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盟（完）
“将军此去，不知何日来归，杜某念一曲相知……”
“你来这几日，可知有人于阛阓中刺杀高德兴？”
“叨扰多日，杜兄受累了。”
“本日这般雅事，杜修撰竟未至，大略又被官家召进宫下棋了。仿佛官家颇属意于这位杜公子，中秋宫宴竟还赐他侍酒，想来必然灵巧得很。”
“因他名上只是个从五品校尉，那些宫人不肯禀告也罢了，明昭你亦不奉告朕，但是欺君了，”天子捻着梅花糕，佯做怒意的瞥道。
话音既落，那一队保护中便有一人远远跪下，铿锵有力的叩首道：“微臣萧远，叩见陛下。”
天子细心打量了跪在面前此人的神采，缓缓靠回椅背上：“他不过恃白城之功已骄狂如此，岂可待羽翼饱满。你护送军粮回永定后，勿要担搁，马上回转，朕有要事需卿运营。”
待南江侯分开，天子的眼神缓缓落到萧远左腕的旧牛皮护腕，道：“当年之事萧卿还是不能放心么？”
天子抬手道：“厢军积弊朕也略知一二，萧卿的手腕是猛药，不生长用，要肃除这些弊端，虽当缓缓图之，但也不能太宽纵了。”
“臣的紫云驹和侯爷的练光弓。”
“起来吧，现在连你也如许，朕实在是看不惯。”
“到底意难平。”萧远沉声笑道。
“如果燕然肯回京，臣手头的事情便能活泛很多……”
“禀官家，这是天武厢军。”
“一来不消瞥见臣，二来不消巴结京官，孙大人何乐而不为。”
“臣不敢，”南江侯负手笑道，“官家可要取了跨云来，让臣开开眼？”
天子看了萧远一眼，淡淡道：“劳烦明昭将夫人接进宫来，今晚就在昆玉阁设席，清平悄悄的喝上几杯。”
“曹德让，此处当值的是哪军保护？”
“臣自当极力。”
“也罢，让他们就按常日的练习吧。”
天子丢动手中的折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瞥着殿前的几株菊花笑道：“皇叔倒是清闲欢愉，朕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短短七日，竟能将天武厢军练习成如许，”天子赞成的点头道：“朕站了这会儿也累了，你且起来，随朕至昆玉阁回话。”
唯独占些不测的，只是官家夜召户部尚书杜大人，亲身过问了武定岁赐迟延之事。不日粮钱酒赐俱齐，在西华门外与武定军将交代已毕，乘着气候阴沉，一队人马便赶着上路了。
南江侯接过拿在手中衡量了一下，又试着拉拉弓弦，赞道：“好弓，怕在一石之上罢，就这弓弦的用料已是代价不菲，本侯也眼馋得很啊。”
天子摆摆手道：“本日没这兴趣，何况你这身全面打扮，怕也不便，还是他日吧。”
“略有耳闻。”
李朔方觉讲错，忙讪讪的住了嘴。
“你来了多久了？”
天子轻叹道：“朕在北疆时，只知冬月雪深，寻不着食的野马会混进家马群里来找草料吃，没想到这才八月下，便已经来了。”
红霞漫天，秋风渐凉，皇上安排了贵妃陪着夫人在昆玉阁底层用膳，本身则和南江侯在二楼上观景饮乐，只命随身的几个寺人在底层服侍，没有圣命不得上楼惊扰。南江侯圣眷稠密，曾有救驾之功，平时也常奉诏携夫人进宫饮宴，故宫中皆不觉得意，只是此番身边多一个校尉，也只当是新汲引的侍卫，虽有些奇特，但这些服侍官家已久的近侍，天然不会随便群情。
“你身为待诏，推断圣意竟不如一个不参与政务的修撰，难怪同在翰林院供职，还需‘想来’二字，”律王垂目把玩着琉璃棋子，语气淡淡的打断了他。
天子心头非常对劲，感觉胸中闷气纾解了很多，命人犒赏了几个武功出众的校尉，目光瞄到一向立在校场旁纹丝不动，让人不由狐疑为石像的保护班直，忽感觉有一丝非常。
萧远叹了口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臣认输就是，只是侯爷当今身份分歧了，可否不要在圣驾前口口声声唤臣表字。”
“也罢，”天子看着没看完的一叠奏章，挥袖道，“曹德让，叫他们把这些先收起来，你也随朕去校场。”
各班教头为在官家面前争个头彩，都格外卖力，校尉们都拿出了本身的看家本领，校场上顿时热烈非常，喝采声此起彼伏。
律王点了点头：“本王进宫觐见，倒是常见贵妃在旁服侍着。”
曹德让闻言大窘，正要辩白，只见天子从南江侯手中抽了长弓动手，笑道：“你何必打趣他，若嫌前次赐你的练光不敷好，便把朕的跨云也赏了你吧。”
“官家莫要偏袒燕然，只说臣与他打赌一事，官家金口玉言，只提及龙卫军，燕然你可认输？”
下人清算了笔墨，摆上棋盘。律王和李朔下了一会儿，俄然想起一事：“传闻翰林院中有一人棋艺绝佳，本日可来了？”
萧远骑在顿时，默数着粮车一一畴昔，正要催马前行，忽见一熟谙的人影站在城门边儿上，远远的行了个送别之礼，心下略有些吃惊。干脆掉转马头，笑道：“萧某与杜公子点头之交，怎敢劳动公子台端。”
天子笑道：“明昭本日得了个好彩头。不过朕倒是有一点疑问，既然萧卿只需七日便能整肃天武军，南江侯治下是否放纵了点？”
自从当今即位，一股尚武之风便在皇宫表里鼓起，丽泽门外荒废多时的校场也补葺一新，不轮值的禁军校尉们成日按班在此练习。此时见天子信步而来，忙远远的列于校场两侧垂首而立。
“既南江侯有兴趣，你便演给侯爷看看罢，”天子瞥了跟在身后的贴身寺人一眼。
“七日。”
天子深吸了口气：“当朝也就你还敢提这件事。罢了，适逢秋猎之季，孙觅竟舍得派你来。”
杜书彦一愣间，萧远已拱手拜别，策马随粮队北去，呆立半晌，方直笑道，“到底是意难平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官家真是好眼力。”
南江侯知天子是借与他佳耦饮宴来给萧远拂尘，不然皇上在宫中为一个从五品的官员设席，明日都城可要群情纷繁了，便会心领命而去。
见小寺人掩上门出去，天子总算是绷不住笑了，回身指着南江侯喝道：“杨明昭，你竟连朕也敢戏弄，还不快扶他起来。”
杜书彦心头笑道：“三番五次设想靠近，现在倒说点头之交，真是轻巧。”一边抬手鞠道，“将军不必上马，了解一场，鄙人略尽片心罢了。”
“有日子没听你们两辩论了，”天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位臣子，“萧卿说来听听，你们俩赌了点甚么？”
杨明昭忙单膝跪地，拱手道：“臣治军不严，请官家定罪。”
“侯爷谈笑了，怎敢在侯爷面前班门弄斧，”曹德让口中虽谦道，但他向来自大弓马不逊武臣，得此机遇自是喜不自胜。忙结束衣衫，叮咛教头取了平日所用的弓箭，挽弓上马，催马跑了两圈，与奔驰中连射五箭，竟支支射中，博得一片喝采声。
“传闻曹公公在弓顿时甚是勤奋，”南江侯陪着天子在校场转了一圈，指着箭靶笑道。
“那便让小校们演练着，请官家瞧瞧，” 曹德让上前叨教道。
天子对劲的点点头，命将曹德让的弓取来：“明昭看看，这弓如何？”
“天武厢军竟有如此划一，不逊朕的龙卫军了，”天子又细心打量了那十余个保护一番，“叫这班的都头来见朕。”
昆玉阁是雁池畔一座六角攒尖顶的两层小楼，天子在底层歇了，命曹德让带着诸寺人在阁外远远服侍着。
“为了不使官家难堪，臣才自请外放北疆。”
陪侍在一旁的南江侯看在眼里，心头如明镜般，律王如许仗着太皇太后的恩宠交友文士，天子心中自是大为不满，又不便透暴露来，便上前拾了折子，笑道：“官家坐得久乏了，不如臣陪官家去校场分散分散。”
“莫说天武厢军，便是刘子仲麾下西军，又有谁盖得住这匹马的野性。”
曹德让正方法命前去传唤，忽闻皇上喝到：“等一等。”
萧远心头一转，只答道：“高帅刚立下大功，又恰是欲与武人立威之时，怕是须得从长计议。”
南江侯早畴昔拉着萧远的胳膊拽了起来：“燕然节下进京，见官家连日劳累，不得见，闲得无聊便和臣打了赌，说要将臣的天武军军姿训成捧日军般。可方才官家只道如龙卫军，可见还是差了一筹。”
天子稍稍挪动了一下坐姿，身材微前倾，正色道：“高德兴一事，萧卿以为当如何措置？”
“王爷说的是杜贤彣杜修撰吧，虽王爷现在不过问朝上的事了，但杜家的圣眷稠密，王爷大略也传闻了很多。”
“官家但是看出些端倪？”南江侯明摆着看好戏的意兴，也不怕冒犯了天威，竟朝天子又靠近了几分。
萧远笑道：“恕臣不敬，顺丰七年之事，官家可已放心？”
律王看着满盘棋子，轻叹了口气，伸手提了李朔的死子放在玉盘中：“子宽下一步该如何走？可还要本王来提点？”
天子点头笑道：“明昭毕竟太谨慎了些，你这性子又太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