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酒(2)
“属于闷骚型的。”黄芪插话。
“你也故意？”
东单大排档，最靠街边的一张大桌子，乱坐了我的兄弟们，王大、辛夷、黄芪、厚朴、杜仲都在。桌子上好几个空盘子，半盆煮五香花生，一堆花生壳，一大盘子拍黄瓜，十来个空燕京啤酒瓶，桌子上面一个啤酒箱，内里另有十来瓶啤酒立着没开瓶。仿佛除了厚朴，都灌了两瓶啤酒以上，脸红了，脖子粗了，脑筋乱了，身子飘了，下体僵了，话多了，口没遮拦了。
我们的黉舍建在东单和王府井之间，固然门生难以心无旁骛，但是喝大酒却非常便利。东单和王府井之间不但有事儿事儿的王府饭店，找俩黑人穿个白笠衫把门就冒充初级场合的战役迪厅，另有很多小馆子。喝大酒要到小馆子去，大馆子不可，一是大馆子太贵，因为假装标致的环境和假装高雅的办事蜜斯，一瓶酒要多付十瓶酒的代价，喝得鼓起，下月的炊事没下落了。二是大馆子事情太多，说话声音不能太大，说话内容不能太怪力乱神，不能随地吐鱼刺，不能赤脚丫穿鞋，喝到酒酣不能光膀子，喝到一半就把灯熄了说“放工了放工了”。三是大馆子不准喝醉，保安一个比一个壮，经理一声令下，就能把我们一手拎一个扔到大街上；假装高雅的办事蜜斯仿佛骨子里一个比一个淫荡，但是你一个眼神不对她们都要喊“抓地痞”；台布那么白，地毯那么洁净，我们本身都不美意义喝高了吐在上面，这类本身管束本身的心态最可骇，这哪能叫喝大酒呀。小馆子才好。东单和王府井的小馆子很多，它们有很多共性：它们都脏，都乱，都拥堵，都鼓励鼓噪，都没甚么好吃的；它们都便宜，都有浅显燕京啤酒，都贵不过两块五一瓶，啤酒都凉；它们都没有牢固打烊时候，我们在，买卖就在，灶台的火就不灭，等着我们点摊鸡蛋；它们都很勤地换老板，换得比东单专卖店的打扮换季还快；它们都非论菜系，甚么都做，甚么轻易做就做甚么；它们最大的共性是都欢迎我们这些喝大酒的人。
“说说费妍吧。”杜仲发起。
出了门，一股冷风，我们不由得颤抖。黄芪说：“风冷催人尿。”我们说：“不远处就有一个大众厕所。”黄芪说，内里太黑，茅坑太宽，一小时前，他上厕所的时候，就差一点儿掉出来，现在，他更没信心了。我说：“就找个墙根、树根，或者找个车屁股，对着撒了得了，对，找个车屁股，找个大奔，那种后部特别性感的一款。”成果黄芪真的找着一辆后部饱满的大奔，车牌上有好几个“8”，估计比我初恋的阿谁新锐处长更有来头。黄芪面冲大奔，我们在他身后围了一个半圆，替他挡风挡视野。春夜凄冷，北风凌厉，我们怕黄芪龟头落枕。那是一泡好长的尿，冒出腾腾的热气，在我们四周氤氲环绕。尿液砸到地上，在凌晨两点的春夜里显得声音宏亮，没准顺着长安街，能传到门头沟。
“魏妍但是我的内心。”王大和杜仲抬杠，想看杜仲能暴虐成甚么模样，声音清脆到甚么程度。我喝了口啤酒，剥了颗煮花生，浅笑着听热烈。
杜仲客岁暑假去上海拜见他的一个表舅，他表舅在马来西亚发了财，想到上海捐些钱，用他的名字定名一座大桥，每天好让千车过万人踩，内心感受很牛气。如果没有第二次文革，那么大桥在，他的名字就在，他身后，他的后代便能够经常来凭吊，回想他的丰功伟绩和绝代风华。这统统，比起在穷山恶水但是号称风景娟秀的州里买块坟场强多了。杜仲的表舅奉告杜仲，开端，当局官员的建议是用他的名字定名一所中学，“教诲兴国呀！”当局官员说。就在他决定承诺之前，夺目的他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一个夺目的上海籍入口商。阿谁夺目的上海人恭维了半小时他的爱国热忱，然后简朴地奉告他，他被人骗了。那所要用他的名字定名的黉舍在上海以出产傻瓜闻名，如果用他的名字做校名，他会被人当作傻逼常常念叨的。“真他妈的悬呀。”杜仲表舅用跟杜仲学的北京土话慨叹。杜仲打的到表舅地点的东亚富豪旅店，的士司机看杜仲仪表不是很堂堂或者说很鄙陋，对上海又很不熟谙，带着他兜了好几圈才到衡山路。杜仲感觉仿佛快到了，又不想看的士司机那副欠揍的鸟样，声若洪钟地喊“泊车”，的士司机逮着机遇，不屑地说：“你们乡间人觉得这里还是你们外埠，想在甚么处所停就在甚么处所停！这里是上海，不要搞错。”然后又拉了杜仲老长一段才停下。杜仲推开车门，拔腿就走。的士司机高喊：“付钱！”杜仲忿忿地说：“我们乡间人从外埠来，出门向来不带钱。”
“再来一个。”厚朴说，本身偷偷给本身倒了小半杯啤酒，抿了一小口。怕我们瞥见，开端灌他。
“你们不该该欺负外埠人。”厚朴抱不平，不喝酒，大把吃五香煮花生。
“我就晓得你也不是东西，以是你把魏妍把稳坎。我们班花师姐真是瞎了眼，插到你这坨牛粪上。”
“好多人都插手过争当牛粪的活动。”
我们的校门三米多高，铁质绿漆，顶端为梭镖头状。翻的时候不能非常粗心，不然梭镖头戳下体，即便不出血也会胯间软构造伤害，走路的时候下体沉重而疼痛，一步一颤。我翻过大门的时候，月光很好，“勤奋、松散、求精、献身”的八字校训在月光下模糊发光。值班室的白炽灯亮着，校卫队队长带着几个校卫队员在值班室打扑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表面冷酷，内心狂野。”辛夷批评。
“费妍真的是我的内心：乖乖的，白白的，干清干净的，眉眼顺顺的，鼻子翘翘的。”我说。
“我和秋水有同感。费妍也是我的超等大内心：乖乖的，白白的，干清干净的，眉眼顺顺的，鼻子翘翘的。”王大拥戴我说道。
有个挺恶心的笑话，说某大构造看门的老王死了，很草率地开了个悲悼会，构造李总奇特地发明，好些首要带领的夫人都来到悲悼会场，个个悲哀欲绝、泣不成声。李总感觉老王必有好处，决定要弄个究竟，就把老王的“好处”切了下来，放到福尔马林液里，带回了家。李总夫人回到家，看到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老王的“好处”，顿时悲哀欲绝、泣不成声，责问李总：“老王死了？谁干的？”
“费妍早就开端背单词，筹办GRE了。”厚朴说，感觉本身开端得不敷早，心中不安。
“我有一颗旷达的心。”
“人还是要积一点儿阴德的，不然即便早晨没鬼，也会有东西叫门的。”黄芪乐了一通，然后规劝杜仲。
“魏妍不是外埠人，是上海人。”杜仲对上海人有成见。杜仲对于上海人的成见源于他在上海的一次经历。
“魏妍一个上海人，如何能说出那么多北京土话。”辛夷感觉不实在。
“你的心有几个坎？”杜仲接着问王大。
甘妍在我们班绝对是小我物。甘妍四方身材，神采凝重，语缓行迟，眺望去，用当代汉语描述就是“凝如断山”，用当代汉语描述就是“仿佛麻将牌中的白板”。甘妍从很小的时候就有大器之相，是我们班上最有传授神采和身形的人。我们一起在病房行走，病人总把她当作带领我们这群毛头医门生的教员，都恭敬地叫甘妍“甘传授”，因而辛夷给甘妍起了个外号“练习传授”。我们班恰是因为有了甘妍，在低年级小师弟小师妹面前才有了一些分量，“君子不威则不重”，不再美满是个大烂班、大乱班、大浪班。甘妍受统统男传授的恋慕，我们都对甘妍恭还规矩，恐怕本身的矗立独行、胡言乱语传到男传授耳朵里，毕业分派都困难。鉴于甘妍的这类严肃，辛夷又给甘妍起了个外号“奶奶”，如果甘妍有一天说嫁给了医学界某个德高望重的爷爷辈人物，我们一点儿也不会奇特。
“魏妍这类小人，我都能够设想她新婚之夜会如何表示。”
“新婚之夜这个题目不错，能够推行，再说说其别人。”辛夷是个无神论者，向来不考虑阴德、来生或是来岁的运气等等。
“秋水，你不要一声不吭，只顾喝酒吃肉，如许下去很轻易变成厚朴的。亏你还是口会会长呢，该你说了。”辛夷说我。
“你是情种。你的心都是坎。”辛夷不屑。
“我一颗心，两个心房、两个心室，每个心房或心室都是不法则的立方体，每个立方体都有八个坎。以是我有三十二个内心，我有很多内心。”我们医大，一届只要三十个门生，女生占一半或稍出头，稍稍有些眉眼的，就是王大的内心。
“我可没招你们，不准没事儿说我。”厚朴接着吃花生。
快凌晨两点，我们的一箱啤酒根基喝完了，除了厚朴，其他的人仿佛都高了。我们搀扶着踉跄出小馆，小馆老板警告我们，出了小馆，别太大声鼓噪，毕竟邻着长安街，有差人巡查查抄身份证。
“乖乖的，白白的，干清干净的，眉眼顺顺的，鼻子翘翘的，这些都是大要征象。费妍就仿佛束缚今后的紫禁城。外城，向全部劳动听民开放；三大殿、珍宝馆，要出来，你得另买票；东宫、西宫、内室、寝宫，骟了你都别想收支，谁也别想。王大，你想当地痞校医；辛夷，你想当医药代表；厚朴，你想当猖獗大夫；秋水，你不晓得应当当个甚么。人家费妍但是要出国，要去哈佛、麻省理工、普林斯顿、约翰霍普金斯的，要拿诺贝尔医学和心机大奖的。”黄芪批评费妍，我附和黄芪的观点。
“魏妍就不是东西。”杜仲声如洪钟。自从杜仲被魏妍当众热诚以后，杜仲数次寻死得逞（按黄芪描述，悲忿交集的杜仲尝试过不撒尿憋死、喝酒喝死、电炉煮出前一丁的便利面被电死或撑死等等，但都没有得逞），因而寻觅统统暗里里的机遇，热诚魏妍，把统统黄笑话女配角的名字换成魏妍，逢人就讲，不管人乐意不乐意听或者之前听过没听过。
“说说甘妍吧。”王大发起。
爬到六楼，一头倒进床里，我很快就睡着了。不晓得睡了多久，一声巨响把我惊醒。翻开灯，瞥见杜仲四脚朝天摔在桌子上，一身的瓜子壳，浅笑着说：“我想上厕所，我忘了我睡上铺了，一脚就迈下来了。别担忧，我一点儿也不疼，脚腕子挺大，能够折了。”不是能够，而是必然――杜仲的脚踝肿成了皮球，必定是骨折了。我的酒一下子全醒了，背起杜仲就往楼下跑。凌晨四点，阿谁校卫队队长必定睡得跟死猪一样，但是我必然要把他弄醒，给我开校门。我要送杜仲去急诊，我就算操校卫队队长他大爷也得把他操醒。
翻黉舍大门的时候，没喝多的厚朴派上了用处。厚朴手抱、肩扛、脚踹，尽力了十多分钟，终究把我们五个大汉都码到了黉舍院子里，王大瘦子瘫在地上，忽忽悠悠，土木形骸，好大的一堆呀。厚朴说，我们固然醉了，但是还是比死人好玩弄，我们还晓得共同，相干肌肉还能在恰当的时候给劲儿；死人向来不共同，以是死沉死沉的。厚朴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他帮五个死人翻过我们黉舍大门一样。
我们相互搀扶着上楼，我感觉楼梯是棉花做的，凹凸不齐，踩上去很有弹性。楼道里养的老鼠都被惊醒了，镇静地看了看我们，感觉没甚么新奇的，还是这几个见惯的老混蛋，因而吃起了夜宵，楼道里的鼠食味道又浓烈起来。我们的楼可真高，刚建国的时候盖的，学苏联，一层楼有现在的两层楼高。电梯早就停了，王大一边喘一边狂叫，还是美国好呀，二十四小时都有电梯呀。
“话说费妍新婚之夜，”王大口痒，开端编撰，“新老公上蹿下跳，左冲右杀，前顶后撞，非常钟后，结束了。费妍新老公自我感受杰出地问费妍：‘你感觉好吗？’费妍很猜疑地看了看她老公：‘你说甚么？你刚才调了些事情？你干了甚么？我刚才又背了三十个单词。俞敏洪的GRE单词书，我已经背到第十九个单位了。实在，最难的不是背，而是记着。不但明天记着，并且明天记着，考场上还能记着。记着以后还要矫捷应用，也就是说，答题能够答对。’”
辛夷按照这个恶心的笑话改编了一个更恶心的笑话，配角换成了甘妍。话说有一天，甘妍俄然死了，医大很草率地开了个悲悼会，但是医大李校长奇特地发明，好些着名男传授都来到悲悼会场，个个悲哀欲绝、泣不成声。李校长感觉甘妍必有妙处，决定要弄个究竟，就把甘妍的“妙处”切了下来，放到福尔马林液里，带回了家。李校长老公放工回到家，看到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甘妍的“妙处”，顿时悲哀欲绝、泣不成声，责问李校长：“小甘死了？谁干的？”辛夷说过这个故事以后，就立即悔怨了。我们说，这是我们听到过的最为暴虐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话让甘妍晓得了，你会有甚么果子吃。“你会被小刀剁成肉馅的。”“你会被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的。”我们恐吓辛夷。辛夷当时就腿肚子抽筋，瘫倒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