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会州（一）

“论恐热与尚婢婢攻杀数年，愈发不支。兼且其人残暴，大掠鄯、廓、瓜、肃等州，所过捕戮，杀人盈野，表里皆怨，部下多叛，故于大中三年（849年）归降我朝，扬言请唐兵五十万助其平乱，并册其为赞普。归朝后，请为河渭节度使，帝不准。因而又趋落门川，汇集残部，将欲寇边，会逢连日阴雨，粮饷无继，恐热部众皆散去，只剩三百人，因而还奔廓州。”赵光逢道。

国朝对吐蕃的谍报事情，做得太差了啊！论恐热若不投降，竟然都不晓得人家内部乱成了阿谁模样，一点都不体贴邻居嘛！

“恰是。”赵光逢答道：“吐蕃本部为‘茹—东岱’制，以部族为基，设置千户，曰‘东岱’，族长为千户长；十千户为一翼，曰‘茹’，置翼长。吐蕃本部共五翼，即五万户，以军治民，军政一体。各翼翼长，与节帅无异，视赞普为共主，然自主极强。”

“吐蕃诱党项反叛，朝廷不得不征讨。”赵光逢答道。

义参军主力已经向北经盐州前去灵州，只留了横山都、忠勇都三千人在此。经略军屯于庆州西南二十里，铁林军还在庆州东南，邵立德带着铁骑军在庆州城外安营。

以河东道为例，“德论”相称于掌管全河东的雄师头。“军镇”就相称于河东道的大同、河东、河中、昭义等藩镇，各管一个或数个不等的州。州上面另有万户、千户、将三级小军头，全数是军政一体的轨制，管军又管民，男丁农忙时出产，农闲时练习，兵戈时上阵。

“广德元年（763年）。”

邵立德长叹一声。彼时归义兵摈除吐蕃镇将，占有瓜、沙二州，遣使绕路天德军奉表归朝，缘边诸镇又光复六州七关，如此大好局面，竟然因为比年征讨党项，破钞庞大，“颇厌用兵”，就此罢手了。

“破钞庞大，财用不敷，故诏令各地‘息民解甲’，‘量力光复’。有内附吐蕃部落则收取，无则构筑城寨，派兵戍守，保境安民。缘边藩帅还是有一番作为的，厥后又连续光复成、维、扶三州，但无朝廷赋税东西援助，也只能就此止步。”

“兰州何年沦陷？”

“论恐热结局如何？”

河陇地区的吐蕃，还是有点气力的。四十年前还能出动二十万雄师，但那应是最后的余晖了。三十年前还能动员十万以内范围的军队，但现在么，河陇之地的吐蕃自相残杀多年，本部海内又经历了农奴叛逆，连论恐热这类大将都难以返国，权势是越来越弱了。

“大中五年（851年），张义潮返国，瓜、沙诸州，人物风华，一同本地。前些年，张淮深上表，言其在诸州收拢蕃人，训以华风，轨俗一变。”说到这里，赵光逢游移了一下，但还是说道：“若去得早，或还来得及。天宝遗民百多万，定然故意向大唐者。”

“禀大帅。”赵光逢下了马车，答道：“长庆二年（822年），刘元鼎入吐蕃会盟，逾成纪、武川，抵河广武梁，故时城廓未堕，兰州地皆粳稻，桃李榆柳岑蔚，户皆唐人，见使者麾盖，夹道现。”

“武宗会昌二年（842年），吐蕃赞普朗达玛被和尚刺杀，国中大乱。大将论恐热崛起，自称宰相，率军二十万击不尊号令的鄯州德论（相称于节度使）尚婢婢部四万众，全军淹没。次年再攻，又败，其势日衰。”前去宁州的马车上，定难军随军要籍赵光逢正在给邵立德讲授河陇旧事。

下一步，就是西进原州了，但在此之前，他还需等候程宗楚的复书。

“厥后为甚么不持续进兵？”

“广德元年到长庆二年，六十年畴昔了，本地百姓还记得大唐？”

邵立德稍稍有些明白了。

或许这仅仅是孤例，毕竟人丁从百余万增加到靠近二百万太夸大了。但邵立德思疑，即便经历了四十年的战乱，那边能够仍有百万人，因为不竭有回鹘、党项人迁徙畴昔，弥补人丁。

实在他也晓得，那会宣宗天子方才即位，需求刺眼的功劳安定帝位。归义兵归朝、光复六州七关，对他来讲已经充足了。持续光复陷蕃失地，万一失利了呢？较着不值得持续冒险。

“讨完以后呢？”

就是不晓得，这此中有多少蕃人，又有多少汉人了。

“恐热归朝后，朝廷得知吐蕃真假，因而进兵河陇旧地。凤翔军光复净水、秦州；泾原军光复原州诸县及石门关、驿藏关、木峡关、制胜关、六盘关、石峡关六地，俘获人畜数万；朔方军光复安乐州，诏为威州；邠宁军光复萧关。彼时夏绥军、振武军亦派兵助战，京西北八镇及长安神策军几近都参与了，此谓大中年间所复之三州七关。”

“天宝末年，中原多事，河西、陇右、安西精兵东调平叛，留守者甚少，且多为老弱，遂被吐蕃一一侵犯。”赵光逢答道：“吐蕃既占汉地，天然不能再以‘茹—东岱’制统治，遂加以窜改。如在河西诸州，设德论集会，长官曰‘德论’。德论可看作本朝的道，德论下有军镇，掌兵，军镇下有州，长官曰‘节儿’，相称于刺史。州下设万户、千户、将，皆军政一体。”

邵立德俄然想起了被本身雪藏到现在的杨悦。他情愿在关头时候投本身，不就是因为一个攻取河西的承诺么？

“前后与尚婢婢攻杀二十四年。咸通七年，尚婢婢部将拓跋怀光斩其于廓州，献首级于朝。”赵光逢说道。

“刘元鼎至兰州，本地耆翻戏余人拜且泣曰：‘顷参军没于此，今子孙未忍忘唐服’。”说到这里，赵光逢也有些感慨。

光启二年正月二十，邵立德带着雄师到达定平县。随后持续向北，经宁州理所定安县（今宁县）折向西北，二十五日到达庆州理所顺化县（今庆阳北）。

不过河陇地区的人丁是真的多。天宝年间有二十余万户，百余万人，此多为汉人，在安史之乱前是大唐驰名的富庶地区。安史之乱后，河陇地区沦陷，户口统计天然无从谈起。但亦可从一些侧面体味，比如吐蕃治下的敦煌，与玄宗朝时人丁比拟，竟然暴增七成。当时吐蕃非常稳定地统治着这一地区，没有战乱导致的人丁迁徙，如许的人丁窜改有些匪夷所思，只能说是大量吐蕃人及其从属部落过来了。

“大帅若光复河陇诸州，必令天下侧目。”赵光逢肃容道：“关东诸州，藩镇相攻，你杀我，我杀你，有何意义？若光复故乡，复我中原旧俗，天下豪杰闻之，定耻为之效力，纷繁来投大帅矣。”

听完后，邵立德只觉胸中一阵发闷，因而直接下了马车，骑上战马，这才感受舒畅了些。

“赵随使，朗达玛遇刺后，吐蕃是否与国朝一样藩镇林立？”邵立德问道。

邵立德思疑他们现在还能不能出动三万范围的雄师。他记得汗青上十多年后，朔方节度使韩逊率军西出，吐蕃就派了七千骑，这会撑死了能出动一两万人，乃至还不到。毕竟两万人，起码要有两个万户，以现在他们这个一盘散沙的模样，很难结合起来。

吐蕃人挺懂因地制宜的嘛，将本身那套仆从制的军民一体杂糅进了国朝的道、州、县、乡、里体制，与现在的国朝体制特别相像。道、藩镇、州、县、乡、里，一一对应上了，几近还是大唐这套。

“赵随使，河陇诸州，除归义兵外，可另有汉家儿郎？”邵立德兜马回转，向赵光逢问道。

莫让豪杰等白了头，归去后，当与杨老将军好好聊聊了。

并且征讨党项也确切花了太多钱，动员了京西北八镇及河东诸路兵马，朝廷财用估计是有些不敷了。

“那德论是甚么？”邵立德又问道。

刚才他也问了赵光逢会州吐蕃是甚么景象，得知是一个万户领，他非常吃惊。再一问，本来万户部下并不必然有一万兵，三五千人都有能够，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现在又六十年畴昔了……”邵立德喃喃道。

“先光复会州。”邵立德一甩马鞭，说道：“百余万汉民陷蕃，朝廷不管，某要管。沦亡吐蕃六十年，大唐使者一去，百姓仍然夹道欢迎，朝廷何忍弃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