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伤逝（二）
想到这里，云兮复捧两把新泥，放在林杏坟茔之上，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道：“林先生，你说的话，叮嘱我做的，我只要有一息尚存，必然做到，你泉下有知，便安眠吧。”这一番折腾，直是眼冒金星，显已精疲力尽。
关山魂梦长，鱼雁音尘少。两鬓不幸青，只为相思老。
写着写着，林杏泪水悄无声气地滑落下来。他盯着鲜红的四行字看了好久，才悉心将其折好，道：“好孩子，我临死之前，另有这桩心愿未了，盼你能承诺我。”
林杏有力地摇了点头，道：“不是。你听我说吧。”当下将本身如何用心叵测，欲将“千心碎”之毒度到他的身子上去，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一身内功传给了他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云兮道：“我现在已安然无恙，更何况你还把吴钩刀吴钩剑这等贵重之物送给了我，又教了我三十六路‘吴钩吟’的工夫，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会痛恨你？”
归梦碧纱窗，说与大家道。端的分袂难，不似相逢好。
林先生为安在临死之前情感冲动？他口中的阿谁“她”，又是谁呢？诸此各种，云兮已无从得知，只怕都将要随林杏的死，而埋在这座姹紫嫣红的武昌城了。
林杏又道：“好孩子，你承诺我，不管此后碰到甚么大事，都不要等闲掉眼泪，你是堂堂七尺男儿，须得顶天登时，天塌下来头顶住，晓得么？”
云兮听他说得苦楚非常，只得点点头，道：“我承诺你便是。”
林杏不答，咬破手指，在信笺上写起字来。但见他写的仍旧是《小山词》中的一《生查子》：
林杏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道：“前人云，存亡有命，繁华在天，岂是说不死便能不死的？你畴昔把苻帝喾遗下的油布包裹拿过来吧。”
林杏如释重负，道：“那便好。这苻帝喾位居**教的四使之位，武功之高，天下少有，先前若不是我抓住了他赣直的脾气，以名头逼他承认本身是败了。不然贰心机一变，现在我们都是他的掌下亡魂了。”
顿了一顿，又道：“他的一身内功修为，皆源自‘太上罡气’，你不会内力应用之法，而我已无光阴教你，这油布包裹以内的‘太上罡气’详细记录注释了内力的入门之法，我现在便送给了你吧。中他日你翻阅之时，自会晓得。好孩子，我现在说一句话，便少一分力量，你万不成推委。”
他回到林杏身边，见他笑吟吟地看着本身，脸上如沐东风，心头仿佛明白了甚么，脱口问道：“林先生，莫非这东西能救你么？”
林杏心中大是欣喜，又道：“我给你说的话，教你的工夫，你都不要忘了。常言道，宝刀配豪杰，我把吴钩刀和吴钩剑赠给了你，你须恰当得起它们的仆人才是。”
云兮爬将起来，将那油布包裹捡起，只感沉甸甸的，里头包的仿佛是几本书。
长江之水呜哭泣咽，无休无止地向东流去，而就在长江北岸，高山里无端添了一座孤零零的坟。江水是不会停的，而人已经没了。这一刹，云兮仿佛明白了很多情面之理。
刺目标阳光之下，鲜红的笔迹让人看得眼睛生疼。云兮不知见林杏写过多少次字，但这一次却感觉最是悲惨。
云兮点了点头，道：“是，是！我答允你。林先生，那你也答允我，别……别死！”
东风静悄悄的，暖阳温暖地照在身子之上，云兮却连打寒噤。
见他泪水仍旧不争气的落下来，却对本身说这般的话语，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说甚么是好，忙收住哭声，强作欢笑，道：“是，我不哭便是。”
他叮咛皆罢，心中再无牵挂，直至死去，面上如沐东风，乃是无憾而终。
林杏有力地点点头，赞成道：“不错。”看了云兮一眼，说道：“把那张信笺给我。”云兮递在他手里，看他伸出中指放在嘴中噬咬，吃了一惊，问道：“林先生，你……”
云兮心底一痛，虽不知“太上罡气”是甚么东西，也只好硬着头皮收将下了。
很久很久，云兮才想到林杏的叮嘱，解下吴钩刀，走到竹林南面，在一株柏树之下挖了个坑，将林杏那早已凉的尸身抱起，放入此中，亲手抄土袒护上。
落款之处，又写了“酒泉杏林”四个字，不知是何企图。
云兮见他说的煞有介事，毫不似在欺瞒本身，顷刻间，心下沉重不已，眼泪哗啦哗啦流淌不止，哭道：“林先生，不会的，不会的，你如何会死呢？”
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又道：“你说你身子热各种状况，不过是内力在你体内作怪而至。好孩子，我用心不仁，你痛恨我么？”
林杏道：“他日……他日……你若去庐山，还盼你将这信笺交还她的手里。我死了以后，你便将我葬在这里吧。”
云兮道：“她？她是谁？”
林杏狠恶咳嗽道：“她……她是……”俄然声音从中间戛但是止，两行清泪潸但是下，脑袋歪倾斜斜地搭在木柱之上，就此不再作声。
这《生查子》，云兮曾在书上看过，词的粗心是：荒凉苦楚的关山，常常令我魂牵梦萦，那远在塞外的亲人难以寄家书返来。可惜我两鬓秀美的青丝，只因为日日盼望、夜夜相思而垂垂变白了。到她返来的时候，我要将她拥入度量，傍着碧绿的纱窗共诉衷肠。必然要奉告她：“那分袂的凄苦真是难耐，哪有团聚在一起好度光阴？”
林杏道：“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般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娘们一样，哪有半分男儿的模样？你若一向这般脆弱下去，如何替你大哥报仇？”他声音虽低，却自有一股严肃。
云兮道：“是，你叫我不要惊骇，我今后都不惊骇便是。你教我的工夫，我不足暇之时，便勤加练习，毫不让其陌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