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残局
渭南大营内，邵立德见到了去而复返的宰相韦昭度、张濬。
“似是吓坏了，不言不语，孟秀士在内里照顾。”韩全诲答道。
邵立德暗中鄙夷了一下。自甘露之变，寺人仇士良大杀特杀以后，就把南衙官员的脊梁给打断了。从那以后，国度权益日趋向北司倾斜，南衙朝官们对北司寺人是既悔恨，同时又惊骇。
西门重遂立起家，看了看关着贤人的殿室，便道：“将贤人放出来吧。既已诏夺杨复恭各职，他便已是死狗一只，翻不了身了。现在要做的，是善后。”
“西门宫监做下好大事。大明宫前箭矢横飞，杀人盈野，还是北司官员派头大。”邵立德端起茶碗，笑道。
“先清算好都城的残局吧。”邵立德说道：“朱玫那边的口风，我再去谈一谈，说不定他压根就不想走呢。”
至于传皇位给谁，天子更是很难有决定权，根基都是寺人个人一手筹办，有人乃至还在天子临死前讽刺天子，矫诏传位给别人。
如果换朱玫入蜀，他该当是情愿的，毕竟蜀中富庶，不比凤翔镇强？但若要把西川帅位给朱玫，邵立德却不肯意。
汗青上实在是宰相韦昭度入蜀平乱，成果便宜了王建。贼王八已经被斩于渭水，此人当不会再呈现了。
所谓的“诏”，当然是矫诏了，寺人们也不是第一次干，没有涓滴心机压力。
韩全诲，中官韩文约养子。刘季述，中官刘行深养子。
西川镇嘛，朝廷拿在手里好了，就是不晓得拿不拿得稳了。
“南衙那边有甚么动静？”
贤人不想看到西门氏一家独大，他对西门氏也不信赖。因而扶杨复恭起来，对抗西门氏。换本身在阿谁位置上，也会这么做。
“还请灵武郡王速速出兵。西门思恭、杨复恭之辈，变更军士，相互攻杀，将贤人当作奇货，抢来抢去。今杨复恭已遁，西门思恭叔侄尚在北司，若调雄师入城，将其围杀，当可为国除一大害。”韦昭度慷慨激昂，面色红润，不竭劝道：“事成以后，灵武郡王但有所请，有司无不允准。”
“某这便是来给灵武郡王赔罪的。”西门重遂苦笑道：“杨复恭势大，要想扳倒，必得让贤人下旨，只能出此下策了。”
寺人如此“神勇”，天然是因为他们把握着兵权。但现在情势可不一样了啊，定难军还在城外呢，得稳住他们。
“唉！”西门重遂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定难军数万人尚在城外，南衙官员既见不到贤人，定会去勾连外镇兵马。那邵立德夙来珍惜羽毛，说不定就让他们说动了，举大兵入城，神策军可保得了你我？”
到山南东道去与秦宗权拼？到淮南与杨行密、孙儒、朱全忠拼？到镇海与孙儒、钱镠拼？都不太能够，更何况也都稍远了一些。
至于说派定难军入蜀平乱，邵立德想都不想就反对了。蜀地天然轻易离心，在本身不成能亲身南征蜀地的环境下，派哪个大将畴昔都不放心。
“灵武郡王所言四事，本是道理当中，莫自当顺从。”
“有没有更好的处所？”邵立德想了想后，感觉让朱玫去东川太便宜他了，又问道。
可谁成想，此人手腕老辣，人脉深厚，借着定难军逼近长安的无益机会，压服了一众中官，结合起来反对本身，比如韩全诲、刘季述、第五可范、仇承坦等人。
“贤人可还好？”西门重遂在殿中坐了下来，问道。
杨复恭仰天长叹，本觉得西门思恭老迈不堪，精力不济，又失了圣眷，定然不是本身的敌手。
或许，能够让朝廷任命朱玫为剑南东川节度使，代替高仁厚。东川镇有五州之地，凤翔镇有一府四州，看似差未几，但敷裕程度完整不是一个级别。
想通了这节，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做就很简朴了：敏捷停歇局势，将影响降到最低，然后诛杀杨复恭翅膀——长安城内的天然让西门氏去办了，他从速带着雄师西去洋州，离长安越来越好，免得万一贤人出个甚么不测，给本身栽个弑君的帽子。
“去洋州！”杨复恭咬牙道。
“……”韩全诲愣了一下，不晓得该如何答复。
韦昭度、张濬二人面色一变。
寺人，与武夫们一样，他们会掀桌子，会杀人，文官们最怕碰到这类人。
这四小我，目前当的都是鸡坊使、御食使、宣徽南院使、十五宅使之类的非核心北司职务，但潜伏权势庞大，西门思恭拉住了他们，便可做很多事。
对于长安产生的厮杀，他也非常吃惊。这帮寺人也不看看场合，内心一点逼数都没有。
前面不竭传来惨叫声，不竭有假子落马，一些军士也趁机逃脱，明显不筹算和杨复恭一条道走到黑了。
“这……”韩全诲也有点慌了。
讽刺、吵架乃至囚杀天子，对寺人们来讲底子不算甚么。百余年来一向在做的事情，哪个天子不是由他们扶立的？大行天子下遗诏都没用，他们能够本身写一个，群臣敢反对？也不看看神策军把握在谁手里！
“事已至此，某也不想多说了。上面需得办好善后。1、贤人不成废黜；2、夺杨复恭及其翅膀本兼各职，武定军三州，令各刺史、镇将攻杨守忠自赎；3、募关中民户开荒河渭之事，持续停止，不得迟延；4、不准抨击南衙诸官。”
刚听闻时很吃惊，现在想想，仿佛又不是甚么大事。
这确切是个实际的题目啊。
天子没死，也没被废，只不过被西门思恭一系抢到手里了罢了。其目标也很简朴，隔断中外，矫诏杀杨复恭，趁便再找找有没有看不扎眼的南衙朝官，一并矫诏贬谪、赐死。
唯有入蜀，才能够激起朱玫的兴趣。
杨取信、杨守立等人不答，只簇拥着杨复恭往前奔逃。
西门重遂面色一凛，想了想后，便道：“光启元年诛杀田令孜后，其兄陈敬瑄一向在西川任上，无朝廷诏命，自领节度使，朝廷一向想要征讨。不如，令朱玫率军入蜀，征讨陈敬瑄？”
“走，去见一见灵武郡王。”西门重遂下定了决计，说道。
都城内，西门重遂在军士们的簇拥下，来到了昭阳殿。韩全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脸上挂满笑容。
邵立德冷哼一声。
第五可范，祖上第五守亮（时名第五守进）在贞元年间代霍仙鸣为神策军中尉，第五国珍在元和年间又为神策军中尉（后改名第五从直）。
邵立德叮咛亲兵给二位宰相上茶。
韩全诲囚禁贤人，或者说将贤人“庇护”起来，也是寺人们的通例操纵。顺宗、文宗皆被囚禁过，宪宗、敬宗更是直接被寺人杀死的，武宗的死很能够也与他们脱不开干系。
仇承坦不消说了，祖上仇士良那可真是太威风了。
西门重遂苦思冥想，半晌后摇了点头，道：“便是有，朱玫或许也不肯意。荆南刚被秦宗权的人马攻破，传闻城内只余一百多户。山南东道还在秦宗权部将赵德諲（yīn）手中，山南西道又是诸葛侍中的，能比得上凤翔一府四州职位的，怕是只要淮南、镇海等镇，可朱玫愿去吗？”
“另有一事……”说到这里，邵立德有些迟疑，稍稍抬高了声音，问道：“凤翔朱玫，可有好去处？”
杨复恭一马抢先，冲出了开远门。在他身后，另有大群狼狈出逃的骑士，林林总总几百人还是有的。
当年懿皇驾崩后，就是韩文约、刘行深、田令孜三人拥立今上。
厥后田令孜一手遮天，韩文约、刘行深二人被边沿化，落空了权力，连续致仕。但他们的养子仍然“以良胄入侍，充白身内养”，进入了寺人体系——实在并不是每个寺人养子都情愿当内侍，但他们的养父不肯放弃宫中的阵地，寺人间家的权力总要有人来担当。
“大帅，神策营左军中尉西门宫监来了。”亲兵十将李仁辅俄然出去禀报。
他晓得西门重遂说的是真相。杨复恭为何这么快崛起，并且权势熏天？还不是贤人鼓励、支撑、放纵？
“几位宰相一向要见贤人，皆被挡下了。”
“然后呢？便罢休了？”
“废料！都是神策营军士，人还那么多，半天拿不下西门文通，养你们何用？”杨复恭痛骂道。
“大人，西门文通率兵追出来了，快走吧。”杨取信赶了上来，急道。
清脆的马蹄声奔驰在石板道上。
局势已去矣！
万一人家打下了西川、东川四十余州，还能再听话吗？别说家人，这年初丢弃老婆求繁华的多了。做了蜀王，大不了重新娶妻生子好了，有多大事？
你想让朱玫走，给出的处所起码不能比凤翔镇差，并且还得人家情愿去。
但在走之前，该捞的好处还是得捞。
叮咛亲兵将两位宰相带到另一处营帐后，邵立德让李仁辅将西门重遂请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