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去无路
公主下嫁之事停顿后，赞誉柳昀的声音竟不减反增、日渐高涨。除却前朝，后宫当中亦是枕边风不竭。萧彻何尝不知这背后的短长，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如神明普通冷酷地俯瞰众臣。以司徒陈左尧为首的一派强势迫人，他身为三公之首，又是贵嫔陈氏的独一的兄长，在朝中天然是一呼百应。
当日他设下西山相救之局，乃是为了靠近姈儿背后的萧世谦。主上年龄已高，却留着二皇子在京中。此中深意，无从得知。以后倒是如愿以偿，萧世谦也对他青睐有加，只是本日的两道圣旨却生生断了他们二人的前路。之前的每一步，都是他尽力图夺来的，当今莫非都要付诸流水。圣心难测，大略如此。
“好一个‘事在报酬’！”萧世谦将酒杯在案上重重一放，“人生不快意之事何其多，得一酒一
“此次是哪位大臣的公子？”声音淡淡的，强作平静让姈儿的神采更加惨白。流萤走上前去，她强忍住内心的冲动缓缓开口：“柳昀柳大人。”
连着好几日都是阴云密布，仿佛皇宫表里暗潮涌动的民气。就像等候一场迟迟不来的大雨，在密不通风的朝堂内，世人屏息凝神。
明仁太子早逝八年后，主上终究承诺让陈贵嫔的另一个儿子萧世诚入主东宫。这一天，陈曼霜已经等候了好久。建安王萧世谚和康南王萧世谆已经远去封地，萧世谦孤身无援也难成气候。如此一来，她在宫中的职位已然是无从撼动，位同副后。
劈面的萧世谦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听到本身的名字从阿竹口中说出来，柳宴不觉手汗淋漓，他约莫能够设想当时本身的神采有多丢脸。永成公主，恰好是她。
“莫非……”姈儿蓦地站起家来，环佩作响，手里的鱼食撒了一地。她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点头，直说“不成能”。流萤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心想自家公主该不会是欢畅坏了吧。
棋局已死，举步维艰。柳宴手中捏了好久的棋子蓦地落地，收回清脆的声响。阿竹还来不及擦干打湿的头发，就毫不粉饰地带着怨气，在萧世谦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出朝堂上产生的统统。
几位公主当中，萧雩妍自大为嫡长女，常常跋扈放肆，将世人都不放在眼里。当时他还未登上至尊之位，却还是沉思熟虑，选了脾气风俗与她截然分歧的前太守令之子殷勋为婿。谁知却一手形成了本日的这对怨侣。萧彻是帝王，也是父亲，比起朝中政务，家事却另他更加头疼。
良满足矣。既然志同道合，余事来日方长。”两人把酒相谈，直到夜深才散。
姈儿见她不像本身降落，面上竟垂垂暴露忧色，故作玄虚地说：“公主可知那柳家三郎是甚么人？”流萤的嘴角终究不成按捺地咧了开来。
柳宴踉踉跄跄地回到府中时，见一家长幼早已在堂中等待，酒意顿时醒了几分。他们原是方才伸谢皇恩，送走了宫里来的使者。
萧世谦打发阿竹去拿酒来，他自嘲似的笑了几声，“未曾想柳兄最后成了鄙人的妹婿。你和我，现在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固然不肯承认本身是失恋了，但她这些天一向是恹恹的，无精打采。这会子姈儿干脆连头都不抬，只是轻描淡写地指责流萤：“如何老是如许鲁莽。”
借着酒醉，柳宴没有如平时一样恭敬地向韩氏施礼。他涓滴不睬会，吟唱着歌赋侧身拜别，这让她更加肝火中烧。转过身以后，柳宴面上的笑容倏忽而逝。
除此以外，萧彻还下另了一道圣旨——侍中柳昀三子尚永成公主。
“赐婚？！”姈儿如受当头一击，在阿谁长久的刹时，脑海里俄然闪现出一张熟谙的脸来。没错，是柳宴。在听到那两个字从流萤口中说出之前，她也曾私心存过一丝念想。此时她非常激烈地羡慕起平常的女子来，哪怕是柳宴，连他说过的那句“寻一心相守之人”的话也让她妒忌。
流萤全不顾一旁失落的流岚，此时她终究缓过气来，吃紧地说：“公主可知，陛下已经为您赐婚了！”
出了们的时候，柳宴发明身后树丛中，有一双阴晴不定的眼睛看着他，恰是他得了腿疾的二哥柳宸。
比起太子新立，前朝后宫鲜少有人在乎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驸马。但在萧彻的内心，让姈儿下嫁是家事，亦是心结。他已嫁了三个嫡出的公主，所配皆是世家大族，青年才俊。虽说生在帝王之家，不比平常百姓，佳耦间如果不睦也情有可原，但有永庆长公主萧雩妍之例在先，令他不得不忧心一些。
“主上封了三皇子做东宫太子。”流岚随后也到了亭中，她仿佛深受打击，自语似的念了一句，寂然坐下。流萤清楚她心中所想，常日里总在姈儿面前说她痴心妄图，就差去自荐床笫了。
雨像是郁结数日的情感一样倾泻而出，随后的阳光提早带来了夏季的焦灼。当流萤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时，姈儿正靠在湖心亭的玉石雕栏上，懒懒地撒着鱼食。
姈儿停动手中的行动，悄悄叹了一声。一时候没了食品，鱼儿们都像失了魂一样垂垂散去。她深知她的二皇兄胸藏抱负，事事争强，又是幼年负名。此时姈儿固然也为萧世谦可惜，却也知统统都是时势所趋，人力难为。人在宫中，身不由己。
柳宴恭敬地接过萧世谦的酒杯，一饮而尽。他豁然一笑，“畴前我对‘身份’二字极其在乎，殊知不是因为深受它拘束之苦。现在我却恰好信赖事在报酬。”
柳昀见他面色潮红、时而痴笑，便微微有些不悦。夫人韩氏扶了扶云鬓上的金钗，斜着眼轻笑几声，“成日里只知喝酒寻欢，可不就是他那娘亲年青时的模样。不知是那里修来的福分，竟得公主下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