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颐行心头游移起来，想必出入就在这上头，便道：“我照着您的令儿，要康嫔娘娘的两样头面金饰。”
颐行进了四执库，这里相较边上几所更繁忙些。因天气暗淡，屋子里掌了灯，寺人和宫女来往，从门外看上去人影憧憧。
但是人在大环境底下糊口，并不能时候按着本身的设法行事。
颐行呼了口浊气，只好循着寺人手指的方向持续往前探路。
姚小八听完却笑了笑，“你们新出去的，哪儿晓得此中门道。我晓得吴尚仪是用心这么发话，我如果顺顺溜溜让你拿着工笔小样归去，岂不是向她服了软？以是只要难为你多跑一趟了，跑一趟不亏损，明白里头短长，也就明白在尚仪局该如何蒙日子了。”
颐行一下子白了脸，这份闲气实在太让人堵心了，她没包办过差事，也没传过话，头一次就吃了这么大的亏，难怪前人总说宫里步步圈套。
“那是甚么事理……”吴尚仪沉吟了下，复问，“你和他要了甚么，他说不让出库？”
执事寺人瞥了她一眼，“归去问明白了再来。”
吴尚仪转过身来，给剩下的十人分拨差事，五个上园子里挪花盆，其他分两拨，每拨两人往酒醋面局和宗人府送东西。最后只要颐行一小我还没被分拨，吴尚仪站在她面前，很有兴味地打量了一番，笑道：“如何偏剩下你？如果让你歇着，只怕旁的人要说话，我想想另有甚么可指派的……哦，你往四执库一趟，过两日要行康嫔、谨朱紫、善常在的册封礼，去瞧瞧娘娘们的号衣预备安妥了没有。另有康嫔娘娘的头面，她上回特特儿叮嘱要兰花腔式的，你取两样返来瞧瞧，别到时候弄错了，或是不称她的意儿……人家现在是嫔位了，可不敢慢待。”
这时候天愈发暗了，惊蛰过后雨水渐多，逢着如许气候，连门头上的琉璃瓦和彩画都光鲜不起来了。
成果话还没说完，执事寺人就把手里的册子重重阖了起来。
没伞，就得冒雨赶回尚仪局，两处离了有程子路，等颐行踏进尚仪局的大门时，身上的袍子都氤湿了。
寺人惯常贫嘴，檐下走过的人“哟”了声，“这是哪宫的呀，如何巴巴儿闯到这里来了？”
颐行生来是个内疚的人，熟人跟前她能侃侃而谈，到了新处所，遇着了陌生人，她就成了锯嘴的葫芦。想去问哪儿有伞，又怕别人嫌她事儿，不理睬她，因而只好硬着头皮跑出去，乃至没能叫上一个伴儿。
回身到檐下取了伞，正要出去，劈面见樱桃和一个小宫女从门长出去。
颐行说没有，“我人生地不熟，都是加着谨慎的。”
成果吴尚仪暴露个了然的神情来，“怪道了，这事儿不能怨人家，得怨你本身。是你没听明白我的叮咛，我要的是头面花腔子，你如何上赶着问人要金饰？纵是我没说明白，你的脑筋不会想事儿么？那些个贵重的东西，哪能说拿就让你拿走？唉，晓得你出身好，在家辈分儿高，可进了宫，就得依着宫里的定规行事。凡事多用脑筋，别人依葫芦能画瓢，你倒好，给我画了个大倭瓜来，你说好笑不成笑。”
乾东五所又叫北五所，东西并排的一正两厢三合院格式，连门头都长得一模一样。颐行闹不清头所到五所究竟是由东向西分别，还是由西向东分别，只得一间间出来访一访，进一个门槛儿问一声，“谙达，这是四执库不是？”
因宫女进宫后不能胡乱走动，她连四执库在哪儿都不晓得。只传闻在东六宫后边，乾东五所里头，便一起走一起探听。
这时候吴尚仪终究从里头走出来了，蹙眉道：“甚么事儿，大喊小叫的。”
这回往四执库去，算得熟门熟路，先对执事寺人一顿自省，说本身听岔了叮咛，传错了话。
虽说宫女出入都要成双，但端方老是人定的，上头不分拨，莫非你还能拽着正忙的人来陪你么。
如何办呢，背面的话还是要说，本身衡量了再三才道：“谙达，我们尚仪说康嫔娘娘的头面指定了款式，只是不晓得娘娘究竟喜不喜好。尚仪叮咛我，取两样归去过目……”
这一通宣排，直接把颐行说得噎住了。
颐行一叠声应了，最后给他蹲了个安，说感谢姚管事的，方才退出来。
“你们这十五个，往钦安殿去。”吴尚仪顺手指了指，“你们十五个，去咸若馆。你们二十个，上奉先殿……我可有言在先，那些殿里供奉的都是祖宗神明，倘或出半点忽略，结果你们晓得。”
颐行内心的郁塞无处可说，只得勉强应了声“嗻”，从屋里退出来。
吴尚仪见她还算听话，临时便不难堪她了。嗯了声，让人取了一把油纸伞来，“宫女子的仪容最是要紧，如果不留意，一样要挨罚的。”
颐行一听本身跑到敬事房来了，顿时有些不美意义，再三道了谢，从门内退了出来。
颐行被骂得抬不开端，内心的委曲越堆越高，忍不住低头哭起来。
这回吴尚仪没有直接露面，站在门前的是她部下得力的大宫女。大宫女见颐行一副狼狈模样，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是如何话儿说的，临出门看着要下雨，好歹带把伞，连这个都不明白，看来真是贵府上服侍得太好了。”冷嘲热讽了一番，居高临下又问，“差事办好了吗？”
将到琼苑右门的时候遇见两个寺人，忙上前问路，说：“谙达，您给我指条道儿，叨教四执库如何走？”
这日吴尚仪说寒食节就快到了，宫里要筹措奉先殿祭祖，连带钦安殿和咸若馆也要洒扫。各宫有了端庄职务的宫人，是不管这类琐事的，只要留在尚仪局的人能够随便调派。
从南向北望，笔挺的夹道里空无一人，这时候的紫禁城才是洁净的。细雨洗刷过墁砖空中，中心的路泛出一片水光，宫报酬了便于行走都穿高山的绣鞋，走不了几步便感觉脚底心湿气伸展，转眼鞋根柢都湿完了。
“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四六不懂啊！娘娘们的头面，是能随便拿去给人过目标？究竟是你们吴尚仪胡涂，还是你不懂端方胡乱传话？贵重金饰出了库，万一有个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秀女们入宫半月不足，自此开端便都是宫女了，既是宫女，就得学着往内行走，承办差事。
颐行摇点头，“那头掌事的说了，东西不让出库。”
颐行不明白他们的意义，游移着说：“我是奉着吴尚仪的令儿……”
颐行应了声嗻，看吴尚仪和几个嬷嬷往次间去了，方回身走出正殿。
大宫女啧了声，“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留在宫里何必来。你晓得尚仪局每天有多少事要忙吗，为了这个，竟是还得费事尚仪。”
“不必操心”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不大对于似的。宫里头人际干系庞大得很，颐行模糊明白过来，不是这类软钉子，吴尚仪也不会安排她来碰。
果然是顶在杠头上了，也怪本身不敷油滑，本来宫里传话，并不能直撅撅照着字面儿上的意义了解，还得筹议着来。吴尚仪这回是用心的戏弄她，把她派到四执库要金饰。也是的，一个尚仪算甚么，嫔位上娘娘的东西，也是她能随便掌眼的吗！
那管事寺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了声，“都妥了，请吴尚仪不必操心。”
她唯有忍气吞声，垂首道：“是我忽视了，没听明白尚仪的叮咛。我这就再往四执库去一趟，把康嫔娘娘的金饰工笔小样请返来。”
说罢命人把工笔小样拿出来，细心用油纸封好交到颐行手上，“可拿稳了，出了这个门，淋着了雨弄坏了，全和我四执库没干系。”
那五十个领了命的蹲安道“嗻”，里头就有银朱。
“想是带着哪位小主的钧旨呢，来来来……上这儿来。我问你，是为了你主子，还是为着你本身呀？”
“还哭？这是甚么地界儿，端方都白学了！”大宫女呵叱，全不管来往宫人的侧目。
大宫女把颐行差事办砸的事儿回禀了吴尚仪，吴尚仪道：“这个姚小八，清楚是成心难为人，平常不也拿出来吗，如何这回偏不让。是不是你言辞不当，冲犯了他？”
那两个寺人本来正在实际甚么，也没空细指引，往东随便抬了抬手指头，“过了千婴门就是。”擦肩而过走远了。
“吴尚仪？她都多大年龄了，另有这份心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内里下起了雨，很细却急，从院子里斜切角看向门廊，能瞥见万根银针坠地的走势。
颐行自进宫就和银朱在一起，教习处学端方也没有分开过，银朱一走，颐行就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边上走出个模样周正的寺人，他抬了抬帽子说：“成了，别拿人家打趣儿。”一面转头对颐行道，“这是敬事房，你走错门了。四执库在四所，东隔壁就是。”
但是能如何样，记了档的宫人，不是横着，五年以内难以出去。这会儿尥蹶子也没用，只能换来更大的抨击。
她不晓得该和谁刺探，别人也是各自忙于本身的差事，一起目不斜视地颠末。她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见一张长案后坐着其中年的寺人，身上衣裳要比平常寺人更讲求，内心测度着，那人该当就是四执库的管事吧！
这就是两边角力，把传话的人涮着玩儿。
颐行上前纳了个福，“给您存候啦。我是尚仪局新进当差的，奉了吴尚仪之命，来瞧瞧册封礼上娘娘们的号衣预备安妥没有。”
颐行自认不利，带着委曲，诺诺说：“想是我听岔了，对不住，是我办事不力……”
颐行昂首应了，方打伞走出尚仪局。
今儿天气不好，穹顶灰蒙蒙的，春季风又大，风卷着流云缓慢地翻滚，说不准甚么时候就会下起雨来。
照说进了储秀宫，升了大宫女，应当满脸喜兴才是，可樱桃的眉头打告终，神采也不大好。瞥见颐行，怔愣了半晌，上前来头一句话就是“姑爸，我对不起你”，然后扭过脑袋，在肩头蹭了蹭泪花儿。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