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陈氏产子
再想想五岁习字七岁作诗、自幼聪敏娴雅的宋如慧，宋如锦又添上一句：“天然我是比不过大姐姐的。”
宋如墨内心也更加卯足了劲儿，要在孙知音面前出风头，把宋如锦比下去。宋如锦每日练一个时候的字，读两个时候的书，她便练两个时候的字，读四个时候的书。
她并非不识字。长姊如母，宋如慧也曾将《千字文》、《百家姓》一字一句念给她听，也曾一笔一画教她写字。何如这位女先生一见宋如锦的字便皱起了眉头，说她写得“浮于纸面，圆润不足，筋骨不敷”，命她每日习字时在手腕上悬一只半斤重的秤砣。几天下来，宋如锦便手腕酸痛，抬都抬不起来。
“女人早醒了，想着今儿还要练字，就不肯起来。”暗香倒没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了。
宋如锦转了转酸痛的手腕，垂着长睫叹了口气，竟又躺回被子里了。
宋如墨菱唇一抿，眸子子转悠了半圈，便娉娉婷婷走到刘氏跟前，笑靥如花道：“多谢母亲。女儿必然好好向先生请教。”
说罢，眼中泪光微闪，哽咽道：“是妾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女人净想这些有的没的。”暗香笑着戏谑，“不管要不要上闺学，练字是必然要练的。”
刘氏懒得看他们郎情妾意，交代了一句“好好疗养”，便起家出来了。
疏影一想也是。和一个庶女争甚么凹凸呢？
身后的荷香赶紧上前扶住她，“姨娘，姨娘……四女人，姨娘怀着身子呢，您如何也不该这么说她呀！”
刘氏聘来的女先生是个很有才名的孀妇，姓孙，字知音。现在已过五九之年，发髻仍旧梳得一丝稳定，面上亦常常不苟谈笑，因此看起来非常呆板峻厉。
暗香闻言也不惭愧，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刚还和女人说呢，你来了定要说我的不是，果然一点儿都没猜错！”
总之没她的份儿！
“我为甚么要和她比？”宋如锦以往从没有和宋如墨一较高低的经历，闻言不觉得然，“墨mm和我又不亲。我要比也该和大姐姐比。”
宋怀远就吃她这一套，一见娇滴滴的美人垂泪，心就软了，“芸娘，快别这么说，堂堂侯府养一个不敷月的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大屋子息薄弱，取名宋衍，多少有些盼望繁衍生息、后代连缀的意义。
一行人到了忠勤侯府，却见侯府门前灯火透明，门路两边甲士列立，几名宫侍在前清道，万籁沉寂无声。
没过几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宋如锦在刘氏的院子里扎兔子灯，宋如慧拿着朱笔在灯上题字——岁岁长团聚。
徐牧之毫不避讳地挑明企图，“我们先绕道去忠勤侯府，找锦mm一起走。”
起先宋如墨还听得进劝，厥后听多了就开端嫌了：“姨娘别多事了。我书读得好，您脸上不也有光？”
宋如锦却捧着碗，踩着小碎步走到刘氏跟前，乖灵巧巧道：“娘先吃。”
宋如墨实在嫌她聒噪，又记恨着除夕那晚的事，心下暴躁起来，重重地把书往桌上一拍，没好气地说：“也是，姨娘又不是头一次不要脸面。赶明儿再到母亲跟前凑趣，母亲可有的怒斥呢。”
上元佳节，盛都城没有宵禁，街上彻夜彩灯高悬，亮如白天。
暗香打着哈欠出去，嘟囔道：“陈姨娘早产，闹了一宿了。幸亏女人睡得沉，要不铁定被他们闹醒。”
“哎。”外头有丫头应了一声，“就来。”
宋如墨感觉本身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劲儿。枉她特地在老夫人面前提出来！
侧倚在美人榻上的刘氏欣喜地笑了。她看着天真烂漫的次女，再看了看聪明端雅的长女，连日来因陈姨娘产子的阴霾都消逝了很多。
刘氏心不在焉：“再过两日。”
几年前说上元灯会“不过是摩肩擦踵，无甚意趣”的靖西王世子，本日却穿戴得整整齐齐，筹算同mm华平县主一道出门赏灯。
陈姨娘按住荷香的手，神采垂垂惨白起来，“快，快去叫产婆。”
宋如慧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写满体贴的眸子，心中微暖，反握着她的手，紧紧扣住。
因是寡居之人，刘氏特地腾了一处平静院子供其起居。孙知音见到院外凤尾森森，张口便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宋如墨的景况反倒比她好些。陈姨娘毕竟出身诗礼传家的昌宁伯府，写得一手端方清丽的簪花小楷，昔日也没少教女儿吟诗弄月，是以宋如墨才情斐然，颇得孙先生的赞美。
陈姨娘破涕为笑，柔声道：“有侯爷这句话，妾就放心了。”
宋如锦抱着被子自言自语，“出了这么大事儿，今儿还要上闺学吗？”
“行行行，不提这茬了。”宋如慧主动转移话题，朝小厨房喊道，“纫秋，元宵煮好了没有？快端来给二mm尝尝。”
刘氏见她文才飞扬，心下便敬佩了很多，诚心道：“我在闺中没读多少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少时倒不感觉有甚么，如本年事长了，反晓得读书明理的要紧了。锦姐儿虽看着乖顺，赋性倒是个爱顽的，偏又生得痴顽，还望先生多多看顾。”
明天的靖西王府也格外热烈。
接下来的几天，宋如锦过得暗无天日。
“女人再躺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早膳备好了没有。”
宋如墨心中涌上一阵儿悔意，歉疚又严峻地望着陈氏，“姨娘，你如何样了？”
陈姨娘便道：“我不要这等脸面，我只想你好好儿的，身子安康，没病没灾的。”
是日申时三刻，陈姨娘终究产下了一个男孩儿。宋怀远喜出望外，给孩子取名叫衍哥儿。
过了一会儿，疏影来了，见宋如锦头还闷在被子里，不由奇道：“外头吵成那样，女人倒也能睡着？”
“母亲聘了教书先生？”宋如墨扫了眼在场的平辈们，内心揣摩了一下，很快猜到那两个教书先生中定然一个教宋衡，一个教宋如锦，说不定还会捎带宋如云。
“姐姐字写得真好，前人云‘力透纸背’，姐姐也不遑多让。”宋如锦练了好几天的字，倒也练出了几分观赏程度。
往年刘氏都会带上一双女儿出去赏灯，本年天然也不例外。
第二天早上，宋如锦正半梦半醒，耳边便远远地闻声一片喧闹的响声，她翻了个身，倦倦地问了一句，“外头在吵甚么呢？”
“是啊，才七个月呢，这会儿还没生下来，也不晓得是爷还是女人。”
立在门口的宋如墨下认识地往边上一缩。
仆妇们给产房开窗通风，刘氏坐在床榻边，随口问道：“好端端的，如何俄然早产了？”
疏影公然抱怨了两句，“让你来奉侍女人，你不好好劝劝她就罢了，还跟着她一道躲懒。”
宋如慧搁下笔，端妍的面上现出笑意来，“你好好练，将来必然比我写得好——不准偷懒，我可听你屋子里的人说，你为了不上闺学，常常赖床不起！”
陈姨娘万没有想到本身亲生的女儿会这么贬损她，气得神采发青，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宋如墨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问：“两个教书的先生何时过府？”
围观了统统的体系非常无语——傻白甜主子就这么把一个机警慎重的丫头劝服了。
陈姨娘那里舍得她这么辛苦？一向劝她，“留着明日再看吧，细心熬坏了眼睛。”
“陈姨娘早产……”宋如锦无认识地反复道，认识垂垂回笼，一个激灵坐起来，“姨娘早产了？”
第二天早上，宋如锦去给老夫人存候，发明母亲和姐姐的眼眶都红红的。她悄悄地捏了捏宋如慧的手，小声道：“大姐姐，我都晓得了。”
刘氏自蒙受了昨晚的变故，已经没甚么心机理睬这个庶女了。听她如许说，便一副无可无不成的模样。
孙知音悄悄点头，“夫人存候心。我既拿了府上的束脩，便必然会细细传授几位女公子。”
“不谨慎绊了一跤。”陈姨娘衰弱地笑了笑，“侯爷，这孩子没足月，今后怕是要多多费心了。”
华平县主倒与他一拍即合，“有理！”随便选了支嵌宝金簪戴上，叫上侍女保护，“我们走。”
心中到底有些失落。她如何，就没个儿子傍身呢？
宋如锦暴露脑袋，眨着圆溜溜的眼睛，软声软语地说：“疏影，你也别怪暗香，是我让她别拉我起床的。”
“女人诶，”疏影谆谆相劝，“我可传闻四女人每天读书到深夜呢，您再不加把劲儿，就要被她比下去了。”
女儿家打扮总归要慢一些，徐牧之一向在华平中间催促：“快点快点。”
宋如锦从锦被里伸出一只小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由她说去，我给你撑腰。”
纫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芝麻元宵放到了宋如锦面前，“过会儿就要出门看灯，女人先用些垫垫肚子。”
华平县主正揽镜比对着哪支珠钗更都雅，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急甚么，这会儿天还没黑，能有甚么灯看？”
“女人醒了还不起床，待会儿疏影来了，又要说我没照顾好女人。”
宋如锦眨巴眨巴眼睛，故作烦恼地跺了顿脚，“没说几句又扯到我身上，早晓得就不夸姐姐了。”
华平县主悄声问：“这是如何了？”
徐牧之举目四望，远远地瞧见几柄九龙伞孔雀扇，立马明白过来，“是太子仪仗。太子殿下也要去侯府。”
早晨夜深了，宋如墨还要点着蜡烛，翻几页琴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