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反戈一击
十一娘却落落风雅持续阐述:“好活着母领儿来为瑶英讨情时,恰闻岂曰禀明情由,儿才晓得瑶英烫伤碧奴果为失手,本来成心烫伤之人,倒是岂曰。更兼瑶英那番言辞,是对母亲不敬,世母倘若要替瑶英赔不是,该当是向母亲。”
“我见你本日拉了瑶英说话,转头她便去厨内肇事,但是你……成心鼓励?”
十一娘将本相戳穿,不让乔氏自说自话借她“谦恭”名声禁止萧氏施惩,本来已算大功胜利,不该再插言,但是她却气恼瑶英烫伤碧奴,怎容那恶婢轻松过关,这时竟半跪起家,冲两位长辈施以揖礼:“长辈议事,儿实不该妄言,可心中存有劝言,不敢有瞒世母,还望世母许儿禀劝。”
她正策画如何应对,十一娘却真接过了乔氏话头。
可乔氏一听这话,当然只“惊”无“喜”,笑容可掬便僵在脸上。
乔氏又哪是真正宽和待下之人?庇护瑶英不过是为保经亲信,既然瑶英此后再不能为她效力,固然没被发卖,遣返蒲州又哪有安身之境,此后怕是会受一番痛苦。
这番挑衅唇舌,刹时便将萧氏架上一个教诲有方又宽大贤能的高度,不说瑶英如何,却将冲突转移至萧氏母女身上――懂事谦恭的女儿为侍婢讨情,难不成,以身作则的嫡母会自认气度局促,对峙要重责瑶英,表示得尚不及一稚龄孩童“明理”?那教诲有方岂不成了一句笑话。
但是十一娘却有所不知,当乔氏在无衣苑“发兵问罪”同时,在几个春秋略大的小娘子居住处浮翠坞,一贯灵巧颇得乔氏情意的庶女柳茵如,正被生母刘姬满面担忧又抬高语气诘问――
这小孩如何这般多话!乔氏心头大怒,萧氏却如沐东风,心平气味争释道:“阿嫂不知,十一娘虽说年幼,要论聪明懂理竟还赛过七娘,我也猎奇她于这事如何对待,无妨听她说来。”也不待乔氏给个回应,萧氏便冲十一娘微一点头:“眼下没有外人在侧,你不必顾忌很多,有话直说便是。”
对于乔氏操纵十一娘“明理宽大”来堵她问责,萧氏天然也没有估计,这时不免有几分气闷――瑶英敢对主家口出不敬,她当然没有局促到与戋戋婢女计算,但是如果置之不罚,岂不失了威望,此后如何束缚仆婢言行?一旦再有纷争,难道明显温弱无能不敷掌家,虽说萧氏并不如何在乎中馈一事,只因大伯才是嫡长宗子,将来迟早分家,三房也没资格占居宗宅,此后各有宅居,这些冲突也就再不存在。
十一娘又是一礼,因向长辈进言,她也没有跽坐归去,而是保持跪姿说道:“世母容禀,倘若瑶英只因吵嘴之争而偶然伤人,当然不值重惩,但是瑶英身为仆婢却敢不敬主家,冒犯家规不说,更是心存邪歹意在调拨世母与母亲生隙,世母当然待下宽和,却也正让恶奴趁愿,若逃脱府规惩戒,众仆岂不猜想世母包庇仆婢,反而与母亲不睦?再者儿本日晨省,清楚听闻是祖母因为不谙韦家表兄品性,才未一口应允世母所请,瑶英却口称‘厚此薄彼’,难道是对祖母之断心抱恨谤?世母本来友睦妯娌、尊奉孝义,只因一时心软为瑶英讨情,却能够受人言群情不孝不睦,儿实为世母抱屈,故劝言世母,不但不该与瑶英讨情,还应支撑母亲按府规惩办,才气免遭曲解,被恶奴操纵肇事。”
但是萧氏天然也不甘被乔氏挟制,这与好处无关,倒是才气题目。
她天然明白本日是以一桩是将乔氏获咎完整,不过也不在乎,据她察看,乔氏不管心计手腕相较萧氏都远有不及,又决非能定她运气之嫡母长辈,获咎也就获咎了,反正这两位妯娌间也比势同水火好不到那里去,韦太夫人那态度,也果断不容乔氏傲慢,说不定本日本身这番言行,反而更投萧氏欢心。
萧氏一听这话,心中便是一喜――十一娘这番话说来,明显表示乔氏故意“大事化小”,乃至有“狡言威胁”之举,这孩子聪明机灵倒是其次,更可贵是公然不比姜姬温懦荏弱,当初为免误责故敢与姚姬巧辩还算迫于无法,眼下竟然毫恐惧缩与世母长辈实际,又不违触礼教端方,一番话说得全面安妥,让人没法抉剔。
乔氏天然憋得满腹肝火,这时却也不好发作,干脆“顺坡下驴”:“本来另有这番情由,看来是我失策,不想瑶英竟如此傲慢!不过娣妇自来宽和,应不会与仆婢计算,我这便就替瑶英陪不是,娣妇若不解气,便依府规施以鞭挞惩戒,只瑶英毕竟是从蒲州随嫁来京,爹娘兄妹都为娘家世仆,我实不忍将之发卖苦役,还望娣妇谅解。”
十一娘也不再斩尽扑灭,规复沉默。
“母亲,起初儿听世母之言,觉得瑶英烫伤碧奴确为失手,虽则儿心疼侍婢,然思及母亲平常教诲,也知办事因以敦睦为贵,些微错失不值严惩重罚,又听世母教诲,大师闺秀不能苛薄侍婢,儿更不敢见怪瑶英、顶撞长辈。”
乔氏有备而来,总有一番自大全面策画,这时也不待萧氏说话,一张笑容朝向十一娘:“好孩子,快将那话说与你阿娘晓得,你阿娘一贯喜好女孩家懂事谦恭,又夙来以身作则,必将肯从你之请,还会表扬赞美一番。”说完还不对劲,笑容又冲向萧氏:“娣妇真真好教诲,十一娘才多大,便这般明理,公然肖你。我还经常得意茵儿那等年纪就学成言行风雅、灵巧体贴,真不料十一娘过无不及,也难怪娣妇这般珍惜,竟允她序齿排行。”
萧氏约莫还从未领教过乔氏这番“蜜语甘言”,畴前有长嫂执掌中馈,乔氏当然眼红心热,却慑于裴家权贵,当然不敢好比现在般显眼,倒还恭谨,只不肯与她二人如何来往,就更不提恭维阿谀了。自打长嫂亡故,中馈交在本技艺里,乔氏便自恃二伯为天子近臣,又有韦郡王妃撑腰,逐步张狂起来,又那里用得着恭维阿谀。
利大于弊,她有何惧?
萧氏再一次体味了十一娘的机辩才气,心中当然不免惊奇,只大周历朝,偶尔也会出上个把慧根早开的孩童,世人因颇信佛道,倒也接管是“宿慧”之说,萧氏本家便有一名过目不忘,六岁时便能赋诗而才惊四座的小九郎,因此也不至过于诧讶觉得十一娘“神鬼附身”,这时只笑意浅淡,对乔氏说道:“十一娘这话,也是我心中所想,虽说宽和待下夙来是柳氏教则,但是也得辨别景象,瑶英本日之过确为大错,但是将之发卖也确切会让阿嫂难过,莫若当众施以鞭挞以警众仆不敢再犯,再由阿嫂将之遣返娘家便是。”
本来柳家固然从无苛虐仆妪之事,家规却也甚严,特别仆人犯主,必将施以重惩,鞭挞后发卖,断断不容犯主之仆还留门中,乔氏不掌中馈,天然皋牢不得柳家世仆,也难怪会这般不吝逞强庇护瑶英,不过不肯白白失了一员亲信。
竟然把韦太夫人也连累出去,乔氏天然哑口无言,只她心头镇怒,却也不及惊奇十一娘年纪小小竟能说出这么一番短长话来,怔在当场,脸上神采可想“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