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乘之尊
“华公公？”路平一怔，“这当口，华公公可顾不得这些了。”
薛寅环顾一下这间宫殿，动了脱手腕，“要拿东西就拿大个的值钱的，我们一下做个大的，把这里的值钱物件都搜刮出来，就堆在那边屋子的空位上，我转头找人运出去。”
小寺人手脚敏捷，做得也埋没，若非薛寅眼神好，只怕也发觉不了。他见这小家伙还想持续拿，轻咳一声：“拿够了了么？”小寺人正在拿东西，听到这响动吓了一大跳，几乎把手里玉饰摔碎，神采惨白地放好玉饰，回过身来对着薛寅就扑通一声跪下来了，不住叩首，“小的胡涂！”
薛寅乐了。
他这一下说话可就不太客气了，路平听闻，脸吓得白了白，没敢接茬，只低头默许。
华平约莫得要被本身从穷山沟里挖出来的新君气得悔青了肠子，但是圣旨已下，人已带到，事情已是板上钉钉有力回天，老东西气得再狠，也只得强自按捺。
这小家伙是真被吓住了，说话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另有些语无伦次，薛寅点头，沉声打断了他：“路平。”
薛寅见路平眉头皱着，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仿佛对那“华公公”很有定见，颇觉风趣，“那故乡伙但是本身忙着搜刮都忙不过来？”
薛寅又旁敲侧击问了他宫内诸多情势，这小寺品德级不算高，能被派到这殿里来纯粹浑水摸鱼，补了别人的空缺，如果华平本人晓得似路平这等嘴上手上都没把门的人也能混入薛寅这里，只怕会怒不成遏。不过路平晓得的也不算多，只明白宣京的大抵情势。一个字，乱。朝堂乱作一团，后宫乱作一团，没人能管也没人愿管，也难怪薛寅进宫时竟能带着一千人长驱直入。华平近乎猖獗地敛财，这故乡伙只怕见势不好，已经筹办脚底抹油开溜了，实话说，这故乡伙既然和柳从之不对于，也和这薛朝的满朝文武不对于，树敌无数，薛寅感觉他早该筹办跑路了，而不是搀扶个新君妄图病笃挣一把，持续把持朝政。
因而他点头暗见晓得了，大臣分开。他没骨头似地躺在椅上，转头打量了一圈这都丽堂皇的宫殿。殿内没甚么人，他带来的一千名兵丁被安排在中间不远，天狼与红月出去刺探动静了，倒是有零散几个宫女寺人在奉侍，不消想也知是华平的耳目，被薛寅支走了几个，留下一个小寺人在殿内擦花瓶。
路平点头如捣蒜，等着薛寅下文。
路平一怔，薛寅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神采不喜不怒，腔调陡峭，不疾不徐，乍一看竟带了几分模糊的雍容华贵来，“我不措置你，给我说说宣平的局势。”
薛寅声音不大，路平却抖了抖，看一眼薛寅，软着声道：“主子娘亲得了沉痾，家里穷，治不了。我……我见这宫里乱作一团，一时胡涂，深思着弄些银钱济急……”他越说声音越低，明显内心没底。薛寅“哦”了一声，听出了那句“宫里乱作一团”的弦外之意，“这么说，这么做的不止你一人？”
他敬称也忘了用，薛寅一点不在乎，感喟道：“这世道天子不好当啊。真金白银才是硬事理，我起码得攒够棺材本儿啊。”他又看一眼路平，“别磨蹭，让你帮干你就干。你要想出去给华平通风报信也随便，偷拿也随便，如果你想我转头就找人宰了你的话。”
薛寅因而大摇大摆地入主皇宫，屁股还没坐热呢，那边就有大臣来传话，说让他筹办筹办，明天即位。
“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薛寅大手一挥，站起家伸了个懒腰，而后将路平偷拿的那几件小玩意毫不客气地塞进了本身腰包，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究查你偷拿东西了。这银钱嘛我现在是没有打赏你的，不过你家里母亲病重，我这儿有医术上乘的大夫，转头我让他亲身去你家给你娘治病。”他看一眼路平，见这小寺人面露欣喜，想来只怕真的是母亲病重，因而点了点头，“现在，帮我做一件事。”
路平被他吓得一颤抖，神采惨白地跟在薛寅身后忙上忙下，帮即将即位的天子网罗皇宫的私产……这也真算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路平只觉这场景实在荒诞，哪有天子会是如许的？前一任陛下也……路平想到这里，又想起前一任天子陛下终究的了局，收敛神采不言语了，这新皇会是如何不好说，那上一任天子，缠绵病榻了这么久，临了去了骸骨未寒就被世人尽数忘记了，棺木停了几天，因为内里烽火连天没法送去皇陵，哪怕现在气候冷尸身烂得慢，再这么拖下去，只怕这一代帝王要落个没进宅兆就骸骨无存的了局了。在这么个世道，谁晓得明天是如何呢？
他忘了称“王爷”，不过一声“爷”在薛寅听来反而顺耳，因而一手支着下颌，神情非常落拓，“统统你晓得的，宫内和宫外的。比如说……”薛寅看了眼地上的物件，“你为甚么偷这些？或者说，你哪来的胆量偷这些？”
这话委实惊世骇俗，路平几近咬了舌头：“你你……你明天就要即位了！”
路平逐步反应过来，谨慎翼翼问：“爷是要听哪些？”
薛寅淡淡看他一眼，“那你可愿跟了我？”
路平悄悄点头，寺人身处宫内，对各方动静的通达程度天然远胜浅显人，就这么个风雨飘摇的地步，谁也不晓得以后究竟是个如何的局势，大乱当前，自是应当为将来多做策划。路平这作为也不算出奇，只是太托大，成果就这么被薛寅在眼皮子底下揪了出来，可谓自作孽不成活。
他略一揣摩，宣平现在固然看似一片乱世之景，但内里已是战鼓擂得震天响，柳从之雄师在侧虎视眈眈。这些薛朝旧臣们再荒唐，应也不是蠢蛋，好轻易弄到了他这个天子当灯号稳定局势，统统事件当然是越快越好，这当口都要火烧眉毛了，傻子才恪守礼节大操大办。
他拿的都是小物件，从嵌在各处的珍珠宝石一类，到小玉饰。这宫内的东西都是奇怪物，就这么些拿去卖了只怕也衣食不愁了。薛寅细细打量半晌，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路平一张清秀的脸皱成了苦瓜，半晌道：“主子若没挨这一刀，只怕还真的会想跑，哪怕没处所可去呢……”他苦笑，“只是主子现在这模样，除了这宫中，哪另有能待的处所？”
薛寅摸着下巴，“华平不管事？”
“没事，你把你拿的东西给我看看。”薛寅没有涓滴喜色，冲小寺人招招手。小寺人吓得不轻，哆颤抖嗦地蹭到薛寅中间，把他刚才偷着拿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现在各处都乱套了，乃至有人从宫里私逃出去，也没多少人故意机做事。”路平说着说着，倒没那么严峻了，只是神采稍显暗淡，“也不知那些跑出去的能跑去哪儿。”
薛寅听完，看一眼天气，他中午到的宣平城，现在才是傍晚，这帮人做事速率够快啊。
“这如何成？私逃出宫，但是要杀头的。”路平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薛寅一挑眉毛，“别乱来我。”
不过……薛寅抬头看着这富丽非常的宫殿，坐享泼天财产，无穷尊荣权益，弹指断人存亡，皇宫这类处所，来了，入主了，另有几人情愿放下？即使大厦将倾，不到那一刻，只怕谁也不晓得吧……薛寅深吸口气，笑问路平，“趁着这乱子，你大抵也能消了奴籍跑掉，如何不跑？”
小寺人不过十三四岁大，一副笑模样，声音软脆，一点不尖声细气，一开口就是吉利话，薛寅听得顺耳，也就没打发他走，留了他在殿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四周擦擦洗洗。这小寺人看着也得意其乐，一点不打搅薛寅，就这么在殿内四周晃。薛寅眼尖，只见小寺人每过一地，拿过东西以后再复原，那处所就必然要少一样东西，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有两颗珍珠一方快意被小寺人支出了怀中。
小寺人吓得不轻，听到这话，直觉得薛寅要找他清理，顿时魂飞魄散，跪下扑通扑通朝薛寅叩首，一面哭道：“小的……小的路平……小的胡涂……主子胡涂！一时财迷了心窍……求王爷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一回吧！”
路平吓了一跳，他虽模糊感觉这个主儿不会把他如何，听到此言，还是出乎料想，半晌答道：“我本来就是服侍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