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场豪赌
自古伴君如伴虎，但是人活路漫漫，孑然一身到底无趣，就算伴虎一程，又有何不成？
虎蛇相争，必有胜负死伤，薛寅思考半晌，倒是点头：“我不知。”他无柳从之这等耳目，虽大抵知月国景象，但这胜负倒是猜不出来的。
柳从之轻笑，忽而倾身，在薛寅唇角悄悄一吻。
只是这两桩事又怎会如此刚巧碰到一起？
薛寅悚然一惊。
薛寅抬头饮尽一杯酒，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才重又抬开端，眼神微醺似醉，抬眼凝睇面前人，有些猜疑地皱了皱眉，目光茫然，又模糊带一丝天真。
薛寅当真同他默契实足，直觉灵敏非常，有知己如此，当浮一明白啊。
第二，柳从之在女王身边安插有密探，不然他又如何能得知女王地点？
柳从之沉默半晌，俄然收敛了笑容，正了神采，“月国有天蚕，朕有柳絮。”
薛寅淡淡看他一眼，柳从之也是过分聪明，但柳从之平生惊涛骇浪，此中艰险，又怎为外人知？他低声道：“游九这孩子只需好好教养，将来必成大器。”
薛小王爷在还是世子的时候就是个名声远扬的懒鬼，老宁王拿他这个扶不上墙的儿子没体例，三天两端一顿拳头尚打不平他，但是以薛寅性子之懒惰，若真任他听任自流，那么他终其平生恐怕就真的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但是他与面前这小家伙不一样，他有阿姐。
“放他走了。”柳从之微微一叹，“这孩子聪明，但过分聪明，不受磨练，难以成器。”
“纷飞如絮，飘散各地，生根抽芽，自成坎阱。”柳从之淡淡浅笑，给薛寅斟酒，“数年前，我遭华平谗谄，被贬为百姓。当时我非常不甘，想了好久本身为何败了这一场。最后我终究想清楚了，我之败，当然是因为办事不当引得老天子大怒，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晓得的太少。我需求充沛的来自于分歧渠道的动静，越多越好，有了这些动静，我才气做出精确的判定，以得当的体例应对，才不会再度一败涂地。”
柳从之轻笑，在薛寅耳畔低声说了些甚么。
柳从之拿着酒杯的手一动不动，悄悄看着薛寅，目光温和，“我和本身打了个赌。”他唇畔俄然暴露一个笑容，这笑容无半点他常日的温文尔雅，却带一丝狠戾的狼性，更模糊带了一丝镇静，“我赌你不会叛变。”他含笑问：“这赌约，你应么？”
柳从之微微一笑，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放下酒杯，含笑谈起了闲事：“月国那边传回了动静。白夜处斩当日，厉明派部下天蚕精英刺杀行迹不慎被泄漏的纱兰……当夜非常凶恶，沙勿誓死保护纱兰，一番厮杀以后，纱兰葬身火海，死无全尸。”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他有千里眼，亲眼洞悉了当夜所产生的统统……柳从之无兼顾之术，但或许真有一双千里眼也不必然。
这一吻来得俄然，无声无息，却又非常密切，薛寅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蓦地睁大眼，蓦地向后一撤。
当年若无阿姐，他恐怕至今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料。若无柳从之背叛，他恐怕至今还舒舒畅服地在北化做他的大梦。不过或许他应当感谢柳从之，现在若无柳从之，他恐怕会直接醉死在这京华烟云里，懒于持续磨练本身的技艺，保持本身的警悟吧？
薛寅耳廓发红，连带着小半张脸都有点红，却得空顾及，越听越专注，最后半闭的眼睛完整展开，目光炯炯地盯着柳从之，如有所思道：“这另有点意义。”
他把杯中酒斟满，放下酒壶，俄然悄悄一叹：“厥后我交战疆场，更深贯穿到这一层事理。尤厥厥后，我见地了月国天蚕。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需求有很多只属于我的耳目，这便是柳絮。”
薛寅听到这里，却稍带迷惑地看了柳从之一眼。柳从之在月国做了如此多的安插，何不平衡两方权势，让他们内斗不休浪费国力？与此比拟，点一把火让两方直接对上仿佛并非柳从之的风格。贰心头各种考虑皆未宣之于口，但是两人于政事上几近有浑然天成的默契，虽行事气势大有分歧，见地却老是类似。此时他不过一个眼神，柳从之却似完整了然贰心头所想，见状微微一笑，俄然抬手，悄悄勾了勾手指。
或者说，即便柳从之在纱兰和厉明身边没有非常靠近的探子，他在月国也定埋有很多暗线，这绝非一日之功。柳从之名正言顺夺天下即位即位不过是比来的事，他又是甚么时候早早布下了坎阱，好让本身立于不败之地？
柳陛下浅笑坐下，拿起桌上酒杯为本身倒了一杯酒，一面啜饮，一面含笑道：“忙完闲事，前来看看。”
他像只后知后觉发明本身尾巴被踩住的猫，那厢柳从之神采却变也稳定，浅笑着一理衣衿，道貌岸然一本端庄，陛下涵养向来上佳，可谓千破万破，脸皮不破。薛寅晕乎乎的醉劲终究畴昔，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红，看一眼四周，只见小游九已不见踪迹，四周独一的人就是面前风采翩翩的柳陛下。薛寅深吸一口气：“陛下如何来了？”
……薛小王爷，怂了。
彼时薛寅正在悠哉悠哉地喝酒，柳陛下日理万机不得闲，但能者合该多劳，累死该死，小薛王爷懒洋洋软绵绵，一面享用着陈年桂花酿，一面指导小游九技艺，日子倒是过得分外落拓安闲。
“恰是死无全尸。”柳从之含笑一点头，“一具焦尸，此中各种，实在难以鉴定。与此同时，沙勿出逃，再次不知所踪。”他低低一笑：“这事越来越风趣了，不是么？”
薛寅呆了一呆。
薛寅早知柳从之擅谋算布局，但如此深的用心，细想实在令民气惊。柳从之此人……如此心机算计，他与如此一个君王胶葛不清，前路又当如何？
月国乱象仍未止歇，于南朝倒是功德一桩。薛寅缓缓点头，“确切风趣。”他正了正神采，抬开端：“陛动手眼通天，令人佩服。”
薛寅不接酒杯，只盯着柳从之，涩声问：“陛下信得过我？”
贰心头俄然涌起淡淡胆怯，淡淡镇静，以及一股连他本身也不明白的，奇特热意。他盯着面前酒杯看了好久，俄然伸手，一把接过酒杯，抬头，一饮而尽。
“我应。”薛寅一亮杯底，抿唇，低声道。
薛寅面上出现一点倦意，打了个呵欠，也倚在石桥上，有些事深想无益，故而他不肯深想。
薛寅脑筋一转，模糊嗅到此中关窍，却听柳从之笑道：“白夜临斩日期将近，我便想体例漏给了厉明一个动静，奉告了他女王的地点。”
薛寅瞥一眼桌上酒具，他自斟自酌，可没给别人备杯子，但柳陛下如此泰然自如，他还能说甚么？薛寅把目光从酒具上移开，问：“游九呢？”
薛寅懒懒打个呵欠，整小我看着软绵绵懒洋洋，而后缓缓凑到柳从之身边，眼睛却半闭着，不去看近在天涯的柳陛下。
并且他还真的有点想晓得姓柳的究竟又打了甚么奇奇特怪的算盘，被狐狸算计当然头疼，但看狐狸算计人倒是赏心好看一件乐事……
数日以后，月国一方的动静传了返来。
现现在两国时势都大略安稳，临时不会复兴战事，既如此，厉明最大的费事，莫过于逃出世天的女王了。
薛寅论学问拍马也赶不上才冠天下的柳从之，但技艺倒是不错，指导一下小游九绰绰不足。小家伙倒是聪敏好学，何如性子脱跳，坐不住，一肚子诡计狡计，一不留意就出幺蛾子，练弓练了几天，小有花样，就开端收不住心想溜出去玩了。不学无术如薛寅对小家伙这等脾气非常了解，只因小薛王爷懒入骨髓，昔年学艺时也很有一番波折，不过现在他不是学艺的是讲课的，门生要跑，天然使不得，因而懒洋洋坐镇原地，他看着睡神附体仿佛非常好乱来，但他这么一坐，游九却无可何如地发明本身无处可去，满肚子机警算计都碰鼻，情知赶上了高人，只得乖乖服从。
薛寅抬眼直视柳从之，目中带着淡淡迷惑。柳从之侧头打量他半晌，笑了。
杀人最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次忌死无全尸，死人不会说话，但死人能够哄人。
技艺一道，天赋或许首要，但最首要的还是勤恳，不然始终只能是花架子，但是此中过程免不了古板磨人。薛寅见小孩一脸不情不肯，忽而思路一转，忆起了他本身的童年。
第一，柳从之在厉明身边有探子，不然如何把动静“漏”给厉明？
柳从之说得心平气和，薛寅却逐步浑身紧绷，他几近想站起来就此分开，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僵在原地听柳从之持续说下去。
薛寅垂眉，面前的酒杯被稳稳握着，一动不动，杯中隐见光彩，空中满盈着一股淡淡酒香，这酒本是美酒玉液，辛辣甘醇，回味无穷，闻之欲醉。
柳陛下笑容是一贯的温暖，但是眼角眉梢都是引诱之色，脸上就差没写“想晓得？过来啊”几个字，看得让人非常有抽上去的*，薛寅方觉手痒，就见柳从之目光略微一转，双眸定定地看着他，眼波温和如醉。
薛寅缓缓咀嚼这段话，微一侧头：“死无全尸？”
柳陛下笑得一派暖和，仿佛人畜有害，一句话轻描淡写，但话中透暴露的各种实在令民气惊。
薛寅微微一震：“柳絮？”
柳从之为何要如此详细地给他流露如此多的月国奥妙？这乃至不但是月国的奥妙，也包含柳从之本身的……柳从之部下有一张绝大的谍报网，为他源源不竭送来各种谍报。这本应是绝密，薛寅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不沾政事，不碰兵权，游手好闲醉梦浮生，循分守己，却也安然，柳从之又为甚么要奉告他这些？……当然，这些他确切很感兴趣不错。
月国之局窜改莫测，纱兰夺位在月国尚惊掉了很多人下巴，至于以后厉明卷土重来更让很多人意想不到，但是即便时势变迁如此，柳从之对远在千里以外的异国仍然了如指掌，这一点足以让他安身于不败之地。
柳从之笑问：“你猜厉明与纱兰谁生谁死？”
姐弟俩一起习武一起学艺，薛明华性子开朗、好强，且说一不二，小薛寅对老爹的话尚可不听，被经验了也尚可不管不顾，但每天被自家姐姐压着打就不好受了，是可忍孰不成忍，好胜之心一起，便誓要练出个花样来，让统统人刮目相看。他不伏输，薛明华更不伏输，姐弟俩打打闹闹，仿佛就是那么一转眼，就已是二十年了。
柳从之却点头：“我也不知。”他淡淡道：“本日结局，恐怕要比及上几日才会有动静传过来。我也非常猎奇，这二人究竟会有多么结局。”
柳从之笑得云淡风轻，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冷静对视，终究相视而笑，统统……阿谁尽在不言中，坑人这类事，实在只需默契。
柳从之含笑道：“偶然插柳柳成荫。柳絮至今已成坎阱，但是网越大，就越难节制。我事物太多，现在已没法再亲力亲为。迄今为止，远在月国的柳絮皆是由我一名故交在掌管，但是克日他已亡故。”他说着缓缓执起酒杯，悬于薛寅面前，“朕需求另一小我代替他，成为朕的耳目，你情愿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