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穆澜

“竟然真气逆行，不但修为停滞，你的纯雷体亦受其蚀。”青棱越看越是心惊，神采已变，眼中已暴露凛冽杀气，独自截断了陈海的话，“这真是从墨云空殿上所得？”

萧乐生双手抱胸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面前统统。

“当年我分开棠娘，以凡人之躯登上玉华九千石阶，拜入玉华宫中，以一身雷灵体被收为阁房弟子，备受谛视。”陈海见青棱并无思疑之色，便收敛表情，将旧事道来。

执意不肯再以“云冬海”为名的陈海不由眼神一变。这灵气来得凶悍霸道，让他抵挡不及，在他经脉当中尽情游走，如入无人之境，让他实在一惊。所幸这灵气虽猛，却并无歹意，只是在查探着。

如同夏季午后一场急风骤雨，一顿倾泄以后，说停也就停了。

“叫我陈海吧，家仇不报，我便永久只是陈海。”

“我并非故意坦白，来寻你，也不是为了这功法法门。”陈海发觉到青棱已收回灵气，便将手放下，他见苏玉宸脸现杀气，面露疑色，在心底一叹。

“棠娘临死之前，可有说甚么”云冬海呆愣了好久，才缓缓合起手，声音嘶哑问道。

“弟子苏玉宸，谨遵师命，终我平生毫不背弃师门，若违此誓，甘为灯油。”他声音掷地有声，再无一丝踌躇。

云冬海手擎着那枚白玉海棠，整小我如遭雷殛般呆立当下。

萧乐生一笑置之。

“你是如何习得此法”青棱问道。当年她在万华之上碰到他时，便已嗅出他身那一丝烈凰之气了。

青棱接过玉简，细心查阅。

陈海一默。

“我本觉得本身能得她喜爱，习得无上术法，报仇有望，谁知竟毫无音信。我不甘心，便日日去她的殿外跪求，她却连正眼也不看我一眼，我仍不断念，连着跪了三个月。厥后有一天，我仍像平常那样跪在殿外，一跪跪到入夜，我累极便倒在殿前睡着。天明时分俄然间殿上传出异响，将我惊醒。我闻得鼻间血味甚浓，心中惊惧，便提起胆量进了大殿。”

青棱不忍再看他抽泣，转了身，跨度步走到苏玉宸身边。

“万窍窥魔镜”青棱从未传闻过此物。

“娘她临死之时神智已乱，执意将我认作囡囡。她说，给这玉佩，不为叫我去复仇，而是如有朝一日能碰到你，可凭此物得你为依，日子过得不至凄苦。娘至死也没怪过你，你是她的少年将军，一世豪杰，她说你必会有一番成绩。是以她日夜等待，在五梅峰下苦撑了足足二十五年。”青棱眼神渐远，仿若回到那年初出烈凰，数百年光阴已逝，她已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但临死之前母亲的那番话此时想来仿佛犹在耳边。恰是这个尘凡妇人，给了她这冗长的历炼当中，第一份至真至诚的亲情，也是她这千年生命当中，独一一份母女之情。虽只得十年长久光阴，但那份毫无保存的关爱，在她这千年生射中，无人可比。

那眼神只不过一刹时沉敛，转眼便豁然，她只如果青棱，于他而言就足矣了。

青棱见他似俄然间衰老了几分，心底生起不忍，他的绝望哀思，终是因她而起，可惜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见过，照过，在这万窍窥魔镜前挣扎七日，如何不知。

纯雷灵体并不比苏玉宸的真龙体差多少，都是修仙之辈肖想恋慕的天赋之体，在玉华宫遭到谛视并不奇特，就像当年的苏玉宸。

青棱没有回绝也没有说话，她只是以手覆在那白玉海棠之上，指腹悄悄摩娑着海棠花上的纹路，冰冷的玉石已被他握得温热。

青棱打量着云冬海，浓眉如剑，虎目黑亮，生得英挺刚毅，只可惜眼里的风霜之色，终在他这刚毅之上添了些许衰老怠倦。

可现在她羽翼已比他还饱满，已不是当初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娃了。

身后云冬海的哭声已歇。

但即便贰心如盘石，现在也没法接管女儿离世的动静。他本当本身孑然一身，初遇青棱之时便将她当作骨肉血亲，后闻她被唐徊所杀，满心绝望，恨有力报仇，只能挑拔着固方世家和唐徊间的仇恨。厥后金洲再见青棱，他只当上天垂怜，给他留了一丝血脉，只是不料，又是一场绝望。

修仙途上，她是吃了多少的苦，才气让她皓首白发，衰老如此，而又是如何的艰苦，才让她如凤凰般演变。

苏玉宸跪在地上，见到她递到面前的一方玉简，上面笔迹隽永遒劲，与当年给他的那份残本一样，都是出自她之手。

“起来吧。”青棱目光温和，伸手将他扶起，又把那方玉简放入他的手中。

陈海所施的，恰是青棱的《烈凰诀》。

他抬眼看她，她眼中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慈悲怜悯，也有截然相反的冷酷无情，非常冲突的两种神采，却又出奇的调和。

萧乐生却听得眼神一沉，按她所言，五梅峰下凡尘历炼，则当日她初遇唐徊之时，便已是修士成分了，怎还会是一身凡骨？

“棠娘……棠娘……冬海愧对于你!”云冬海一声嘶吼，终跪在地上，捏紧了玉石海棠，痛哭出声。

他一世颠沛，少年时鲜花招锦，却一朝沦为阶下囚，满门被灭。厥后他抛妻弃子，以一介凡人之身，独踏仙途，誓报大仇。可仙途茫茫，修炼不易，他冬眠在仇家身边，日夜煎熬，恍忽间数百年畴昔，若非心志刚毅，只怕早已堕入魔道。

“哼。”青棱嘲笑一声，“这不是假的，这是《烈凰诀》的第十重功法。《烈凰诀》原共九重，而这第十重，恰是玉华宫宫主穆澜死前在摸索自创的，并不完整的续篇。”

说罢，青棱缓缓拜倒，行了大礼。

他喃喃一声，伸手在脸上一抹，本来平淡的模样顿时变成了一张俊毅的脸庞。

云冬海自问修仙路心已冷硬如石，见她之时也不由柔嫩起来，即疚且怜又疼，恨不得能将她归入羽翼之下，好生关照，不叫她再受半点风雨折磨。

“云将军……”青棱回身望他。

“恰是如此，莫非此功法是假的？”陈海点了头，面带疑色地问道。

“万窍窥魔镜是玉华山镇山之宝，仅次于万里云空图与青山无棱印之下，乃由众生万象之灵会聚而成，可窥见民气中魔障。她必是通过那窥魔镜看到你心魔，才放弃了你!”一向沉默的萧乐生俄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冰雪漫漫。

“陈海，你本是纯雷灵体，亦是当世万中无一的修仙体质，修为本当一日千里。为何这么多年畴昔，你才结丹前期，且雷体崩溃”青棱紧紧抓着他的手，沉冷出声。

当日神王墓前见过青棱所发挥的《烈凰诀》后，他才发明这世上除了他以外，另有人会这功法，并且这小我就是他的女儿。

“我拾了残页，按其上所述修习一夜，发明灵气突飞大进，是霸道无双的功法，心中狂喜，又怕被墨云空发明。第二日见她未现，夜里之事也并未被人发明，我心中惶然，便寻了个宗门任务，借此机遇下山。厥后我便靠着这个面具，避人耳目，最后冬眠进固方世家。我本觉得这是当世秘法，初炼之时停顿一日千里，很快便结成金丹，谁知百年修炼下来，竟然……”

“大殿如修罗场普通，满殿都是死状惨烈的华曦殿杂役与玉华弟子。我一起寻去，走到了殿后圣女洞府，府门大开，此中空无一人，墨云空不知所踪。我在洞口拾到三张残页。因报仇心切，我便起了私心，将那三张残页带回。”陈海深吸了一口气，一面回想着一页翻出了一方玉简，递到青棱面前，内里是他拓下的残页笔墨。

她心中叹惋一声，将那枚白玉海棠取出，置于手心，递到他面前。

难怪这么多年他能蜇伏在固方世产业中未被发明，本来身藏奇宝，可改头换面。

“你还想瞒我吗”青棱脸上并无喜色，眼神带着穿心之力，紧盯着陈海。

“云将军，对不起。当日我操纵了你。”青棱眼现惭愧，声音也显得格外和顺起来，“我不是囡囡。囡囡在将军离家的第三年，便已夭亡。我当年在五梅峰下凡尘历炼之时，与养母……便是云夫人姚棠娘结缘，相互依伴了十年。这白玉海棠是母亲离世之前所赠，现在便还给将军吧。当日多承将军大义，蜃楼国子民才得以留得炊火，青棱在此拜谢将军恩德。”

“纯雷灵体固然万中无一，修炼起来已比凡人快上很多，但是当时我心急报仇，玉华宫循规蹈矩的修炼并不能令我满足。忽有一日，我得玉华圣女墨云空召见，世人皆觉得我被圣女看中要收作她的入室弟子，谁知她只引我去看了玉华重宝万窍窥魔镜。只是不知为何看过以后，她便令我归去，不再召见。”

“我……”陈海望了望苏玉宸，又看回青棱，俄然间一声苦笑，右手腾空虚抓一把，炽烈的气味骤起，一团火红虚影凝在他掌中，只是不消半晌，便崩溃而失。

“弟子谢过师父。”苏玉宸接下那方玉简，昂首起家。

苏玉宸仍旧低头跪在地上，毫无恼意。

云冬海摆摆手，脸已戴上那张浅显无奇的面具，神情冷酷，已不复先前哀思。

“苏玉宸，我给你最后一次挑选的机遇。入我门中，毕生不得叛出，不然便是你藏天上天，我也会将你灵魂抽为我殿中灯油。你可考虑清楚，若然不肯，我不强求。承诺你的功法全诀，我会依诺给你，算是告终当初与卓师姐一段缘，你拿了便走吧。”她声音不大，却透着严肃。

萧乐生、周千城均沉默无声，便是跪在地上的苏玉宸，也不由微微抬了头，被这哭声勾起了一丝悲意。他们不晓得青棱与云冬海之间的故事，却从那哭声当中，读到了冗长仙路的孤单艰苦与无边懊悔，叫民气生哀思。

青棱点点头。当年唐徊狐疑她身份之时曾向墨云空探听过关于云冬海的身份，的确有过此事，她心中另有些印象。

多年今后，他回想起那夜景象，仍心不足悸。

只这一眼，便让贰心头必然。

世人闻言，不由大惊失容，便是萧乐生，也闻言一凝。

“囡囡……你痛恨我吗”

“棠娘说你是囡囡，那你便就是囡囡!她让你找我为靠，虽说你本日修为已比我更胜一筹，但陈海亦会倾尽尽力，护你全面，以慰亡灵!”云冬海眼中苍茫绝望已去，只剩一片刚毅之色。

昔日光彩万丈的少年，如同窖藏的佳酿，重新酒变作陈酒，统统烧口烈性，已化作本日醇香绵长。

他说着，将手中那枚白玉海棠递到了青棱面前。

“你晓得得倒是很多。”青棱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难辨喜怒。

俄然之间，她手一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一道非常纯粹且锋利的灵气，突然突入他的经脉当中。

其别人尚无异色，只要苏玉宸惊奇一声，望着陈海的神采便不自发地便固结成冰，端倪中一片杀气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