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莎城
崔昭纬、郑延昌、王抟、崔胤四位宰相灰头土脸,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时候没见到贤人了。。。
捧日都的军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动不动拿起步弓,作势瞄诸位宰相公卿,这让他们都起了不好的预感:北司诸位中官想挟制贤人?
崔胤眸子子一转,冷静不说话。
当年朱泚手头就五千兵,竟然就敢占了长安称帝。先是定国号大秦,年号应天,第二年又改国号大汉,年号天皇——这就很儿戏。
德宗朝建中之乱,朱泚在长安称帝,虽则公卿将帅们内心中不是很瞧得起他,以为他们沐猴而冠。但这群沐猴而冠的人把握着刀把子啊,大群武夫趁机娶妻纳妾,索要公卿贵女,不还是捏着鼻子给了?
武夫当国,大抵是世家大族最悔恨的一种社会形状。
“这贼子,多数是想挟制贤人,奇货可居。”西门重遂恨声道。
“各位宰辅,事到现在,还要斗么?”西门重遂表情不好,提及来也是夹枪带棒,只见他嘲笑道:“符道昭此人,若没崔相从中勾引,至于叛变我么?”
笼中人的日子,可不好过啊。现在国势不振,藩镇是没法剪除了,但不能让一家独大是世人的共鸣。朱全忠没能击败邵立德,让他们非常难受。
安史之乱之前,就被打压得不成模样,不过那会团体还行,针对他们的主如果天子,他们本身还能模糊抱团,联婚的工具也是大师族,嫡女嫁畴昔做正妻,庶女做妾,相互之间能够就是亲戚,还是庞然大物。
西门重遂晓得王抟脾气,不觉得意,反倒解释道:“夏王还算通情达理,不似普通武夫。”
观邵立德以往入京所作所为,与寺人有合作的时候,也有翻脸的时候,他并没有对寺人有甚么特别的好感。实在是能够合作的,只要拿出筹马,打动他便可。
“此等武人,岂能够常理猜测?”崔昭纬终究说话了:“我看他也没甚大的谋算,不过是临时起意,求取个尚书令、太师之职罢了。”
西门重遂、崔昭纬、郑延昌、王抟四人听了齐齐变色。
“这岂不是何进召董卓入京?”王抟最诚恳,下认识就脱口而出。
但这话听听也就罢了,休说他正与朱玫鏖战,便是中间还隔着龙剑、兴元、凤翔三镇,就绝无能够。
特别是连西门昭也生出设法了,仿佛要本身做主,不肯再听人指手画脚。
“只能驱虎吞狼了。”西门重遂苦笑道:“实不相瞒,贤人已诏夏兵入援京师,或能灭杀李匡威贼众。”
“都这个时候了,何必再闹生分呢!”王抟苦笑了一下,道:“见到贤人要紧啊。”
但西门重遂却不想放过他,持续讽刺道:“现在看来,朝中的明白人,就没几个。萧遘算一个,早早出镇河渭。杜让能亦算一个,三年前远镇凉州。韦昭度旬日前去了陇右,也不算晚。到底是韦杜,见机得快,你崔昭纬算甚么东西?清河崔氏,不提也罢,式微期近。”
而在此之前,恰好能够张望下局势,趁便与各路权势谈谈代价,正所谓谋定而后动嘛。
西门重遂另一个假子,剑南西川节度使李茂贞,也就是之前的西门文通,倒是不忘昔日父子之谊,表示愿遣大将杨崇本入援京师。
崔胤当上宰相时候不长,资格最浅,这会神采微动,出来打圆场道:“符道昭此贼实在并不难对于。看他不敢惊扰圣驾,便知所求有限。现在该担忧的是李匡威啊,朱泚之事,会不会重演?”
自北朝以来,皇权可没多么崇高。就国朝来讲,抛开草创期间称帝的如窦建德、辅公祏等人不算,私行称帝的,另有白铁余、武则天、李重福、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李承宏、朱泚、李希烈、黄巢、秦宗权等,至于当皇太弟的朱滔、称霸王的康楚元等,那就数不堪数了。
想到这里,崔胤愈发地神采淡然,心中已有定计:或许,该暗中遣人联络了。
刘季述凑到西门重遂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西门的神采稍有和缓。
李匡威也是燕帅出身,手里的天威都一样有五千人,会不会也来这么一出?
安史之乱今后,一下子就变得辣眼睛了。武夫可不管你甚么世家不世家的,不听话直接乱刀砍死,另有“妇女多在官军中”的传统,抢起公卿贵女来也毫不含混,乃至沦为营妓的都很多,真是一个斯文扫地的年代。
“好!”王抟噎了一下,又道:“符道昭意欲何为?”
这一次入长安,他但是有好几件大事要办的。
西门重遂的神采稍有和缓。
光启中,巢乱虽安定,但世家大族的日子愈发不好过,影响力仅限于关中以及故乡,处所土豪日渐崛起,大小军头仍然我行我素。这是一个草根狂欢的年代,世家大族不但是从政治上被清理了,乃至还被从精神上毁灭,残存下来的民气不足悸,不得不化整为零,终究埋没于汗青大潮当中。
不过他们的这个猜想很快就被颠覆了,因为西门重遂、刘季述、骆全灌等一干中官也满脸郁郁地来到了他们面前,感喟不止。
崔昭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其他三位宰相都不说话,他也没底气多说甚么,只冷哼一声,转过了身去,闭目养神。
“尚书令如何能给?”王抟有些吃惊,道:“三师者,非品德崇重,则不居其位。无其人,则阙之。宁缺毋滥的重职,怎可轻授?”
搁南北朝那会,没有世家身份或大族提携,小军官立了军功,很难获得晋升,便是升官也有天花板,乃至还能够被人并吞功绩,死于非命。
崔昭纬持续闭目,毫无反应,仿佛老衲入定了普通。
和普通武夫不一样,但毕竟还是武夫。残暴、贪财、好色、短视、无礼、傲慢等弊端,多多极少还是感染了一些的。但这又如何?你能如何办?另有谁能来帮手?
黄巢之乱更是将他们的尴尬推到了颠峰。
他方才想起了一件事情,西门重遂带着捧日都护送贤人出走莎城,这申明甚么?申明他也掌控不了禁军了!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王抟气得脸红脖子粗,不睬崔昭纬了。
北司中官,也有明天?
世家大族,日子也不好过。
“西门宫监,西门昭既为你假子——”
王抟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西门重遂打断了:“我素无此假子,此人名叫符道昭,蔡贼出身。”
崔昭纬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郑延昌看不太下去,想分辩两句,但被刘季述拿眼一瞪,又失了勇气,扭过甚去。
莎城镇内,局势一团乱麻。
“这——”王抟有些不睬解,都这个模样了,挟制贤人有甚么好处?撑死了加官进爵,至于地盘,那必定是没有的。你去那里要地盘?同州?华州?还是京西北诸镇?
崔昭纬面不改色:“西门宫监这是甚么话?”
崔胤越想越冲动,恨不得现在就见到邵立德。哪怕无人的时候,态度奉承一些,凑趣下也成啊!只要让我独掌朝政,诛尽寺人,那另有甚么是不能舍弃的?
“是与不是,竖子心中稀有!”西门重遂恼道。
李匡威会称帝吗?难说。
巢入长安,又是一波“娶妻潮”,你敢不给吗?连贤人的嫔妃都有流落官方,不知下落的,触怒了他们,便是亲王国公,搞不好百口“不知下落”。
银枪都日夜兼程,不吝马力,很快就能到达。
这下统统人都明白了,本来想浑水摸鱼的不是北司中官,而是武夫!
“没甚么好说的了。”西门重遂懒得和这帮毛锥子多废话,只听他说道:“夏兵不来,如何震慑符道昭、时瓒、李匡威之辈?”
至于找朱全忠,算了吧,他来不了关中。河清之役,以多打少,却损兵折将,让朝堂上很多人震惊的同时,也非常绝望。
不过光靠这支军队还不敷,他会比及义参军、丰安军皆堆积而来以后,方会大肆西进。
这是一个大洗牌的期间,世家大族的一半身子已被打落灰尘,剩下一半也即将被打落。他们最后的挣扎,大抵就是凭借于一个看起来对他们没有太多歹意的武夫,尽力阐扬本身的代价,苟延残喘。
艰巨今后,藩帅、衙将、刺史,草根出身的太多了。并且武夫们之间呈现了一种“奇特”的民风,即相互之间太会共情,太有阶层认识了。上官逼迫我,砍死他!有人剥削粮饷,杀了他!我来带大伙去那些世家朱门发财,大伙推我当留后!
“人家握着刀把子,你分歧意又如何?”崔昭纬本就看不大惯王抟,又耻笑道:“便是符道昭讨取汝女为妾,怕是也得承诺。”
长安城中另有三万多“中立”神策军,他们可没太多节操,若李匡威许以财贿,保不齐就拥他为帝了。
而此时的邵立德,也已经带着一千亲兵过了蒲津关浮桥,宿于同州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