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敌众我寡
脚步声由远到近，木门被内里的人敲响：“王爷，鄙人来给您奉养汤药了。”
竹影把药碗从食盒中端了出来，商清晏打眼一扫，竟是用了一个海碗装。
或许是时至傍晚，又尚未点灯的原因，商清晏悄悄倚在那边，一袭白衣疏松，纤尘不染，衣衿微敞，绸缎一样的乌发垂肩，更衬得他肤色如玉，莹莹生光。
虞安歌侧头看了一眼打在门窗上的雨，没错，她是心乱了。
竹影白了商清晏一眼：“我可不是梅风那厮，禁不起您恐吓。”
他将佛经合上，手指轻点，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伤害无动于衷：“总算来了。”
房间内虞安歌和商清晏在棋盘上的厮杀一样惊心动魄，商清晏没想到面前人的棋路如此霸道，一上来便锋芒毕露，杀招频出。
竹影刹时醒神，收敛起统统情感。
他从一开端的漫不经心，到前面不得不谨慎应对，二人各怀心机，一向杀到深夜。
商清晏一双琉璃目染上寒霜，却还安抚着竹影：“好了，我晓得你恨，我只会比你更恨，只是你放心，我总会走到他前面。”
竹影道：“来者不善。”
棋盘之被骗然畅快，可商清晏并无多少成绩感，他把棋子一枚枚收好，淡道：“是虞公子方才心乱了，才露了马脚。”
寺中埋没刺客，虞安歌却找这么一个糟糕的来由强行留下，是窥破玄机？还是另有图谋？
虞安歌倒是取了中间一个稍大的茶盏，解释道：“此药是我跟刘太医一起煎的，他说此药驱寒，我亦能饮，便厚颜与王爷讨要半碗。”
商清晏把佛珠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来，重新戴回击上，骨节清楚的手与白净的佛珠格外相称：“佛祖面前犯杀业，他们也不怕遭报应。”
商清晏此时也已梳洗结束，披发斜倚在榻上，慢条斯理翻看着一本佛经。
脸上身上没了那些泥泞，虞安歌的样貌可谓冷傲，一袭玄色劲装，随风翩起，身姿清癯矗立，生得一副女相，却无女子的荏弱气味，眉宇间藏着凌厉，如亟待出鞘的古剑。
只是不知虞公子的俄然呈现，会不会有变数。
竹影顿了一下，谁家喝药用海碗？还不苦死？
未免惹人思疑，此番除了雁帛和鱼书外，她只带了七名妙手，可按照鱼书查到的，寺中起码藏匿了三十多个刺客。
竹影一样暗中巡查了一番，发明寺中有几个和尚孔武有力，面露凶恶，没个削发人的模样。
商清晏道：“不敢当雅士之称，打发时候罢了。”
这还是明面上他能看到的，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只多很多。
竹影喉间哽塞，他家主子年方弱冠，却要接受这些：“主子...”
或许连虞安歌本身都不会重视到，雨幕当中，她站在那边，便有一种风雪俱灭的冷寂。
商清晏倒是低低笑了起来：“我谈笑罢了，你严峻甚么？”
商清晏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又转起了佛珠。
余光扫到一旁摆放着的棋盘，虞安歌道：“畴前传闻过王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人间可贵的雅士，不知我可否有机遇，向王爷请教一下棋艺。”
敌众我寡，夜越深，心越乱。
饮尽以后，浓烈的苦味充满在口腔，虞安歌只觉胃里一阵翻涌。
虞安歌从雨雾中走来，身上不免带着点儿潮湿，但是她手中的食盒却被护得很好。
她是家中最怕苦的，可现下得向商清晏证明此药无毒，便顾不得苦涩了。
竹影缩了缩脑袋。好吧，是他小人之心了。
商清晏用帕子捂嘴，咳嗽了两声：“本王的身子一贯如此，虞公子不必过于自责。”
商清晏倒是耳朵一动，将食指竖在嘴边：“嘘——”
药固然喝完了，虞安歌惦记取寺中的刺客，一时半会儿倒是不筹算走。
蜡烛俄然炸开灯花，商清晏落下最后一枚白子，将虞安歌的黑子层层困杀。
内里的雨越下越大，雷霆不竭，闪电轰隆，闻之胆怯。
这一起上落脚的处所要么是驿站，要么是闹市中的堆栈，现在在山野当中，天然是脱手的最好地点。
竹影惊道：“主子！千万不成！”
竹影把门翻开，虞安歌一眼便看到了斜倚着的商清晏。
旁人这幅姿势，只怕要让人感觉无礼涣散，放在商清晏身上，却带着一股慵懒文雅。
虞安歌看他的同时，商清晏也在看虞安歌。
虞安歌把药倒入茶盏中，并把茶盏放在商清晏面前，本身将海碗中剩下的药一口饮下。
竹影谨慎看了虞安歌一眼，难不成这虞公子跟他家主子一样，大要笑嘻嘻，实则比谁都记仇？
提及这个，竹影又仇恨起来，先帝暴毙而亡，与圣上脱不了干系，现在还要对商清晏赶尽扑灭。
商清晏看了竹影一眼，竹影便上前把棋盘摆好。
那双琉璃目含着笑，却透着疏离而悠远的神采，门外的风吹出去，墨发轻飏，这等风韵，恐怕云水间的谪仙都要黯然失容。
商清晏倒是摇点头：“圣上想要我的命，若不给他半条，今后只会一次比一次凶恶。”
远方忽而传来一阵钟鸣，荡在山野雨雾之间，像是某种信号，无端让民气惊。
虞安歌对商清晏行了礼，撩起下摆便坐了下去，又是一番请罪：“本日是我莽撞，还望王爷包涵，不知王爷的身子可还好？”
虞安歌轻叹一声：“我输了。”
还是竹影突破了二人的相互打量，主动接过虞安歌手中的药碗。
虞安歌心中只要一个动机，此人不似凡尘中人。
商清晏也坐起家来，指着案几劈面的蒲团道：“虞公子请坐。”
商清晏又笑了：“只是内里的京都使者都是人精，说是接虞公子回京，更是为了监督我，我若不真受伤，骗不过他们。”
“主子，寺里不大对劲儿。”
竹影道：“主子放心，我们的人天然会护好您。”
商清晏见此景象笑了笑，也干脆利落地将茶盏中的药一饮而尽。
不过虞安歌说的倒是真相，他如许的身份，等闲沾不得朝堂政事，把精力放在琴棋书画上，圣上才气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