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平安锁里有祖宗
老农低声道:“那俺送你归去,孙子,记得和你爹说一声,早点去祭拜祖坟,俺一百多年没见过故乡的模样,真想的要命。”
裤子垂垂下滑,暴露纹着金龙的红内裤。
不晓得在田埂上走了多久,莫云飞始终在麦田边打转。他肝火攻心,抓起一块坷垃砸向麦田,背后传来老农的声音:“孙子,你想出去吗?”
“死一边去,”莫云飞鄙夷地看着老农道:“倒八辈子霉才会托生到你产业孙子!”
老农昂首望天,幽幽长叹,说不尽的沧桑:“俺这一辈子吃尽了苦,能够说是汗流尽、泪流干,最后还不得好死,被那些匪贼给毙了。俺刚出世那年,你远祖就得痨病死了,一家的重担都落在俺娘,也就是你远祖母的肩上。她缝补缀补,靠给别人家做工撑起这个家,俺偷偷替她割猪草,她拧着俺耳朵送去私塾。想起当时的日子,苦啊……”
老农点头,高傲道:“我们家就在城北头,门口有座五柏庙,可好认了!”
“啊呀呀!”老农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俺这辈子做了啥孽啊?生了八个娃,三儿五女也蛮好哩。恰好老迈刚生下来发热死了,娃他娘趴在床上哭啊!俺好不轻易把二闺女养大,又被那天杀的匪贼给抢喽!老三可贵是个带把的儿,谁晓得两岁就被人估客给拐了啊!老四最懂事……”
“我是你祖宗!”莫云飞大吼道:“再骂人信不信揍死你……不对!”
老农很当真道:“这是辈分,人都有父母,父母往上是祖父母,再往上是曾祖、高祖、天祖、烈祖、太祖、远祖、鼻祖。俺算过了,二十年一代人,俺恰好是你太祖爷。遵循老一辈的端方,你该叫俺太祖,俺叫你礽孙,可这念着不亲热,还是叫祖宗和孙子吧!”
“呸呸呸!”老农仓猝对地啐了三声,双手合十道:“祖宗在上,这娃娃年幼无知,还望祖宗在天有灵,切莫记恨。”
风吹草动,沉寂无声。老农呆呆看着莫云飞,俄然懊丧起来:“本来俺这辈孙子得了疯病。”
“大爷我求你罢休好不好,这裤子送你还不可吗?”
他一阵恶寒,为这个梦境深感惭愧。老农不竭打量他的胳膊和大腿,嘿嘿直笑。莫云飞被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只好起家离他远点。他向远处了望,麦田无边无边,轻风吹拂,能闻到麦子的香味。这梦境真是逼真,传闻人在梦里无所不能,恰好实验一下。
“别呀!”老农一把抓住他的裤脚,苦苦要求道:“孙子,俺真是你祖宗!”
……
拳头逐步握紧,一想到阿谁逼迫他叫祖宗的老鬼,莫云飞就恨到咬牙。一个孤魂野鬼,无凭无据,动动嘴就能当人祖宗吗?这是在踩踏男人的庄严!
莫云飞皱眉道:“新野归南阳统领,南阳与襄阳交界,襄阳我去过,离南京起码五百多千米。既然如此,你一个几百千米外的南阳人,如何会跑到我的梦里?”
老农止住哭声,茫然看着莫云飞道:“俺不是才说到老四吗?”
“俺是新野哩!”老农笑逐颜开:“孙子,我们啥时候有空归去祭祭祖?看看你远祖和鼻祖的墓还在不?”
莫云飞抓狂道:“那你能标准点吗?别动不动就是‘俺’、‘啊’、‘呀’、‘哩’!你到底是哪个山村跑出来的?这方言味道也太重了!”
莫云飞翻身坐起,惊怒道:“你是谁?想干甚么?”
“浅显话?”老农深思道:“是指官话吗?俺现在说哩就是官话啊!”
老农一愣,呐呐道:“你这孩子也太性急了,俺是同治五年元月初六生,属虎的。死的时候,大抵是光绪三十四年腊月十三,俺记得刚听到圣上和老佛爷驾崩的第二天,西头的匪贼进村打劫,见人就杀,阿谁惨啊……”
老农的手松开了,莫云飞当场落空均衡,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老农哈哈大笑:“你小子随俺!连摔个屁股蹲都这么像!”
莫云飞再度抓狂:“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甚么会呈现在我梦里?”
莫云飞一下子泄了气,本身和梦里的NPC计算甚么。不过为甚么梦到的是老农,而不是宁琅?
老农抹着眼泪,讲个不断。莫云飞都快哭了,这位大爷讲了半天满是当年的苦日子,他硬是没听出这位爷是哪个年代。
“废话!”莫云飞破口痛骂:“谁特么想一向待在这个鬼处所?”
莫云飞深思道:“新野?是诸葛亮火烧新野的阿谁处所吗?”
冷风习习,暗香扑鼻,耳畔传来清脆的鸣叫声。面前的暗中被扯破开来,在阳光晖映下,他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高大的树、动摇的草帽,以及……秃顶的老农!
烈祖?莫云飞皱眉道:“这是甚么称呼?我如何不晓得?”
莫云飞沉着下来,之前的影象在脑海闪现。如果他没记错,明天早晨也见过这个老农。一口一个“孙子”、“祖宗”,他气得脱手打人,刚抓到衣领就醒过来。也就是说,这不过是个梦?
“罢休!罢休!你特么给我罢休!”
“祖宗!你是我祖宗!”
老农不知莫云飞心中所想,还在絮干脆叨:“咱老莫家七代单传,连个分支都没开出来,也是邪门了。孙子,改天选个好日子,我们一块回新野,好好祭拜先人。求祖宗保佑我们莫家开枝散叶,求祖宗保佑我们莫家繁华昌隆,求祖宗保佑我们莫家大家安康。”
洋人?莫云飞盯着面前的老农道:“你是清朝人?”
“这梦太可骇了!”莫云飞哀嚎,放弃操纵疼痛醒来的筹算,转而保卫本身的裤子。
莫云飞沉默了,他身材垂垂透明,一阵风将其吹上天空。在蓝天白云间,他看到孤零零站着的老农,像一个稻草人。
“见鬼!如何还不醒?”莫云飞一口咬在胳膊上,狠恶的疼痛让他面前发黑,但始终没有醒来。
眼看老农还在讲他五岁那年去砍柴的故事,莫云飞终究忍不住叫道:“祖宗!您就直说本身生辰和年龄吧!”
莫云飞身材僵住了,一只苗条白净的手如幻影般没入拳头,悄悄取走紧握的安然锁。在他背后,苏夜凝睇着掌心中碧绿的安然锁,微微一笑:“莫老迈,一百六十年没见了。”
“瞄!”四五只野猫从渣滓筒里跳出来,飞速窜到冷巷墙头,警戒地盯着上面。莫云飞蓦地坐起家来,手撑着空中狠恶喘气,他右手探向衣领,拽出一个串着红线的碧玉安然锁来。这安然锁是爷爷临终前送的,他没说这内里有鬼啊!
“Shutup!”莫云飞发怒道:“你筹算把八个孩子都讲一遍吗?”
老农看到莫云飞点头,严峻道:“你不信?俺真是你祖宗!你脖子上带的安然锁,就是俺当年花五十文钱买来,请地盘爷开过光!专门给老七,也就是你烈祖,但愿他平安然安,香火不竭。”
莫云飞鼻子哼了一声,回身去找出口,该晓得的都晓得了,留在这里陪他叩首吗?
“俺是新野哩!”老农慎重道:“孙子,我们家在新野。”
“宁琅!!!”莫云飞仰天长啸:“快到我怀里来!”
莫云飞来了兴趣,他第一次遇见幽灵,不但不可骇,乃至有些搞笑。他看着老农枯瘦如柴的胳膊,又问道:“大爷……祖宗,你是哪一年出世,哪一年过世?当时有产生甚么大事吗?”
“孙子,”老农戴上扇风的草帽,脸笑成一朵花:“俺是你祖宗啊!”
“你,你能不能说浅显话?”莫云飞喘着粗气道:“大爷,我真听不懂你在讲甚么。”
“滚一边去!”莫云飞用力扯着裤子,在梦中他的服饰和白日一样,西装领结皮鞋,如果不是有皮带系着,现在已经被老农拽掉裤子了。
他解下安然锁,摇摇摆晃站起家来,天气已然昏黄,路边行人希少。莫云飞握着安然锁,对准火线的渣滓桶,即将摔出去的一刹时,冷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筹算灭祖吗?”
老农点头道:“俺也不懂,本来在安然锁里睡得挺香,俄然被惊醒,展开眼就看到你了。虽说穿戴洋人的衣裳,不过看这胳膊腿,还是咱老莫家的种!”
莫云飞愣住了,这真是他祖宗?他小时候曾经胡想过本身的先人,身披战甲背负长枪,在千军万马中驰聘纵横,敌寇望风而逃;要不然就是羽扇纶巾指导江山,居庙堂之上而定天下,受万民敬佩;实在不可像他爷爷一样,在期间的海潮中出门打拼,抓住机遇发财致富,为先人遮风挡雨。
“卧槽!”莫云飞用力拍打本身的额头,点头道:“这没法相同,我还是本身想体例出去算了。”
说着说着,老农竟跪在地上,开端对天膜拜。莫云飞哑然发笑:“这里又不是祖坟,你叩首有效吗?”
“本来是清末。”莫云飞摇了点头,非常失落。他开初觉得这位老农是唐宋元明之类的幽灵,厥后又感觉是康熙雍正乾隆阿谁年代。清末太近了,并且听这老农的话语,他至死都在村里,真没出息。
这满口方言的乡村老头,也配当他祖宗?
老农龇牙笑道:“俺是大清国的人,你这话搁当时会被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