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车夫与侍女
后脑勺猛地挨了一下，傻子怔了一下，转动着脖子，傻愣愣的向身后看去，身后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露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手里拿着一片竹简当剑使。
小瘦子用竹片拍了下本身的脑门，一脸无法的蹲下身来，用手指戳了戳傻子的额头：“我的四哥，我要的不是你这个雀儿，是你的阿谁雀儿！”
“别舔，别舔……”
傻子钻入车中，笑了笑。
小瘦子一溜烟逃入车中，揭开边帘，朝着傻子挥手。
妇人搓着衣物的手猛地一顿，却搅起一团更大的水花，那水花欢畅地跳出了水盆，泼向了傻子，将傻子的衣衫下摆与鞋子浸得尽湿。
傻子十一岁，那小瘦子却只要七岁，论个头自是傻子要高很多，但两人勾肩搭背的走着却几近是平齐的，细细一看，原是那傻子弯着腿。
小孩们轰笑着走出来，仆人们从巷道两侧迎上去，将他们接入马车里，驶向少台宫。
小瘦子捧着乌黑小鸟大笑起来，缺了门牙的嘴非常风趣。他一笑，众小孩子也跟着轰笑起来，院子里闹成一气。
缓慢的将一瓮肉羹尽数倒进了肚子，傻子对劲的摸了摸鼓鼓的肚皮，眼睛亮起来。
“雀儿，拿出来，摆在案上？”傻子被催得急了，涨红着脸，不幸兮兮地问道：“傅弟，真，真的要拿出来么？光天化日的不太好吧？”
车夫跳下车，揭开帘。
远远的，有个妇人坐在门口浆洗衣物，那浑浊的污水沿着妇人鸡爪般的手指流出，从更浑浊的水盆里溢出，直直泄到黄土道中，构成一片又一片的坑凹地。
“啪！”
“嘻嘻嘻，傻子，傻子……”
文修院外停靠着十几辆马车，车帘上都绣着奔日朱雀，这是安国侯族的徽章标记，装潢有富丽也有简朴，明示着仆人的权贵与平淡。
“早说嘛……”
马车向城西驶去，穿过了卿、大夫们的官邸，路过了士族们的高墙大院，潜入了森凉的巷子里。
众小孩怔住了，一个个眼睛瞪得浑圆，小瘦子的木剑指着傻子的手，嘴巴张得非常庞大，足可塞下一颗大鸭蛋。
“休学！”
傻子走到草席中坐下来，拉开矮案下的暗格，把小鸟放出来，还给它垫了些杂草，然后等饭吃。
胖小孩挥动着竹片，不住的催促着傻子。
“叮咚，叮咚……”高高的巷墙里传出竖琴声，颇是动听，这是少台城驰名的酒坊《云间雀》，是上卿孟于溪的财产。
“唰唰唰……”
车夫也笑了笑，张嘴的那一顷刻，骇目惊心，嘴里浮泛洞的，没有舌头！
转出巷道，面前豁然开畅，入目所见是一片低矮的茅草屋，门路也变得颠簸起来，道旁有群孺子光着屁股玩耍，追来逐去时，瞥见劈面而来的马车，围住马车乱笑。
这时，从北面靠西的房间里走出了小侍女，因为低着头，看不清楚模样，但却能看出来，这是个娇小的女孩，便条极细，身上穿戴半新半旧的明黄深裙，滚边是玄色的，双手合在腰间，步姿轻巧的迎上来。
院中孩童都是喜好拆台的年纪，见小瘦子戏弄那傻子便纷繁围了过来，大声的跟着起哄：“快点，快点，快把你的雀儿拿出来，摆在案上！”
“灰儿……”
未几时，门口黄影轻闪，小侍女端着木盘走出去，把三样吃食放在案上，一碗黄澄澄的糠皮粥，一碟绿油油的酱野菜，另有一小瓮黏糊糊的东西。
正在路边啃食杂草的瘦马瞥见傻子来了，甩了甩尾巴，朝前走了几步，把脑袋偎依过来，拱着傻子的胸口，伸出舌头舔着傻子的脸。
傻子答道：“傅弟，我只要一个雀儿。”
车夫眉头一皱，轮起马鞭一抖，“噼啪”一声响，正中槐扬树上的鸟窝，草絮纷扬落下，从鸟窝里传出一阵吱吱咕咕的声音，小屁孩们向落在草丛中的鸟窝奔去，车夫用马鞭卷了一只小雏鸟递给傻子。
傻子双手顿在腰胯处，正筹办把雀儿摸出来，便利大师一同细细旁观，但却被众小孩的神采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住地捂住了裤裆，红着脸辩白：“不是，不是要把雀儿摆在案上么？”
一瘸一拐，颇是奇特。
院子的确很破，墙也很矮，如果小偷来了，当真防不住。院中共有四间苞茅盖的泥房，妇人住东面，车夫住西面，北面两间房，一间傻子住，另一间住着个小侍女。
“上，上哪抓的？”傻子傻乎乎的问。
傻子恍然大悟，一咕噜从案上爬起来，拾起案角的腰带缠在腰间，从广大的袖子里摸出一只乌黑的小鸟，嘿嘿笑道：“幸亏傅弟要的是这个雀儿，而不是我的雀儿，我的雀儿是拿来尿尿的，如果没了，今后憋得可难受。”
“呵呵……”傻子笑着。
“哈哈，四哥你真傻……”
“哦，好吧。”
妇人抱着水盆直入东面房间。
“四哥，快把你的雀儿给我！”
“哈哈哈，傻子……”
“我饿啦！”
妇人只顾着搓衣物，把盆里的污水搅得哗啦啦的响，仿佛内里不止有脏衣物，还埋没着几条活泼乱跳的大乌鱼。
傻子走出来，朝着那浆洗衣物的妇人嘿嘿一笑。
“四哥，我先走了，等我玩够了，再把小白还给你。”
起点，便是那片坑凹地的绝顶。
傻子孤零零的站在院门口，裂着嘴，傻愣愣的笑着，比及一辆辆马车消逝在深深的巷道里，身后的院门也不知何时闭了，傻子甩开袖子，迈步向远方树荫下的马车走去。
“唉哟！”
傻子呵呵笑着，笑容光辉非常。
唯有一辆马车例外，它悄悄的停在远处的树荫下，不与任何一辆马车扎堆，拉车的马瘦骨嶙峋，一眼看去，根根肋骨凸现在外，仿佛下一个刹时便会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车帘也只是麻布帘子，上面也未绣奔日朱雀。车夫也与别家分歧，高高瘦瘦的，一袭黑衣，腰上挂着一柄铁剑。
“我的四哥只能我来笑，你们十足不准笑！”
在文修院里学习的孩童虽说都姓姬，却也有亲疏高低之分，这小瘦子是上左大夫姬英独一的儿子，自打出世便被姬英爱若珍宝，向来霸道。
三月的阳光照在槐树上，投放工驳的影子，那车夫站在树影里，树影摇来晃去，神采阴晴不定，一双冰冷死寂的眼睛，悄悄的，直直的，投向那走在人群中的傻子。
内里陈列极简，独一一案、一席、一榻。屋里有两扇窗，一扇面对着院子，一扇在背墙上，现在，那草榻上方的背窗紧闭着。
“哪来的肉？”
声音也极细，仿佛正在东风中颤抖的小野花，但礼节倒是极其周致的，应当是颠末严风格教。
“是，是我抓的小鸡崽……”
车夫牵着马，走向后院。
傻子喝光了糠皮粥，嚼着酱野菜，把那瓮黏糊糊的东西捧起来，用力一嗅，眉眼俱开，是肉羹。
“四哥，你要干啥？”
剑身极长，两尺有七。
傻子揉了揉肚子，阔步走向北面靠东的房间，推开尽是孔洞的破房门。
傻子被逼无法，只得慢腾腾的起家，把两掌宽的腰带解开，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案角，抖了抖袖子，渐渐的扫了众小孩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却霍地一下躺在了书案上，双手向下摸去。
妇人抬开端来，虚着一对斜长的小眼睛凝睇着傻子，不冷不热的说道：“原是小侯子返来了，我还当是小偷呢，我们这破院子，但是好久都没有小偷帮衬了。”说完，抱起庞大的水盆，一脚踹开破门，向院内走去。
“唰！”
傻子跟在妇人的身后，进了院子。
“侯子返来了，见过侯子。”
众小孩轰笑起来，谁知那小瘦子却俄然怒了，刷地一下起家，提着竹片，指着众小孩喝道：“笑甚么笑，再敢笑我四哥，我一剑削了他的脑袋！”
小瘦子挥动着竹片将众小孩赶得连连发展，然后他对劲的把竹片插在腰带上，回过身来面对傻子，叹道：“唉，四哥，你真是个傻子，我说的是你袖囊里的雀儿，不是你裤裆里的雀儿。”
胖小孩乐道：“当然，快点拿出来摆在案上，让大师一起看！”
众小孩齐齐今后退了一步，明显有些害怕这小瘦子。
傻子晓得他们在笑甚么，偏过了头，不睬这群小屁孩。
文修院内，言巫慢吞吞的扔下竹简，然后猛地一挥手。顿时，早已等得不耐的顽童们就像开闸放洪一样，沸腾起来了。只要阿谁傻子仍然傻傻的坐在本身的位置上，睁着一双茫但是浑浊的眼睛，东看看、西瞅瞅，仿佛还没完整从梦境里醒来。
稍远些的处所，言巫一向偏着头凝睇着这一幕，待瞥见傻子与小瘦子勾肩搭背的拜别，他情不自禁的摇了点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是，是是……”
车夫走出树影，来到阳光下，按着腰间铁剑，朝着傻子半跪于地，长长的影子投下来，将直立的傻子笼于此中。
小侍女跪坐在傻子的身边，不安的扭动着小蛮腰，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她有着小小的面庞，细细的眉，翘挺的瑶鼻，小小的嘴，皮肤吹弹得破，虽说年纪尚小，但已经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绝对是个祸国殃民的角色。
傻子走到妇人面前，看着污水中的倒影，叫了一声：“我返来啦！”
一瞥见这车夫，正在轰笑中的小孩们霎然一静，那小瘦子的神采也变了数变，悄悄把勾搭着傻子肩膀的手今后挪了挪，不天然的笑了笑。
傻子将那只还没展开眼睛的小鸟装进了袖子里，马车持续起行。
“后，后院……”
“哇哦，他想掏甚么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