尝嗔道。
朝臣皆知，狄应在尚书省内独一兵部在握，其他五部俱在奚谏之辖下，林常也这般以为。
短短三年，他就藏掖不住暴露了虎伥，当初真是高看了他。
有史为证，当年季世天子年幼力薄，又无母族庇佑、大臣搀扶，被付玩耍弄于鼓掌当中。一日，付游将小天子封禁于宫室，摆布派人看管，随后以御器失盗为名，明目张胆地在皇宫大肆搜刮财帛，后宫多少娇弱女眷自缢于横梁之上，无人知。
擒拿了付游，确为环球大功，加官进爵不在话下，最勾民气魄的而是付游手中难以计数的金银财宝，无人晓得他到底有多少家底，天下遍及的宅第、商号、田庄・・・・・・或许足以买下十座城池？一个小国？如果招兵买马，配以良将贤才，恐怕将是一国之难。
狄应攥紧了拳头，肝火不知不觉爬上眉峰，史思静见状，忙出言应和道，
他一个小小门吏，天然不敢多问。转头奔向杂院，唤了陪侍的僮仆，一并将骏马牵了来。
“好个忘恩负义的林常，您一手汲引他为孟州刺史，现在他却行起狼心狗肺的轻贱事来！那个不知孟州保存数座安乐侯秋绍的庙祠，香火畅旺，其女秋氏乃是您府中家人，当初您又有恩于孟州城百姓，近似亲邻，林常竟敢这般行事，实在胆小包天！”
林常！
狄应闻言，复又垂下头，两手交叠，无声无息地摩挲着拇指上的湖绿扳指。
付游被捉，那些银两安在？
秋云水拘执地摇点头，柔水似的眸光全数粘到了线头上，太吃力，脑筋有些晕眩，闭上眼憩了一瞬，再展开时，手边豁然亮堂了很多。
既然如此，林常了局何如，也怪不得他了。
取出针线，秋云水眉眼低垂，含笑道，“好久没沾过手了，犹记得前次刺绣尚待字闺中，转眼已过了这么些年，再不碰，便两鬓银霜了。”
摆摆手，狄应忧叹道，“我们皆为陛下办事，哪有忘恩负义之说，本官当初汲引他为孟州刺史，实因其才略过人，现在他将付游逮捕在堂，于朝廷于百姓都是善事，是功德。不过・・・・・・”，停顿半晌，不言之意全在这尾音中，“不过如此大张旗鼓地由甲兵护送，且路途悠远，如果谁偶然泄漏了押送囚徒乃是付游，厥结果可想而知・・・・・・”
秋云水笑而未答，凝神静思，掐了线头往针鼻儿里穿，试了几次，都未能穿过，鼻尖上冒了一层汗雾，再试，仍束手无策。
话说出口，便感觉本身性急了，折子上不见朱批，且此等要事陛下定然不会无动于衷，明显未曾递上去。
屋室太黯，院中日头又太刺目，这般恰好。
前朝丞相付游于于两月前被访拿扣押，归案后马上押送京师，附近折冲府甲兵保护，孟州距卧龙城两千余里，掐算日子，也快到了。
光是狄应现居的宅邸，镶金嵌银，碧玉座屏，珠宝器皿单论不便照顾被弃置在地的就不计其数。
狄令沉默嘲笑。
可付游不止是付游，人尽皆知，他当政期间大肆敛财，富可敌国，犹是乱世初现，大厦将倾时，更是无所顾忌，稍有家底的官员豪客，自行奉上供银还好，如果不肯或藏匿一二，付游便马上颁下矫诏，抄家没府，斩尽扑灭，分毫不留。
林常本来亦是他麾下幕僚，曾与柳音、赵阙并称隐逸三诸葛，不过赵阙是个“武诸葛”罢了，论智谋――柳音曾说，“赵阙呵，蚍蜉与他比肩，蚍蜉都嫌弃他”。
门吏见了他，又吃了一惊，变态，太变态了，连续半月不来，本日来了，平常都呆到傍晚，本日来了就要走。
狄应生就一张肃容，平素也极少暴露笑意，史思静唯恐讹夺，正绷紧了一根弦听他叮咛，谁知一波开朗的声浪毫无征象地劈面拍打过来，慌乱之下，吓得他面皮一抽，看得狄应也跟着神采难堪，握起拳头干咳了两声，超出他推开阁门仓促拜别了。
“嗯，明白就好。可要把紧家声，莫胡胡说了出去。”
奏章并未陈述，只说面见陛下时亲口禀报。
举头仰观，狄府。
三人中，林常以簧口利舌，矫捷机变见长，于朝堂政务很有见地，柳音比之不遑多让，但柳音志不在庙，较林常少了几分野心。
出了署门，狄应还是阿谁狄应，不苟谈笑，沉寂内敛。
史思静一番喝骂，反教狄应复苏了很多，仿佛他的肝火打史思静口中吐出了。
史思静道，“这是孟州刺史林常于今晨快马加鞭命人呈上来的，下官看过以后，感觉此事非同小可，本想送到将军府上，正巧将军本日就馆，也免了中间很多费事。”
文尝看得焦急，抢言道，“还是让奴婢来吧，您手生了。”
摊开奏章，又细看了两三遍，才昂起下巴，呼了口气，问，“这是谁递的折子？可曾奉给陛下御览？”。
狄应门下幕僚府。
付游为前朝余孽，死不敷惜，身为朝堂重臣，他本该为此道贺。
史思静眼皮一跳，隔了半晌才转过弯来，意味深长地俯身拜道，“下官明白。”
只留下史思静一人在阁室内干巴巴地笑着。
宽广的大道上，狄应骞着马缰，由着座驾不急不缓地懒惰踱步，思路早已飞到九天以外。
“既是急报，还不快快送去？”说着，扣着扶手起了身，伸展着腰，“忸捏啊，本官才疏学浅，只在这藏书阁翻了半页纸，竟昏昏然去会周公了，岂不该了那句鄙谚‘观书引睡魔’吗？哈哈哈・・・・・・”
当初狄应便是看中了他这份野心，雄鹰在牵不在关，走了些门道，林常打一介微末卑官两年内连升六阶，直至孟州刺史。
他的康庄宦途由狄应一手搭建，此言半点不虚。
狄应又是一声嘲笑。
“老爷，到了。”
云水居内，文尝取来了针线筐，搁在桌案上，“夫人，这些活计让奴婢来做就是了，您何必费阿谁力量？伤神伤眼的。”
狄应正迟疑间，僮仆已跪伏鞍下。
正因无人晓得，林常可私吞的便没法预算。
他欲以急报之名超出狄应直接上呈陛下，觉得如此便能功利双收，不止晋升的官阶，另有天赐的财爻，更能离开狄应的掣肘，殊不知，雄鹰可牵，利爪伤人，狄应在收他为门客的那一日起，便到处防备。
狄应摇点头，收回思路，接着揣测眼下景况。
见此，史思静深知此中门道，低眉垂眼，大气都不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