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听惯了的江湖恩怨(+1)
这时剑客又摇了点头:“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倒是难之又难。”
“恰是。”
“有礼。”
“……”
虽说他与那林德海素不了解,可与这年青剑客也是方才熟谙,两边都不体味,只是做一名听客,那也只做一名听客好了。
能亲目睹证,也挺值得唏嘘。
这倒也没有太大需求。
“召州太远,何况鄙人也不体味江湖之事。”宋游答道。
剑客转头看向外头天空,一时迷惑:
“可二十年间,此事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我也不知……”
两人对视。
毛毛雨沿着瓦顶斜度往下积蓄,又沿着房檐滴落下来,好似能听到它破裂的声音,门口的青石板则早已被洗得洁净,被滴出一排浅坑,暴露青石板最纯洁的本质来,不细心看,还觉得雨已停了。
“先生常常盘坐,如何还未风俗?”
“先生可晓得召州有位江湖名流,名叫林德海,江湖人称断山刀,乃是召州江湖第一大派寒江门的门主,也是召州江湖第一人,曾经一把寒铁鬼头刀纵横全部大晏江湖,只三次打平,从无败绩,回到召州后号称天下第一刀,只听反对之声,却从无人敢找上门去。”剑客仿佛在讲一个极其熟谙的人,每讲一句,眉间郁结都要消逝一分,“此人刀法凌厉,大开大合,一打起来,如暴风骤雨,毫不认输,而别人如其刀,固然高傲但也豪放高傲,为人风雅,绝世刀客也,不知被多少江湖人奉为豪杰豪杰,心中偶像。”
“我就站在中间……”年青剑客笑着点头,“他不但放过了我,他杀完人后,还奉告我,说他叫林德海,来自召州寒江门,叫我好好习武,长大后最好是去找他报仇,以先生所见,他是不是很蠢?”
“足下慢走。”
“鄙人不过一山间隐士,游历天下,目观天下,修行修心。”宋游明白他的意义,便也说道,“便借足下一篇故事,算作我本日见闻。”
“足下觉得胜负多少?”
剑客未几问了,只站起家来,抱剑施礼,态度与昨夜有些窜改:“先生是高人,能与先生在此相遇实乃舒某之幸,本来天亮就该拜别,舒某思来想去,感觉还是该与先生道一声别。”
想来届时又是一桩江湖大事吧?
宋游只这么说了一句。
“先去平州,再去都城。”
三花猫赶紧钻出来,仰着头对他说:“既是我取的柴,自该由我来补!”
“厥后二十年间,我常常听闻他的事迹,也常常做梦梦见他。”年青剑客抬头笑道,“哈哈!依我看,他那把刀恐怕真是天下第一,这天下难有人比他更称得上江湖豪杰了!”
凌晨的天下好静。
“是。”
一半春休。
“先生下山何为?”
“想……”
“偶尔?”
剑客如此说道,已持剑站了起来,仿佛筹办分开了,只最后问宋游:“先生既是高人,不知这人间是否有循环报应一说?”
年青剑客重新坐了下来,长剑还是横于膝上,腰板笔挺。
感激“我是收集乞丐”大佬的盟主,鞠躬露胸!
“你别去!”
“他放过了你?”
“先生为何不自称贫道?”
“足下想问甚么?”
和那年青剑客倒是方向不异。
反倒是剑客有些不测。
“二十年前,林德海与我父亲结了仇,事情几次都没说通,有一天早晨他喝醉了酒,提着一把寒铁刀杀了我百口,而我就在中间看着。”剑客的目光反倒更加安静,乃至讲到这里,嘴边还带上了一抹笑,“这类事情故事里常常听到,可在真正的江湖上,却很少有人能真正心狠手辣到这个境地。当时也算是震惊了全部江湖了。”
“积德积善虽不敢说有来世福报,就算是有,又与当代的你有多少相干?持身正大也不敢说有浩然正气,就算是有,怕也难以让你一眼超然世人。但积德可让伱内心愉悦,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愉悦,让你无亏无欠,内心安然动机天然通达,因而半夜不怕鬼拍门。就算偶尔感染了愁闷气味,也会天然减退。”宋游盯着他说,“足下须知,为恶易而为善难,作歹者的内心常常不如为善者强大。”
“只是偶尔盘坐。”
“倒听平话人说过近似的。”
“并非如此。”
“躲过一劫?呵……”
“不知何时盘坐?”
“舒某固然年青,但日日苦练,一日苦功更胜别人两日,练剑的时长不比多数江湖前辈少。”年青剑客安静理性,“此次柳江大会,除最西北和最东北的江湖门派没来,几近各地的江湖门派都来了,江湖妙手聚了大半,燕仙台上,我厚颜挑了很多,也见了很多,以我看,这江湖上已没有几人能敌得过我手中这把剑了。”
宋游点头呢喃,也并不慌着走,只从被袋里不急不慢的拿出黄纸朱砂,画了一张新符,换到了这义庄的门上,待得外头的雨停了,又看了看屋中墙脚残剩的那一堆木料,这才起家筹办出门。
“何为循环报应?”
“如有怠慢,请先生恕罪。”
剑客沉默犹疑半晌,才又抱拳:
“敢问先生高低。”
剑客站着不动,渐渐思考。
宋游照实答道,又多看了两眼这年青剑客,感觉风趣:“足下既不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为何昨日又决计冷酷?”
“姓宋名游字梦来,逸州灵泉县一隐士,暂无道号。”
“……”
“足下实乃绝世剑客也。”
“如何说?”
“以是足下是去报仇的。”
宋游笑了笑,便又坐了下来,重新将火升起,筹办烧点热水。
不过方才跨出一步,他又停下转头,看了眼屋中那堆火,又看了眼屋角的柴:“先生昨夜燃烧用的柴,但是取自屋中?”
“游历天下。”
“苦衷纠结,自生桎梏,少年早熟,不见得是功德。”宋游说,“除了棺中那位,另有谁能比一名山间偶遇的羽士更合适依托苦衷呢?”
“舒某有一事憋了二十年,现在就快到告终它的时候了,却不料越是邻近,就越是如鲠在喉,心中纠结,惊骇得胜,好像病魔缠身。”剑客暴露难受的神采,这与他昨日萧洒的风采截然相反,“如此下去,怕当真会得胜。”
“那就是没有了。”
“足下如何躲过一劫的呢?”
“足下有苦衷。”
本觉得获得的就算不是一个否定的答复,也会是一个近似“风俗了”的恍惚答案,却没想到这么直接。
宋游终究展开了眼。
只是一前一后,一人脚步仓促,细雨仗剑身入梦,一人不急不忙,草鞋徐行看百姓。
“江湖事……”
“不是。”
只听屋后一阵山鸟啼鸣,声音空幽清脆,不带一点杂音,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得得作响,覆信如有若无,只衬得这片雨后的六合更沉寂了。
“也好!”
“先生盘坐一夜,腿不酸么?”
“总之谢过先生,舒某便要走了,就此告别,先生若感觉与我有缘,便祝我活着返来吧。”
宋游内心反复一句,从这句看似平平的话里感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善有恶报,恶有恶报。”
“既是我取的柴,自该由我来补,足下固然去吧。”
屋中的剑客还是靠墙坐着,两腿都伸直了,长剑很随便的斜放在腿上,看起来是个很舒畅的姿式。而他还是睁着眼睛,看着本身这方,眼睛里能够看到精密的血丝,仿佛一夜没睡,而精力却又很足。
“行走江湖,又是去哪?”
“也能够是别的东西。”
随即他看着宋游:
待得小女童跑出去又跑返来好几趟,补齐了昨晚与今早生火烧的柴,宋游也就着热水吃完了饭,最后还清算了一番行李,等燕儿去探了路返来奉告他前面的村庄城池与风景,这才带马拜别。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捡些木料来阴干。”
“酸。”
年青剑客眼睛不由略微眯起,仿佛堕入了回想当中:“林德海乃绝世刀客,自夸天下无敌,一身高傲,酒后更是傲视天下,如何会杀一个小孩?”
“此话大家会说。”
“非也。”
“我只一成胜算。”
“那你去吧。”
“鄙人未曾见过循环,倒是见过几次报应,却也感觉更像偶合。”
和他方才的语气像极了。
剑客很快拜别了,只留下一桩心结,以及夜里斩鬼的绝世风采。
见他醒来,剑客目光一低,瞄了眼他的双腿,问道:
“羽士你去哪?”
面前这位剑客并非半吊子,恰好相反,他在柳江大会上击败了妙手无数,既有正青年的豪杰,也有经历丰富的老前辈,不管如何他都已经站到了技艺的顶峰,是一行的大师人物。加上报仇一事不成儿戏,必须格外正视,多方调查,谨慎推算,不但不能傲慢,谨慎者乃至还要多留一点余地,他逼真晓得林德海的本领,推许他为天下第一刀客,还敢说出七成胜算,该当是充足理性的。
宋游点了点头,情愿去信赖。
“不是么?”
“风俗了……”
“该盘坐时盘坐。”
“为甚么?”
宋游很直接的答道。
“先生不体味江湖事,那想来也曾听过江湖上的恩仇吧?”剑客摇了点头,“不过是谁杀了谁,谁与谁结了怨,这类故事不知凡几,真真假假,可江湖上的人还是最爱听也最爱传这类故事。”
剑客便去了屋檐下牵马,并未转头:“那林德海平生痴迷武道,并未娶妻,膝下只要一子,也是从外边带返来的,此事与先生无关。”
“多谢先生指教。”
“鄙人舒一凡,有礼了。”
算算时候,已近仲春中旬。
剑客也不在乎,提着行囊,便跨出了门槛。
“但是寒江门门徒浩繁,不乏江湖妙手,若单是林德海一人……”剑客点头笑了笑,“我说我有七成胜算,别人定然不信。”
“不值一提。”
宋游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足下言重了。”宋游淡淡说道,“相逢本是缘分,昨夜相遇,足下的风采亦冷傲了鄙人,何尝又不是鄙人之幸呢?”
“讲完苦衷,内心舒坦了很多。”年青剑客与他拱手道,“只是这故事在江湖上实在浅显,怕是先生听来也只感觉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