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回
到了正日子，阖府大小一一前来给太夫人磕过了头，祝过了寿。赵宜铭亲捧着一碗长命面送到太夫人面前，“这是我娘亲手煮的长命面，愿祖母福寿双全、松鹤延年！
采薇在旁听了这话，不由微一皱眉，感觉这一席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正在内心考虑，就见孙夫人已将目光转到她们几个女人身上笑道：“这几位就是老太太的孙女们吧，早传闻伯府里几位蜜斯个个都出落得极好，现在一见，公然名不虚传！”
未见其真人之前，采薇对这位奇女子心中也是有几分猎奇的，因为这位夫人可说是大秦自主国以来头一名正式被扶正的妾室。毕竟高傲秦朝立国之初，高宗天子修定《大秦律》时便定下了“毋以妾为妻”的律条，后虽历经北秦、南秦，此条律法倒是从未变过。
先前北秦时有一名郡王将想把个小妾扶正为后妻，还得先送出去，假说是良家女另娶出去，成果厥后此事泄漏出去，不但那小妾被打回本相，便是那郡王也被问了罪* 。
那两个媳妇行过了礼，口内说道：“我家夫性命我等带着寿礼先来一步好给老太君上寿，我们夫人这会想来也已经出了门子要亲来给老太君祝寿呢！”
宜菲、宜芬两个见平白得了这么丰富的一份见面礼，自是欢乐不已，可在采薇内心倒是对这相国夫人略有些绝望。
这话听着如何就那么让人别扭呢？
要晓得，便是那孙太后贵为国母，到底也不是她的天子夫君把她扶正的，而是他儿子和大臣们吵了三年才给她挣来的太背面衔，可这位孙夫人倒是实打实的破了律法中那条“毋以妾为妻”硬是被左相给扶了正，的确就是她们这一干小妾们的表率啊！
左相夫人孙氏，和她曾服侍过的那位孙太后一样，在如柳姨娘这等妾室眼中，那的确就是传奇中的传奇。一个从个外室一步步的登上至高之位，成了全天下甲等高贵的太后，另一个则从一个小小的宫女，先是嫁给当朝丞相做了二房夫人，连生两个儿子，最后还被扶正成正室太太。
孙夫人含笑道：“老太太是长辈，我是长辈，先前是不知您的寿诞是在何日，现在既然晓得了，天然是要来给您贺寿的。且这也是我们家相爷的叮咛，便是这些寿礼也是相爷遴选的，不过些须薄礼，只求老太太不嫌弃就好！”
太夫人一听这帖子上高朋的家门名姓，便知这位高朋是为何而来，虽心中不肯见她，到底人家是现在权倾朝野的左相夫人，又不敢不见。只得命五太太写了回帖，说了些不敢劳动台端，原该亲去拜问的，只因阖府有孝在身，反劳动尊步，自当明日扫榻相迎，恭候台端等语。
一面恭恭敬敬的把礼单递给五太太，只见那礼单上写着：六百寿桃，六百束上用银丝寿面，上等高丽参两根，上等西洋参两根；金线七梁冠两顶，金厢玉小巧福寿坠领二挂，八仙庆寿阔玉带一条，寿松麒麟阔玉带一条；上用大红妆花过肩云凤缎十二匹，上用大红刻丝孔雀云缎十二匹，上用大红各处金凤云绢十二匹，上用青妆花仙鹤素改机十二匹，上用青织金妆花凤罗十二匹，上用沉香织金妆花凤补纱十二匹；倭金彩画麻姑献寿大围屏两架，嵌宝驼珊瑚银鹿两座。
一时太夫人吃了寿面，边和孙子孙女们顽笑，边听着府中的大管家之妻郑平家的不时来跟她回亲族中送来的寿礼。那左相夫大家还没到，便先有相府的一众男仆女仆抬了十几抬的寿礼送到了安远伯府。
就听那孙夫人又道：“实在我本日之以是冒昧前来，也是因着我们两家不日便成通家之好，且为着这一件事儿总还得跟老太太商讨几句才好。”
太夫人也不料这还没酬酢几句，这位丞相夫人就这般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也不管另有女人们在一边，忙叫宜芝带着她几个姊妹们先去别的处所顽一会子。这才看向孙夫人道：“不知夫人所言，是为何事？”
伯府的两位太太忙上去见了礼，一齐簇拥着孙夫人往太夫人的上房行去。二太太早领着女人们候在煦晖堂外迎候，待迎了孙夫人出来，和太夫人见过了礼，分宾主坐下，孙夫人便先说了几句贺寿的吉利话儿。
每次只要一想到有这么一名胜利扶正了的丞相夫人，她们这些妾室便感觉这日子总算是有了个盼头，能够有朝一日摆脱这妾室偏房卑贱的身份。
太夫人虽多数猜到这孙夫人本日的来意，这明知这门婚事是必然要做成的，却总不肯让相府感觉过分顺利。便道：“贵府的长公子天然是极好的，只是我们家芝姐儿虽说在姊妹们里排行第一，但若不分哥儿姐儿大师一道论起来，她上面另有一个堂兄钧哥儿，本年已然十六岁，因着他二叔的丧事，至今还没说下亲。总不好这做哥哥的还没结婚，倒先把个mm给嫁了出去。”
虽说她现在也是个有着一品诰命的贵夫人，可每当和这些个真正出身世家的王谢贵妇打交道时，她仍然受不了她们那种揣着明白装胡涂的办事姿势，提及话来老是拐弯抹角、遮讳饰掩的。只是这老太婆在这里跟她装胡涂，她也不好就把实话给说出来，毕竟孝中议亲到底说出去名声上不大好听。
因而只得道：“也是我方才见老太太的大孙女生得极好，且看着又端庄风雅，传闻又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这老太太□□出来的人儿，哪有不好的？便想跟老太太求了去，给我那宗子做个长媳，却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正慌乱间，忽又有人来报说左相夫人的肩舆已经进了大门，太夫人忙命四太太和五太太去到二门外相迎。柳姨娘也忙紧跟在四太太身后，想跟出去早些一睹这位丞相夫人的容光。
是以，对于孙夫人这位能让国朝的律法为她而改的奇女子，采薇先前感觉必然是一名有过人之处的妇人，不想现在一见，其言谈举止实是有些令人绝望。
领头的两个管家娘子天然被太夫人请到了上房，世人见那两个媳妇通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的银丝鬏髻上也是插金戴银，其穿戴打扮竟比普通大户人家的女眷还要强些。
太夫人一见这份寿礼如此隆厚，忙道：“这寿礼也忒重了些！”忙命人拿了上等红封赏了这两个管家娘子，又命去赏前来送东西的其他主子，一面又命人请了这两位管家娘子去偏厅吃茶。
其间虽也有那高门大户的男人因着宠爱妾室，想将其扶正，但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就把个妾室给改成正室，多是先将那妾室送出去，重新安上个别面些的身份另娶出去。
孙夫人不由在内心暗道了一句：“明知故问！”
太夫人听了，便道：“因我现在还要给我那二儿子守孝，且这寿也并不是个整寿，是以上便没摆酒设筵的接待各位亲朋，不想夫人竟亲身来给我这老婆子贺寿，实在是折煞老身了！”
厥后是采薇和二姑太太赵明香的两个女儿吴婉、吴娟这三个太夫人的外孙女上前见礼，孙夫人也给了她们一人一对明晃晃沉甸甸的大金镯子并金荷花嵌珠宝绦环一件。
不想到了燕秦这里，因洪武帝开了个好头，嫡庶之分远不如先前那样清楚，不想到了现在的麟德帝一朝，那孙太后竟逼迫着她儿子改了律法，将不得以妾为妻那一条从《大秦律》中删去，竟是许了妾室能够扶正。
采薇不由得和宜芝对视了一眼，见太夫性命她们上前见过孙夫人，便都依着齿序，三三两两上前给这位丞相夫人见礼。这位相国夫人固然话说得不如何高超，但脱手倒是极豪阔的，给了赵家五位蜜斯一人一对足有七两重的金厢玉嵌珠宝手镯并一件金牡丹嵌五宝累丝绦环。
四太太一行人方到二门外，左相夫人的肩舆便已经到了，两名绿衫素裙的丫环将轿帘揭起，扶出一其中年美妇来。
孙夫人一听这话，便看向大太太挑眉笑道：“本来老太太是担忧这个，莫非大太太还未曾将那件丧事儿奉告老太太不成？好叫老太太晓得，贵府长公子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柳姨娘忙伸直了脖子不错眸子的瞧着。只觉不愧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那通身的气度，啧啧啧！尤让柳姨娘眼热的是那孙夫人头上戴着的一顶金线五梁冠，那上面珠围翠绕的，好不耀花了人的眼，不由的在内心感慨，不知本身几时也能得如许一顶金冠儿戴戴，有如许一身命妇服穿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