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报告
优哉游哉地吃完后，李杭分开了食肆，又到贩子上转了起来。
李杭也不想傻等，因而跑到晋阳县城这一片，看看民生如何。
除非——李克用邻近败亡之际，行险一搏，获得了他本身都不敢信赖的军事胜利，靠撞大运赢了大帅或朱全忠。
代价的颠簸，常常和供应、运输直接相干。李杭在听望司学过一阵子，晓得这此中的道道。
“不知陇西郡王缘安在阳曲大阅诸军？”上了河东派来的马车后，李杭又问道。
李存进策马跟在车驾中间，不答话。
灵武郡王刚至绥州时，粮价就是四十钱，现在快十年了，年年交战，人也多了几倍，粮价竟然还能压在这个价位上，肉、奶代价乃至还跌了。如此贤能，百姓天然恋慕。
别的，李杭也灵敏地重视到了阳曲这个地名。
“贩子厚利无礼义！不知礼为何物，与你们说话，不过对牛操琴罢了。河东名镇，焉能让朔方之人来统治？”门客怒而起家，分开了。
张家把孙女送给李家吃，李家把儿子送到王家，周家半夜悄悄杀了一名孩童，把肉腌起来藏着……
朔方镇，颇具上升气象，河东镇，倒是在走下坡路。大帅只要稳扎稳打，不可险，不冒进，待李克用再折腾个十年八年，将毫无还手之力。
人就怕对比。朔方邵大帅与河东李大帅一比，那的确是贤得不能再贤。
李杭不动声色，冷静听着。
李克用坐镇泽潞，防备河南，蕃兵、汉人加起来三四万。攻邢州的李罕之、李存孝两路，又是蕃汉四五万兵马。一攻就是大半年，破钞无数，还死了很多人。
李杭也方才坐下，点了毕罗、鱼、酒以及一些果蔬，代价确切有些贵。几近全数超越灵夏，就鱼便宜一些。
世人皆感喟。
“店家，肉行……”
他住在太原县城的馆驿内，河东幕府安排的，但没说甚么时候入见陇西郡王。
“夏州羯羊只要二百七十钱了。某七年前去过绥州，那会一头羊要四百钱，这些年贬价跌得太短长了。”
世人遂不再多话。
“羯羊一头五百钱，真真是笑话！”几个看起来商贾模样的人坐了下来，将弓刀置于一旁，嘴里还在抱怨个不断。
“……比年交战，民物耗弊，市道萧然。百姓残于兵盗，米价腾贵。忻、代之间，沙陀抄掠自家州县，民行乞食者属路。泽、潞富州，李罕之所镇，鼠一头值钱七千……唯太原及邻近州县得稍安，然河东内藏之虚竭，可见一斑矣……”
“抢个屁！孟方立都把庙里的佛像融了发钱了，牛羊、粮食搜刮一空，不然围城之下，能对峙六七个月？”
看来，今后能够让更多的河东商徒到灵夏做买卖。有他们在，大帅的名声定然能传遍这一府七州之地。异日兵进河东，或能少掉很多阻力。
“朱全忠也不如灵武郡王。”
河东还真是好处所，北方这么多险要关隘，光雁门关就两个，将各条路堵得死死的。也就南边空虚了一些，朱全忠攻起来倒很便利。
“别驾在馆中安息，敢问将军是？”李杭的侍从问道。
回到馆驿后，他关上了门，直接写起了陈述。
这不是李克用耍脾气就行的，财贿赋税不会平空变出来。
“一年给武夫发赏，多数就要发下去二百万头。武夫也吃不完啊，拿出去卖，可不就贬价了么？”
大帅没设义儿军，但天下各镇，义儿军可谓比比皆是，普通都是藩帅的亲信部伍。派李存出去请，申明李克用还是非常正视的，也给大帅面子。
李杭看了他一眼。观其遍身绫罗的模样，应当不愁吃穿，糊口充足。
李杭一边回想一边写，写完以后，狠狠受了一番“爱镇主义”思惟浸礼。
不过诚恳说，河东现在实在也还马草率虎。毕竟李克用治政不过七年，还没充足的时候废弛。如果比及他儿子那一辈，河东百姓怕不是成人干了。好好一个百万人丁的大镇，整不好减少一半以上（汗青上到后汉年间是锐减七成以上，降落速率高于河南、河北、关中）。
“恰是。”李存进答道：“大帅在阳曲阅军，召使者前去问对。”
“迟早的事。”世人拥戴。
“……牛为耕稼之本，官私马牛，为用处重。河东一牛，值钱三千五百，灵夏之牛，值钱二千五百。太原府之民户，三两家共用一牛，困顿至此，殆无治乎？”
“夏州李别驾可在馆中？”门外响起了扣问声。
“老子就烦你这类人。前年贩了一批桃枣，半途让军士给抢了，若非见机快，命都没了。陇西郡王与灵武郡王乃义认兄弟，如果河东这家业……”
“应还抢了很多牛羊马驼返来，官牧养不下，要么杀了做脯，要么拿出去卖。唉，某夙来喜食羊肉，若能去夏州就好了。”
但人如何能把但愿依托在这么没谱的事情上呢？
“我从河中府买布回太原，进岚州收个过税，到了石州再收，进了太原府还收！到了坊市，各种钱多如牛毛。雄主会剥削啊，归正我是不会亏钱的，你把我家布买归去，多花了钱，这是谁的错？”
这些人间惨事，他们见很多了，现在就是想不幸都不幸不起来。
阳曲以北七十里，有石岭镇、石岭关，为河东军事要地，康传圭曾经当过石岭镇将。
河东攻邢州，动员的兵力实在很多的。
李克用这是要做甚么？
“桃、李、杏、柰……”
不过也不是统统人都感觉邵立德比李克用好，这会就有一王谢客忍不住了，讽刺道：“朔方镇半胡半汉，那邵立德也与胡人无异，***女，纲常废弛，哪有一点雄主的模样？”
这片算是晋阳三城的坊市之一了。固然在晋阳县以内，但却归太原府直管，收税收得很短长。
“李克用，应有力同时应对东、西两方面的威胁。”李杭没有把这句话写上去，怕滋扰大帅的判定，但他信赖大帅这么聪明威武的人，完整能够从字里行间看出来。
“……中等以下百姓，肉食不易，但家有礼事，买羊为杀。太原府有贩羊者，言羖（gǔ）羊值钱四百、羯羊五百、羔羊二百五十钱。此般景象，七十者能够食肉乎？”
李杭的眉头皱了起来。晋师北征，普通都会在阳曲堆积兵马，然后分批北上忻、代。
这类人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升斗小民，能花四十钱买米，就不肯花五十钱，况百钱乎？
李杭是在仲春下旬到达晋阳的。
李杭将文书之类的收起，然后整了整袍服，大步走出了房间，道：“某便是李杭。陇西郡王在阳曲？”
孟方立几近把统统的统统都投入了战役，现在陇西郡王获得的，只是一个被掏空了的河北三州罢了。除了那几十万一无统统的民人，另有甚么？本年春播都误了农时，这会估计都要人吃人。
李杭内心一动。
这几年，河东军南征北战，除了敏捷占据泽潞二州算是有赚头以外，攻邢、洺、磁三州以及大同军，旷日耐久，破钞无数。现在刚获得的河北三州，虽不能说是一片白地，也残破不堪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到晋阳了。几年内跑过好几次，但没有一次的任务有此次毒手。
财贿赋税本就在日渐减少，还四周树敌，多线开战，此取死之道也。
“打这一趟，竟是亏蚀喽？”
“麸行……”
“再这么打下去，怕是不如朱全忠。”又有人说道。
守好此关，太原无忧矣，盖因关上阵势险要，仅容单车通过。
“雄主……雄主治下斗米都百钱了，夏州才四十钱，你去对百姓说说。”
“店家，你这饼味美，买卖应是不错吧？”
阅军就要发赏。河东都这个模样了，李克用还要这么玩，说一句穷兵黩武不为过！
“喝多昏了头了？嘴上没把门？”一名老成慎重的商贾拍了下桌子，斥道。
“……秦汉以来，唐马最盛，河东亦有牧监。然民人买马，每匹予钱二万五千，或绢六七十匹。不至其间，竟不知河东马价如此之贵。由此观之，马政废弛，几与幽州无异，不如成德远甚。若断其通往草原之通路，或有大利。”
世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此县在晋阳北七十里，是太原府的北大门。乾符末，邵大帅从征河东，围歼李国昌父子时，就曾率铁林都驻扎阳曲。
李杭听了心中暗爽。大帅的贤名，竟连河东商徒都晓得了。
这能够是畴昔十年内，河东风景最差的时候。或许，也是将来十年内，河东风景最好的时候。
河东这么富庶的处所，比年战役之下，竟然也到这般风景了。
“说到抢。去年龄万武夫东攻邢州，可抢返来甚么东西？”
大帅有一词，曰“战役潜力”，从百姓生存中或可反应一二。
李杭花了一整天时候在坊市里转悠，通过扳谈的体例，探听各种商品代价，再对比之前，看看颠簸如何。
乱世之人，心硬如铁。
“唉。五年前，这条街上有七家饼肆、五家毕罗肆、四家酒坊，现在少了几家。市人但买面回家本身做，到饼肆买饼的少了。”
“某乃义儿军使李存进，特来请夏州使者往阳曲一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