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狡猾
到底是多事之秋，老狐狸都进洞疗养，懒得趟这浑水。
陆焉接过帕子，擦了手，目光落在桌边清算碗筷的白苏身上，淡淡道：“臣惶恐。”
“得啦，别啰嗦了，我本身省的。陆焉呢？还没走？”药，想起来就苦。
“是——”白苏一番犹疑，抬眼望了望床上半梦半醒的景辞，咬咬牙退了出去。
这话她说得轻松，仿佛还是在同陆焉谈本年的茶来岁的桑，不过家常。
似笑非笑模样，外间的风都停了停。
“嗯。”
“奴婢可要不起，郡主且细心喝了吧，早早好起来，等圣驾回宫，另有的忙呢。”
景辞皱眉，嘟囔道：“我头疼得短长……”
景辞道：“说得好，早晨那帖补药就赏你了。”
春山背后一个激灵，只怕寄父气着了，要杀人屠城。
景辞这才笑开了，乌亮亮的眸子盯着陆焉，瞧他怒极再忍的模样，好不欢愉。“行了，都撤了吧，本日我得早早歇息，养足精力，明日等着赏陆大人绰约风韵，可餐秀色。”
他仿佛是略叹了一声，细不成闻。扶着她躺回床上，一双惯常杀人的手，骨肉均匀，瘦长有力，悄悄按揉着她的摆布太阳穴。本觉得被服侍得舒畅了，能静上一静，未几她闭着眼仍嘀咕，“你原就是我的人，升了官就摆起谱来，服侍不好还是拉你下去打板子。”
“劳许太医先开方剂。”他举高右手，让她靠得舒畅些，白苏想来搭手帮手，他道，“不必，你随许太医抓药。”
景辞撑着身子想起来，外间约莫是闻声动静，撩起床帘，一手捞住她后背要将她扶住，而她烧得不省人事，前尘旧事都忘脑后，顺势便倚在他怀里，滚烫的额头贴着元宝领外一截裸*露的皮肤，烧得民气慌。
一昂首却见她撑在床沿，身子前倾，这一歪头，瀑布似得长发都落到右肩，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映着他一刹时的仓惶与怔忡，半晌变笑开了，还是是平常模样，平常笑容，伸手虚扶在她背后。
陆焉看着，眼底浮起几分笑意，挽起袖子净了手，一顿加餐一一摆在她身前小几上，拿起竹筷说：“臣服侍郡主用饭。”景辞似是踟躇，偏着头，皱眉想了想，放下书扶着引枕要下床。软底绣鞋就在横栏处，陆焉比白苏手快，蹲下伸来，一手提起紫金缎面绣鞋，一只手扶住她细细脚踝，套进鞋里，纯熟妥当。
半夏忙不迭躲开，“您这说的甚么呢？我这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说了陆大人这个活潘安也一定看得上奴婢。”
陆焉拂开她额上碎发，冰冷的指腹滑过她热烫的肌肤，说不出的熨帖，“臣晓得，许太医已经去开方剂了，郡主放心睡下，醒时吃几帖药就好。”
陆焉倒也不急，扶着景辞起家，诚恳劝戒，“主子身材不适，那便是底下宫人服侍不周，郡主身边虽说都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但入了宫，还需守宫里的端方。”
陆焉刚才低头看怀里的人，巴掌大的小脸烧得通红，似饮烈酒，醺醺然望着他，又似望向远方，“陆焉，我这回但是真病了。”也不称陆大人了，委委曲屈小模样，像个半大的孩子。
景辞这厢胃里气鼓鼓，吃甚么都没意义，草草喝了两口便搁了筷子了事。陆焉立在一旁，问：“郡主不再进些？天大的事搁在近前，也不能同本身作对。”
“三姐姐还是同平常一样，耐不住性子。问的不是我的病，反是找我要解药。柔仪宫里搜出来脏东西，她怕被连累上。也不看看这一下子抓了多少人，真要算起账来，宫里恐怕连个烧水洗衣的人都没有了。急甚么呢？就在我屋后挖的宝贝，喻贵妃不也还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么。”
陆焉低垂眼睑，恭恭敬敬，“臣惶恐，明日自当服侍郡主用饭。”
“人都说半夏短长，我瞧着你这张嘴也不输她。”继而长舒一口气，胸辩才好些，感慨道，“西厂更加风景了，早十年谁想获得大邑朝会冒出个西厂来？总领东西厂，赛过锦衣卫，好大的阵容，如他熬得过，你们就得改称九千岁了。”
“不怕，任他有天大的本领，却也越不过佛祖的五指山。”景辞换了寝衣，躲进被子里， “且等着吧，等圣驾回宫，还不晓得他陆焉能活几日。”
晌午前外务府管事的寺人都到碧溪阁小书房里回话，期间景辞醒过一回，进了些汤水，白苏瞧摆布无人，低声同景辞说：“奴婢在太病院等许太医抓药，让锦衣卫肖总旗拦下了，问说郡主的病况如何，想是荣大人闻声风声，焦急了罢。”
忍冬倒有几分忧愁，“奴婢只怕此番获咎了陆大人，今后叫他拿了错处，怕是…………”
“臣辞职。”陆焉低头，还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令人参不出喜恶。
白苏答：“陆大人忙得很，一上午进收支出的人就没断过。连曹对劲都来回话，不过没说几句就让请出去喝茶了。曹对劲这条哈巴狗，陆大人多数瞧不上。”
快天亮的时候她烧的浑身滚烫，迷含混糊闻声白苏教唆半夏去请太医，又说半夏同院外把守的寺人起了争论，一时之间谁也出不去。她想要睁眼，眼皮却有千斤重，挣扎少量又睡晕畴昔。再醒来时许太医正诊脉，说些风邪入体，该当疏风散热的老套话。
陆焉道：“郡主放心，臣定将她们调*教妥当再来见主子。郡主若不风俗旁人，臣自当留在碧溪阁，服侍郡主起居。”
半夏道：“奴婢瞧陆大人生得极好，倒不像如此暴虐之人。”
门外，春山抬高了身子捧出去一碗熬得浓浓的荷叶粥，四周安插着三只小碟，红绿白分歧色的菜式，精美敬爱。景辞虽未依言扎踏实实饿过这一天，但也只进了些点心，大早晨的见了这些小东西，肚里的馋虫一个个的都不诚恳，勾得人两眼发直，却又要故作端庄地撇开眼去，装出个端端方正读书样。
她不哭，太后哪有由头查办喻婉容。大家都有既定角色，大家都在做戏，谁比谁轻松？
白苏道：“奴婢回肖总旗说郡主已无大碍，过几日便好。”
半夏端一盆温水来，嘀咕说：“郡主，您明日不会真要等陆大人来服侍吧，奴婢看陆大人神采，可吓人得紧。”
“你扶我坐起来些。”
景辞却不踏脚，还是笑意融融地望着他，“陆大人，这顿饭我不敢吃，等太后回宫我但是要去哭上三五个时候的，万一让你们把守起来这几日，没清减个三五斤，反倒养成大瘦子，到时哭起来另有谁信？陆大人别焦急，明日呢——按例我还要病上一场，找喻贵妃讨几棵人参灵芝炖汤喝，娘娘不给，我就得以死明志，放心放心，我戏码多着呢，不在乎这一场两场，只等我吊颈的时候陆大人拨冗来观礼就行。”
陆焉的手顿了顿，继而答：“是，臣该死，郡主恕罪。”
她的婚事，年前被太后指给了永平侯次子荣靖，现领南镇抚司一职，正五品，掌本卫法纪，兼理军匠，责承天子禁卫。近年北方无战事，锦衣卫恰是武将镀金的好去处，南镇抚司又不似北镇抚司执掌诏狱，获咎的人不知凡几。可见永平侯虽去官养老，但仍可说是情面练达，老谋深算。
“用饭！”景辞咬咬牙，这是针尖对上麦芒，谁猜到他半分不让，“倒要看看这是不是黄金米瑶池水熬的粥，非喝不成。”
白苏抽了两个丰富的垫子塞在景辞腰后，一面理被角，一面说：“才出太病院的门，奴婢又赶上黄进良，馨嫔娘娘也差人来问，郡主的病要不要紧，还问太后几时回宫，有话没有？”
白苏道：“奴婢也是如此说，郡主正病着，旁的事情管不了，请黄公公稍安勿躁。”
第三章奸刁
景辞饮茶漱口，问：“你如何说？”
景辞伸手去掐半夏的脸，“如何？你这小妮子还看上人陆大人了？转头把你赐给他做对食你乐意不乐意？”
景辞瞄他一眼，原想说见了你便饱了，眸子子一转又换了笑容，“有陆大人秀色可餐，又何必食人间五谷，我多看你两眼便甚么也不必吃了。”
景辞坐在妆台前，略偏了头瞧他，“那我这厢先谢过陆大人，她们自小跟着我，惫懒惯了，交由陆大人调*教调*教也好。只不过这阵子我得本身叠被穿衣，夜里害了风寒，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如此一来，我这病还不知要拖多尝光阴，要吃多少人参，遭多少罪。”
忍冬道：“传闻凡是落到西厂的人手里，便没有一个能全须全尾地出来。曹纯让都比不上这一名，心狠手辣。”
陆焉略略低头，视野落在她衣摆，“宫里的端方如此，郡主勿怪。”
抬手，几个小寺人便进门来拿人，景辞手里的象牙梳啪嗒一声掷在桌上，蓦地站起家来瞪着陆焉。
凡是聪明人都能听出来，督主大人话里的愠怒，可恰好另有人要往枪口上撞，探过身来，顶着一张粉嫩面皮，笑嘻嘻说：“我原是食不知味，见着陆大人才好些，看来此后我可缺不了陆大人。”
陆焉从善如流，“微臣服侍郡主用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