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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皇后》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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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西窗剪烛

想明白这些关隘,段夫人于心内嘲笑了一道,当即收敛起惶恐神采,换上一副虔诚恭敬的模样,低声道,“彼苍在上,媳妇在此发誓,若不顾周氏,心存异想,今后必致仲莹姻缘盘曲,伉俪恩爱无果。也请老太太和嬷嬷做个见证。”

段夫人没想到她这么快便发难,忙诚惶诚恐地起家,期呐呐艾地跪倒,垂着双目不敢抬首。

许太君于她说话之际,一向紧紧地盯着她看,终是未在其目光中瞧出半分游移,这才略略点头,“罢了,这是你亲口所言,满天神佛皆看在眼里,但愿你记得本日的话,好自为之。”半晌挥了挥手,道,“我乏了,你且出去罢。”

只见他望着书案上摊开的春秋繁露,羞赧一笑道,“我来的不巧,打搅了大姐姐温书,真是罪恶。”周元笙摆首笑道,“哪儿的话,我才刚有些犯困,正想找小我陪我说说话。”因又问起,“金姨娘身子可好些了?”

许太君轻笑一声,摆首道,“这誓词也算狠厉,只是还不敷。你内心最看重的并不是这个。”见段夫人面露利诱,她眯起双目,缓缓道,“我要以你莹丫头赌咒,如果你做了对不住周家的活动,今后莹丫头即便觅得良婿,伉俪也不得恩爱善终。”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却也透着她多年来哑忍的悲惨心伤,不知不觉间段夫人亦动了真情,那泪水如泉涌般溢上脸颊,一味抽泣道,“老太太且想想,郡主和老爷当日的事,我如何得知,又怎会晓得那乳娘在那边安身。虽说我哥哥在应天府尹位上,可也断不会因这起下作事替我寻人,传出去段氏一门还如何自处。另有一则是我千万不敢行此事的事理,这里头另有老爷的脸面要顾及,我便是再不济,也不敢拿夫君的名声来作践。老太太说我念着莹丫头,这话不错,可老太太不知,老爷私底下已有话给我,将来要为莹丫头寻一门绝好的婚事,务需求伉俪一心和乐融融。老爷满心疼她,我听了更是欣喜,试问天下间岂有母亲不盼着后代好的,既已有了好前程,我又何必替她策划些虚无缥缈的事。惹得老太太,老爷不快,我便在这府里又能落甚么好。”

许太君沉默斯须,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听听罢了,她这小我表里不一,惯会装贤能温淑,内里倒是大有主张。”笑过面色沉了一沉,叮咛道,“叫人盯紧了齐氏一家,尽快探出她下落。若再让她说出些旁的,我们可就真没清净日子过了。”

许太君还是不动声色,沉吟半晌,点头道,“好,我天然会派人查对。只是你空口喊冤,便不能怪我狐疑。你敢不敢立个誓来?”

少顷,忽听得外头丫环叫了一声,三爷。周元笙望向门口,只见周仲莘正迈步出去,放下帘子一揖道,“大姐姐好。”

许太君皱眉听着,她自不信这些红口白牙的言语,也不信那些抛珠滚玉的泪滴,冷冷言道,“你不必声泪俱下同我做戏。我只问你,莹丫头知不晓得这里头的事?”

许太君怫然挥开她的手,瞋目道,“你这是威胁我?好大的胆量!”段夫人摇首,两行泪水缓缓滴下,“媳妇不敢,只求老太太明察。就是查到我哥哥那边,我也认了,可媳妇实在是冤枉的。”

织帘堂里原比别处热上一些,丫头们打了帘子,一股潮濡之气劈面袭来,段夫人不由蹙了蹙眉。一抬目睹许太君半靠在凉床上,腿上还是搭着一条薄茵褥,正和解嬷嬷在灯下看一抹羊皮金沿珠子箍。听得她近前,倒是头也不抬隧道,“你来了,坐罢。”

周仲莘忙笑着拱手道,“多谢大姐姐。只是这动机是我暗里里起的,还未曾禀过老爷太太,如果不成也怪不美意义的,还请大姐姐先为我保守一遭奥妙。弟弟这厢先拜谢了。”

周仲莘垂下双目,答道,“也不过是阿谁模样,姨娘的身子原就弱,加上去岁夏季染了风寒,拖延到今春也未见大好,大夫说务需求放心保养。多谢大姐姐想着了,我替姨娘向大姐姐道个谢。”说着便要起家施礼,周元笙忙一把按住他,笑道,“你我姐弟,还这么客气做甚么,快坐下,别拜来拜去的了。”

许太君嘲笑道,“旁人不清楚你的心机,我却清楚的很。你内心不平气,感觉笙丫头返来抢了莹丫头的风头。更怕她选上了太子妃,那原是你心心念念替莹丫头惦记的位置。是以便想出这风月上的文章,废弛郡主名誉。”言及此,不由提声喝问,“是也不是?”

许太君轻哼一声,道,“捕风捉影?说得好,可惜世人偏好这四个字,多少故事都是由这上头来的。”话锋一转,俄然作色道,“你跪下。”

周仲莘抿嘴一笑,缓缓放下了双臂,两人又一面吃茶,一面闲谈了几句。天气渐晚,周仲莘便起家告别。周元笙将他送至门口,方迈步回房,唇边一抹清含笑容便在回身的一瞬消逝的无影无踪。

段夫民气头一震,只感觉头皮亦跟着发麻,浑身一阵绵软有力,骇然望了许太君很久,一颗心已是渐渐凉透。但是她也自这刻毒的话里窥得婆母的心机,许太君在乎的当然有家属好处,更有她和皇后在太子择妃一事上绝对不容挑衅的权威。她是在明白的奉告本身,此事绝没有她段氏算计的余地。

许太君斥问道,“当日跟郡主之人,我悉数查过了,唯有一个乳娘当今下落不明。她家人只说是被朱紫接去,至于那朱紫姓是名谁一概不知。应天府尹公然妙手腕!你且说说,到底意欲何为,更要将笙丫头置于何地才肯罢休?”

段夫人仓促一扫,心下微微一沉。许太君已开腔问道,“这几行冤孽笔墨,你克日也听到过罢?”段夫人听其口气陡峭,难辨情感,便谨慎答道,“是,只是这等捕风捉影的言词,媳妇听过便撩开了,也未曾挂记。老太太提起它来,但是要叮咛媳妇甚么?”

只见段夫人面色暗澹,双目盈泪,抬首颤声道,“老太太这般问我,我也不敢回嘴,只是这歌谣我也是听丫头们提及才晓得。早前也曾大着胆量问过老爷,被老爷斥责了一顿,说我竟轻信这些流言蛮语,是昏聩至极!我内心发憷也就不敢再提,至今想来仍不明就里。老太太,媳妇起初虽有些无私的动机,可那日您教诲过后,我早已断了那些不该有的设法。说到底,我们家的事皆是由娘娘,老太太,老爷做主,那里轮得上我插嘴。”

周元笙擎起茶盏,笑着对付道,“太太是菩萨心肠,天然见不得人刻苦,更何况是家里人。你且放宽解,姨娘毕竟还年青,总会好起来的。”

段夫人答了一声是,双手扶地艰巨起家,却因跪得久了,站起时踉跄了数步。解嬷嬷忙上前搀扶,温声道,“太太慢些,叫小丫头们扶您归去罢。”段夫人稳住双腿,向后微微退了退,便避开解嬷嬷,淡淡道,“无妨,这点路我还能走的归去。”

周元笙主仆二人见他如此客气,相视一顾,都有些摸不着眉目。却见他抿了一口茶,轻声叹道,“提及姨娘的病,幸得太太眷顾,先时请了很多京师圣手,又肯破钞,每日人参、燕窝的供着,才有本日。太太这般仁善,姨娘并仲莘都感激得不知说甚么好。”

周元笙笑着起家,一面让道,“莘弟坐。”又命彩鸳斟茶来。一面含笑打量周仲莘,见他身着半新不旧蓝袍,通身并无金玉装点,头上也只用一根犀角簪束发,却愈发显得端倪娟秀温雅,面庞洁净剔透。

她哭得焦炙,一时气喘连连,停了半日,又垂泪哀声道,“不怪老太太狐疑,若说此事赢利者,约莫有我,有莹丫头。可要夺这储妃之位的却不止我们一家,另有谢氏,宋氏,难保另有其别人有此想头。这些人哪个不是在京里,在应天府有些权势本事的,安知不是他们派人做下的。”

见周仲莘如有所思,她笑了笑,问道,“我记得莘弟已是监生,但是听了这个动静,想着明春去试上一试?这番志气极好,你既上心,我便在宫中留意探听着,得了信儿一早来奉告你,可好?”

那织帘堂里虽则刚闹过一出,内院倒是雅雀不闻。周元笙吃罢消食茶,命彩鸳掌灯,自取了一本春秋繁录,伏案细读。

周仲莘点了点头,半晌缓缓道了一声是,又微微正色道,“本日来叨扰姐姐,原是有事就教。姐姐迩来在宫里可曾听闻,皇上拟在明春再开恩科?”

解嬷嬷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只听许太君叮咛道,“把那东西拿给太太瞧瞧。”解嬷嬷应了是,从几案上取了一张信笺递与段夫人,渐渐退回了原处。

段夫人暗自揣测许太君的话,更加感觉她并无真凭实据,不过是借端作践本身,当即把心一横,膝行数步,攀着许太君的双腿,凄然道,“老太太已是不信我,我再如何说也洗不清委曲。果然如此,就请老太太请了老爷过来,与我一纸休书。我出了这个门,就是一头碰死,也比抱屈不白强上很多……”

正值彩鸳端了茶过来,周仲莘就势微微欠身,和顺的唤了一句姐姐,又含笑道,“生受姐姐了。”

周元笙想了想,道,“恍忽听司礼监的人提过一句,并未坐实。皆因来岁是皇上即位二十载整,明春又恰逢皇后四十春秋,礼部也算别出机杼上了折子提及此事。究竟皇上如何裁夺,却还未见分晓。”

解嬷嬷忙欠身应了,神采不由一凛。二人各怀苦衷,很久皆未在开言。

他这回倒是没复兴身,拱手半日,两记青蓝大袖便在周元笙面前晃来荡去,直瞧得她笑起来,“莘弟再这般客气,我可不承诺了。清楚甚么忙都还没帮,我已是占了很多口头上的便宜,如何过意得去?”

段夫人大惊之下,仓惶摆首道,“老太太这话,我不敢应,媳妇若存了这个心机,便是世人不容,在这府里另有何脸孔安身,还望老太太明鉴。”

段夫人微微一怔,旋即应道,“媳妇问心无愧,凡是有一句谎话,便叫我今后身败名裂,不容于世。”

解嬷嬷并不在乎她作何调子,只含笑点首。待人去了,才转顾许太君,犹疑道,“老太太感觉如何?太太的话可托得?”

段夫人问了安,坐鄙人首处看了一会,含笑赞道,“好光鲜的头箍,这又是出自嬷嬷儿媳妇之手罢,果然是我们家最巧的媳妇子了。如许好活计,赶明儿嬷嬷也赏我一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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