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回
郭嬷嬷说到这里想起她听来的关于此处那些话,如何能说给自家蜜斯听,便打了个顿,含混道:“……因遇着了一件事,他便离了都城,也不知跑到那里胡闲逛了两年,四月初才返来。不想他回都城闹的第一架就让我们给赶上了!”
“厥后因为契丹入侵,北秦失却半壁江山,退守江南,迁都临安,成了南秦,倒也一向守着建武帝的这道宫规。到了我们燕秦的洪武帝时,因他贫贱之时直到三十岁上才讨得了一个老婆,等厥后富有天下了,便大选妃嫔,生了一堆的庶出儿子,遂改之前庶子为其生母只服一年丧之制,同为嫡母服丧一样,改成三年,乃至还想让章怀太子给他的一名贵妃庶母服齐衰杖期,因而嫡庶之别又渐没那么分了然。成果到他驾崩后一堆皇子皇孙又是好一通夺位之争,固然接下来的永嘉帝又重申必得有了嫡出皇宗子后五年才许庶出皇子出世。可传了这么七八世下来,谁还把祖宗的话当回事,光宗天子就破了例在嫡宗子三岁时就让孙太后生下了当今椅子上坐的那位。”
周采薇一听就明白了,若论起来,毕竟颖川、临川二王乃是懿德太子一脉的大宗,卧榻之旁,岂容别人熟睡?只是心中到底有个疑问,便问道:“若依着本朝嫡长担当制的挨次,若嫡宗子早亡,无嫡孙方但是庶子继位,颖川、临川二王俱是庶皇孙,倒也罢了,可不是另有一名嫡皇孙东川王吗,怎的这位子却没有传给他?”
她自小没了亲娘,养在老太太身边,小小年纪时便已跟个大人一样的慎重矜持,极少和兄弟姐妹们顽笑。虽已过及笄之年,但内心却极喜好这些小孩子玩意儿,不想这个才相处了一个月的表妹竟如此晓得本身的心机,便朝采薇莞尔一笑,道了声谢抱着盒子进屋掠过了脸,复又出来携了采薇的手,姊妹俩一道去往太夫人的上房。
宜芝翻开盒子一看,见那十二个竹雕小兽虽不是栩栩如生,但却个个憨态可掬,朴而不俗、直而不拙,不觉越看越爱。
“女人是晓得的,我原是这府里的丫环,我当日那些火伴姐妹很多都还在这府里服侍着,这些日子常常无事时我就去找她们闲谈说话。也是那一日提及上京这一起的各种时,偶然提到了那天的事儿,听她们奉告我的。”
采薇忙拿了一盒东西走出来,笑道:“姐姐返来了,如何我方才在老太太那儿没见着姐姐?”
且说周采薇和杜嬷嬷无妨奶娘郭氏俄然说了这么一句,一怔之下,便齐声问她:“是哪个小霸王?”“他怎成了小霸王?”
采薇将手里阿谁小盒子递给她,“我今儿出去时,刚好见内里街上有人在卖用竹根雕的十二生肖,虽刀法粗陋,却也有几分野趣,便买了一套送给姐姐顽。这原不值甚么的,不过是我感念姐姐待我之情,聊表寸心罢了!”
杜嬷嬷听到这里,叹道:“想不到这位殿下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他小时候就不喜读书,脾气很有些古怪,恶劣非常,且妒心极强,凡是他哥哥颖川王有的,他就必然也要有,老是喜好抢他哥哥的东西。我记得这兄弟俩小时候只要在一处,就向来没有敦睦过。以是当日那些宫人都说是他把他哥哥给推到了太液池里,大师就都信了,只他一个不肯承认,梗着脖子说不是他干的,他是被人推了一下这才把他哥哥给撞下去的。唉,这些宫闱里头的事儿,最是个难说清楚的!实在这孩子小时候赋性倒也并不如何坏,只是没小我来好生教养他,这才越长越歪!”
“洪武帝的章怀太子去得早,只留下一名皇太孙,十二岁上继位为少帝,永嘉帝当时候还是燕王,便说章怀太子实在并不是牛皇后的亲生儿子,乃是贤妃所出记在牛皇后的名下,他这个牛皇后的次子,细论起来才是真正的嫡宗子,这皇位应当是他的才对。不想少帝那边也发话说燕王才是记到牛皇后名下的,其生母乃是淑妃。”
“她们说这位临川王自打出宫建府后,就一贯的喜好惹是生非,成日里也不读书,穿戴便装在街上胡游乱逛,且性子暴烈,每与人一言分歧便打斗肇事,不上一年,就得了个都城小霸王的外号。好轻易到他十五岁上,呃――”
杜嬷嬷喝了几口茶,复又叹道:“凡是指派到顺安宫的讲学先生,能有几个是好的,都不过是对付了事罢了。固然当今待他这两个侄子倒是不错,可毕竟后宫里是他亲娘的天下,他亲娘又是个短长的,随便弄些个小手腕就欺瞒过了他。除非是像颖川王那样资质既佳,又得颖川王太妃教养得好,又是自已一心向学肯自已下苦工夫读书,不然,希冀那些派来的讲学先生决然是学不出个甚么来的。唉!如果懿德太子还在的话,这两位皇孙定然不会是现在如许儿的风景。”
“永嘉帝见在这嫡庶上做不出甚么文章来,便想起□□天子当日的这道秘旨来,硬是说少帝年未满十五,如何能被立为储君,这一下师出驰名,他便领兵杀向当时的都城建康,从侄子手里把这把椅子给夺了过来。不过永嘉帝倒是不像他爹那样是个好女色的,所纳的嫔妃未几,又因夺位时定嫡庶闹出的乱子,便再次重申定要待嫡子出世五岁后才许庶子出世,又限定了王爵之家的纳妾人数。”
周采薇只觉好笑,“我们大秦朝自□□起,不管西秦、北秦、南秦还是现在的燕秦,一共有三十六位天子,想那第三十位的永嘉帝定的宫规现在都不顺从了,怎的隔了那么远,头一名□□天子的旨意倒反拿出来要人顺从了呢?”
杜嬷嬷说到此处,忽听守在窗外的芭蕉咳了两声,便知是有人过来了,就不再说甚么。未几,便闻声门外甘橘道:“大女人返来了!”
“以是这些年这嫡庶之间就更没甚么不同了,想来孙太后对当年没能亲身抚养当今一向是耿耿于怀的,何况那金良娣又是她的姨外甥女,是以临川王从生下来起就压根没被抱到过他嫡母那边,一向由他生母养着。实在若真是能得他嫡母教养,只怕反倒对他好些。”
周采薇想起当日之事,恰是因为绕了远路,误了时候,成果还害她们在府门前多等了半刻才得入府。便问道:“妈妈是如何晓得的?”
周采薇奇特道:“若依例不管嫡子庶子不都是养在嫡母跟前的吗?既然那颖川王被教养的极好,如何――?”
“便是百姓,只要养得起,纳她十七八个也没人来管你。她又选了宫中很多美女赐给朝中的文武百官觉得妾室,头一个就把她的贴身大宫女可心赐给了崔相做二房夫人,过了没几年,崔相的原配一病死了,此时那孙太妃已成了孙太后,也不管这几千年来‘毋以妾为妻’的端方直接下了一道懿旨将那可心给扶正成了正室夫人。”
“女人这话问得真是妙极!”杜嬷嬷赞了一句,“甚么所谓祖宗的端方,不过是用不着时丢到一边,谁听它的!用得着时便从速当个宝似的抬出来给本身撑腰。实在若不是永嘉帝也曾用这道□□秘旨做过文章,当日那崔相也不会那般理直气壮的再把它给抬出来。”
宜芝道:“祖母命我去给二婶娘送东西去了,待我擦把脸,我们一道去陪祖母用饭。”
“那些大臣们,有惧她的,也有被美色所迷的,多数笑纳了。只要一名吏部郑侍郎说他郑氏家规有言,男人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他虽无子但还不到四十,不敢有违祖训,对孙太妃送来的美人拒之门外,坚不肯收。成果没多久,他就被人参了一本,撤职回籍了。”
郭嬷嬷便说:“女人如何忘了,我们上个月刚到都城时,往这伯府里来的半道儿上,只因有人在街上打斗肇事,将半条街的摊子铺子都给砸了个稀烂,害得我们过不去只能绕了好大一圈。当时车外那些人不就说是个小霸王做下的功德吗?”
她这一番话虽不好说得非常明白,却实是语出肺腑。先前她在这伯府住时,大半时候都是在五房的院子里消磨,因老太太不如何喜好她,她便也少来外祖母跟前承欢膝下,宜芝又因要整日奉养祖母,极少和姊妹们一道玩乐,是以她二人因来往未几,并不如何亲厚。不想此次她再入伯府,倒是这个之前和她并不如何要好的大表姐对她施以援手,给了她一处容身之所。
不想她二人刚一出来,便听太夫人沉声喝道:“薇丫头还不给我跪下?”
“可惜到现在这些端方又没人去顺从了。那崔相又说是若立幼孙为帝,到时候主少国疑,难保不会又呈现女主乱政之祸。如代宗天子便是不遵□□旨意,立下遗旨立十岁的太子即位为显宗,成果被他母亲天顺皇后把持朝政,乃至废了显宗自主为女帝,终至女主祸国。那崔相辩才了得,好一番长篇大论,到底把当今给奉上了宝座,而后不久,那崔右相就升为了左相,成了朝中第一人。”
“那些被赐下的美人们仗着是宫里赐下来的,且又年青貌美,多有不将正室放在眼里的,不知在后宅里闹出了多少是非。但是不管各家的后宅再如何骚动,到底孙太妃那道不限纳妾的旨意是极合很多老爷们的情意的。因而,在逼着她儿子和大臣们吵了三年后总算是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太后……”
“最好笑的是,虽是立了个成年的,可他上头的亲娘还是的干与朝政,那妇人一心想把她太妃的头衔给换成太后,但她也晓得如果冒然提出,大臣们天然是不肯承诺的。因而那孙太妃就逼着她儿子下了一道旨意,先前王爵之家固然房里人能够无数,但驰名份的妾室都是有定命的,百姓更是年过四十,嫡妻无子方可纳妾。比及这道旨意一出,竟是不管是何人等,均再无纳妾的限定。”
“但也有很多主张立当今的,正争得不成开交的时候,当时的右相崔成纲把我们大秦朝建国第一名天子□□爷的秘旨给搬出来了,那道秘旨被其子孙藏了几十年才被取出来公告天下,取出时虽已被虫蛀了大半,但有一句话倒是清清楚楚的,‘子年十五以下均不得立为储君’。”
“他那生母,自打懿德太子去后,整日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去她太后姨母那边阿谀,把自个儿子丢给奶娘、宫女就不管了,更何况厥后……”杜嬷嬷想起厥后宫中模糊传播的金太妃和她亲娘舅承恩公之间含含混糊的一些言语,便是她夙来不喜临川王,也感觉这孩子不幸,竟摊上那样不着调的一个亲娘,只这等事却不好跟采薇一个未出阁的女人讲的,便口风一转,“更何况她又不会统驭下人,那些宫人见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这般不上心,哪有不偷懒的。”
杜嬷嬷点头叹道:“虽确有这个例,可这例现在也只是个老皇历罢了!且不说达官朱紫之家能有几人做到,便是宫里头,因着前头的西秦末帝时以庶乱嫡,诸子争位,竟至于引狼入室,勾搭胡人入侵我中原。是今厥后北秦的建武帝赶走胡人重新一统中原后,为防再生嫡庶之乱,严定后宫嫔妃人数,明令皇后诞下嫡宗子后五年,其他妃嫔方可生子,且庶出皇子均由嫡母教养,极重嫡庶之别。便是有那妃子生的儿子当了天子的,生前也不能被封为太后,只能是太妃,只能身后才被追封个太后的名头。”
杜嬷嬷苦笑道:“当日辛酉之乱安定后,众臣议立新君,此时还活着的皇子皇孙里头,就只要当今和懿德太子的三个儿子。因懿德太子夙来贤孝仁德、宽通夷易,太子妃又淑德恭俭,素有贤名,那些朝臣中又有思疑懿德太子死的蹊跷的,故而当日有很多朝臣力主立嫡皇孙东川王为帝。”
周采薇见杜嬷嬷一气儿说了这很多,忙递了杯茶给她,“嬷嬷且先歇口气儿,润润嗓子再讲也不迟。即使这临川王幼时无人教养,可比及六岁,不是便要出阁读书,自有先生来教诲吗?”
她心中常自感念,便趁着本日外出,细选了一份定会讨宜芝喜好之物送她,聊表心内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