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久别重逢（上）
“记不住也得教，锦姐儿终归要嫁到别人家里当主母的。甚么都不懂，如何和妯娌妾室打交道啊……也怪我，打小便宠着她，到现在只知吃睡玩乐不谙世事……”刘氏越说越忧愁。
宋如锦明天穿了件桃红色刻丝短袄，显眼得很。徐牧之一下子就找到了。见宋如锦一边和太子妃说话一边吃吃地笑，不觉跟着傻笑起来。
但她毕竟长成了矜持浅笑的贵女，不复他欢乐的灵动模样。
如果每天都能如本日这般痛痛快快地玩儿，那该是多么尽情欢愉的日子啊。
徐牧之心不在焉地听着怒斥, 下认识地朝谢昱卿那儿望了一眼。谢昱卿埋着头一声未吭。
刘氏揉了揉宋如锦的面庞，“我为妻，她为妾，我做事，不必问她答不承诺。”
虽说在场都是亲戚,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斥责，谢昱卿还是有些尴尬的。她垂下头, 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陈姨娘有嫁奁铺子，我便从她的铺子里抽银两。至于你二婶婶……那是她的房中事，与我不相干。”
宋如锦便挨着宋如慧坐下，密切地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月月能接到姐姐的犒赏，却连姐姐的面都见不得。”
现在时候尚早，大殿内也没有多少人，太子妃和幼妹的音量虽不大，旁人倒也能一字一句听得清楚。诸位妇人们含笑看着她们，姊妹俩一个端华，一个娇憨，便是只听她们闲话家常，也感觉赏心好看。
但他没有想到，在今后无数个日子里，在寿阳长公主以皇室礼节教养女儿的时候，在几个大人笑言“亲上加亲”的时候，谢昱卿都会不自发地想起这一幕，想起这个在她万分宽裕之时，为她挺身而出的小小少年。
徐牧之本日也来了，模糊闻声宋如锦的笑声，就忍不住挪到屏风面前，假装赏识屏风上的画作，悄悄透过屏风的檀木镂空雕花看劈面的一举一动。
刘氏轻哼了一声，“本来看她能比及哥儿生下来，直到六个多月才来盛京，还当她是个能忍的，没想到，也不过是这类货品。”
宋如锦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刘氏正在等晚膳。宋如锦便密切地依偎在她身边，谈起本日的所见所闻。当然，偷溜去英国公府那一段是不敢说的。
刘氏看着宋如锦纠结的模样，慈爱一笑，“锦姐儿，你别看这只是一碗小小的绿豆汤，我若允了，便是给她脸面。她得了脸就敢上房揭瓦，本日要绿豆汤，明日要荷花糕，后日就要莲叶羹，届时我该如何是好？”
宋如锦想起刘氏方才的话，不由问道：“那陈姨娘和二婶婶她们呢？”
刘氏蹙了下眉头，涓滴不掩讨厌神采，“给她几分色彩，她倒开起染缸来了。”
她忽地忆起了一段旧事。
刘氏便挥挥手，“你归去吧，好好想想娘说的话。”
“那陈姨娘不会活力吗？”
谢昱卿这才发明本身走神好久了，规矩地说了声“对不住”，目光扫过棋盘，谨慎而文雅地落下一子。
荣国公宗子瞥了一眼只要吵嘴两色的水墨山川画，神采庞大地看了一眼徐牧之，扭头走了。
她心底乃至有一些盼望“亲上加亲”。她也曾细细地考虑过，论身份，她出身国公府，又是长公主的女儿，论面貌操行，她亦是出挑。总之，德言容工，她一样都不差。乃至在听闻徐牧之喜好吃桃脯后，还特地讨来了方剂学着做……
母亲是本朝的寿阳长公主, 向来是以皇族的礼节端方教诲她的。
周嬷嬷赶紧岔开话题，“越姨娘也是多事，才进府多久，就想翻花头了。”
“那就不必给她了，就抵了她每日进一碗绿豆汤的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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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依老妇看……”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一碗绿豆汤都巴巴地找夫人讨，带累我的嫁奁都守不住。她倒好，身无分文来的侯府，多用一碗绿豆汤都是赚的。我的嫁奁，那但是要留给墨姐儿的！嗬，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叫甚么事儿！”
“是。”周嬷嬷笑着应了声。
刘氏想了想，道：“周嬷嬷，昨日侯爷不是赏了她一对扭珠华胜吗？”
“她家中贫寒，从小都是刻苦的，好不轻易进了侯府，见了这泼天的繁华，早就被迷了眼，那里还能忍得住？”
徐牧之内心便有些遗憾。他美意美意替她说话，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时，荣国公宗子――他的大表兄走过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奇道：“你看着屏风呆笑干甚么？怪渗人的。”
宋如锦立马坐直身子，佯装气恼，“好不轻易见姐姐一面，姐姐尽说这些败兴儿的东西。”
她的眉眼间是和闺中一脉的安宁安闲。
宋如锦懵懵懂懂地听着，模糊明白了一些。
次日一早，刘氏告诉了大厨房，每日给府中几位姨娘送一例绿豆汤。动静传到了梨香苑，陈姨娘细心问了个中原因，气得吃不下饭。既恼刘氏随便措置她的嫁奁，又暗恨越姨娘多事。
宋如锦似懂非懂地点头。
“是有这回事儿。那华胜还在库里，没拿去给她呢。”周嬷嬷道。
“如何了？”刘氏问道。
宋如锦想都没想，便答：“情愿，当然情愿。”
“给，当然要给。但我也不能让她拿得太痛快。”刘氏道，“既然公中的银子不敷，那我就要拿她的梯己来补。”
刘氏抬起手表示周嬷嬷别说话，看了眼身畔的宋如锦，和颜悦色地问：“锦姐儿，此事若换做你，你会如何措置？”
宋如锦被完整绕胡涂了，“那娘说，绿豆汤到底该不该给？”
“昱卿姐姐，该你了。”劈面的安阳伯次女提示道。
刘氏笑了起来，“确切不是甚么奇怪东西，一日也就一文钱的嚼用。但你可知，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积少成多，也是极大的一笔开消。再说给了越姨娘，就不能不给陈姨娘，给了我们大房，就不能不给二房。公中的银子就这么多，都用在这类处所，去哪儿腾出银子给你做标致衣裳？”
徐牧之便着意收敛了一下神采，一脸正色道：“你瞧瞧，这屏风上的山川是不是多彩缤纷、意趣盎然？”
宋如慧悄悄笑起来，帮宋如锦把鬓边的碎发收到耳后，“这不就见着了？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可有好好练字温书？”
“她会活力，不过她不能生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气，她只能气阿谁身份更寒微的越姨娘。”
待宋如锦走远了，周嬷嬷才道：“夫人这么教二女人，也不知二女人能不能记在心上。”
这时，周嬷嬷卷了金丝藤红漆竹帘出去，面色游移。
宋如慧便揽住她的肩膀摇了摇，温声软语地哄道：“好好好，姐姐不说了。”
宋如锦理所该当道：“姨娘想吃绿豆汤，给她吃便是了，又不是甚么奇怪东西。”
“那也不可。我们偌大的侯府，钟鸣鼎食，世代簪缨，府中的姨娘要一份绿豆汤都供不起，不但你爹爹晓得了要怨我，便是传到外头，也是让人笑话。”
刘氏便放心了很多，握着她的手细细地问：“殿下待你可好？”
晚风轻拂，水晶珠帘微微闲逛，主仆二人闲话聊着，天气渐昏。
宋如锦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便不给她吃。”
宋如慧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号召宋如锦近前，“mm快过来，就坐我身边吧。”
她本身感觉徐牧之是个不错的半子人选，也要再问问女儿的意义。
刘氏搂着宋如锦，垂怜地拍了拍她的背，忽地起了心机，问她：“倘若让你一辈子和徐世子一起顽，你可情愿？”
“越姨娘说近几日暑气重，想每天歇午掉队一碗绿豆汤。”
六七年前，她八|九岁的时候, 家里宴客吃酒，来了很多亲戚。席间, 一名父执父说了件趣事, 她嘴里咬着糕点，被逗得前仰后合。母亲便怒斥她：“昱卿，你是大师闺秀，食不该言，笑不露齿。”
“那……还是给她吧。”
但很快他就被靖西王妃骂了一顿，“舅母是长辈, 甚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下次你再这般不知礼数, 我就不带你出门做客了。”
谢昱卿心知华平县主没说实话, 但也没再诘问。只是她手中的棋子举了好久才落下。
当时的徐牧之尚是京中驰名的恶劣世子, 听寿阳长公主这般说，便侃侃而谈：“舅母此言差矣。殊不知花开百样, 人各分歧。若人间闺秀都谨守闺训、恪尽礼数，那岂不都成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了？有道是天然去雕饰，倒不如听任自流，灵动而不拘礼才好。”
宋如锦吃惊：“如许也行？陈姨娘会承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