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细语〔半章 〕
林云熙端起茶抿了一口,微微蹙眉叮咛一旁奉养的宫人道:“茶凉了,去换一盏来。”
胡青青不由一张脸通红,敬和夫人一时又急又羞又怕,面色紫涨。含愧起家请罪道:“妾身言辞不慎,请昭仪恕罪。”
几个宫人不敢怠慢,赶紧回声去了。
胡青青笑着打圆场,道:“妾身方才看敬和姐姐在宴上多饮了几杯,许是有些醉了。宫里能说知心话的人少,也就是昭仪面前,才敢松快些。”
胡青青忙道:“果然么?那再好不过了,不晓得观在行宫那边,可有真人在观中修行?主奉的又是哪位仙尊?”她问的孔殷,非常情真,亭中诸人纷繁笑了。林云熙也笑道:“你这倒是问住我了。我只记得观中有位清妙真人,乃是胶东王姬,道法精美。你如故意,遣人去刺探一番便是。”
嫔妃们的目光都围着绿荷打转,有几分见地的都知这绿荷可贵,莫说绿菊绿梅,就是牡丹当中的姚黄魏紫,也一定有这个罕见。丽修容道:“我宫里新进了几个花匠,也是他们故意,千辛万苦植了出来。不止绿荷,另有很多逸仙莲、绮菱、冰娇,都养在宫里。诸位姐妹若想瞧个新奇,无妨自便。”
婉容华抚掌笑道:“公然是荷中珍品!这绿荷独岭南统统,且只养在布山县一条清溪当中。其他任那处泉水再清、泥土再浊,也是养不住的。丽mm竟把这绿荷养到宫中来了,可叫姐姐长了见地了。”
丽修容还是清冷傲丽,但神采却显得和蔼和顺很多,此时也稍稍勾起唇角,温言道:“都是自家姐妹,又是可贵欢宴,何必拘束?诸位姐妹随便便可。”
鼓掌表示宫人奉上宴饮生果酒水,命乐工舞姬吹打起舞,连续先敬三杯。世人不好驳她面子,也随之退席,喝酒观舞。一时席上垂垂热烈,取来花名长签行起酒令来。
胡青青刚幸亏她们背面一步,带了瑶华宫的宫人上来奉养茶果,闻谈笑道:“绮菱美丽,不太小巧罢了。妾身前些日子在昭仪宫里见到一瓮并蒂待放的小舞妃,那才叫美不堪收呢。”
诸妃以林云熙为首,她便先抽一签,竟是一株鲜艳欲滴的石榴花,上题“东风快意”,又注一句诗曰:“紫府真人饷露馕。”心头微微一惊,看了世人一眼,紫府真人主东华帝君,石榴有多子之意,这签的意义便有些奥妙了。
亭中一时寂寂,敬和夫人本来筹算和林云熙说秦氏伴驾之事,也是涓滴不敢开口了。更无颜持续陪坐,正欲辞职,明日再往昭阳殿登门请罪,便听林云熙道:“且非论皇后,贤人以孝治天下,在圣民气里,天然是太皇太后最重的。”
这一日瑶华宫递来帖子,道丽修容宴请六宫嫔妃赏荷品酒。
林云熙点了点敬和夫人,笑道:“你这做姐姐的,竟和mm吃起醋来了。”
林云熙微微含笑不语,胡青青以扇掩唇,笑道:“敬和姐姐不晓得,花是贤人送去昭阳殿的。”
林云熙笑道:“看你一会儿能说得几句不错韵的来。”
林云熙并不承情,淡淡道:“中宫尚在,换了是我,但是千万不敢如此猖獗的。”
叮咛宫人抬了一瓮古铜大缸来,缸中荷叶层层叠叠,翠绿欲滴,偶有金红小鱼自叶下浮游而过,甚是敬爱。满目碧绿,已有坐不住的嫔妃窃保私语道:“不是说赏荷?荷花在哪儿?”
世人忙再看去,公然重重荷叶间,翠绿的花瓣绽放,端庄怡然,清爽娇妍,只是与荷叶一色,难以辩白。
林云熙只一面温婉含笑,神情安闲安静。
几轮下来,林云熙也喝了很多,不由玉容绯红,面上如烧。诸妃酒酣微醉,敬和夫人笑吟吟道:“丽mm请我们来看花,现在花还未见着呢!”
敬和夫人虽不知林云熙提起太皇太后的企图,但见林云熙没有摈除她的意义,已经非常欣喜,也厚着脸皮留下来,忙不迭束手拜道:“是。妾身谨遵昭仪教诲。”
众嫔妃中精通诗书的很多,酒宴上却只作平常诗文罢了。她略放下心,转眼又想,不过平常酒令上用的花签,她一贯连三清面前求来的卜文都不信,何况这个?稍稍思虑,便笑道:“焕若隋珠耀重渊。”
――永安皇后、后妃侍疾、低位嫔妃。
丽修容双颊盈一抹粉色,更显娇媚动听,笑道:“天然是要给诸位姐妹开眼的。”
林云熙含笑挽了敬和夫人的手,道:“可得好好瞧瞧,那绮菱是不是真的只要拇指大小。姐姐与我同去,如何?”
敬和夫人也随之拿纨扇遮了半脸,吟吟而笑。
林云熙目中略带赞美,盈盈含笑道:“虽说有后妃侍疾的旧例,不过皇后娘娘留在宫中亲身顾问,想来是无大碍的。”
敬和夫人道:“凭甚么花再贵重,我们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贤人的情意可贵。可见这宫中,再没有比昭仪更得圣心的了。”
林云熙本就不欲难堪,只不想让人得寸进尺、借机攀附,便也重拿轻放,道:“罢了。我不过是提示夫人一句。”
林云熙算算去行宫的日子,便让秦路备下轿辇,再去请敬和夫人同业。未几时,敬和夫人与胡青青连袂而来。敬和夫人绿裙,耳畔一对明珠如月晶莹,婷婷袅袅,胡青青着翠色胡蝶缠枝花草纹暗花罗襦,执一柄白底兰草素绢团扇。深碧浅青,具是清爽温婉的风韵,一眼望去甚是类似,林云熙不由笑道:“你们倒像说好了似的,现在连衣裳都换着穿,真真像是两姊妹了。”
她俄然升起一个动机,心下不由怦怦直跳,背后一阵燥一阵寒。
瑶华宫在上林苑的东北角上,宫中玉宇琼楼,画栋雕檐,遍植仙花异草,一道溪流自宫墙环抱流入此中,凝成清浅一湖静水流深。湖边水榭珠帘绣幕,鼎焚百合之香,苍松碧树,怪石假山嶙峋,山顶处一座凉亭,飞檐上挂着八角风铃,随轻风当啷脆响。
林云熙笑道:“这两日那花开了,都雅的很,得了闲也请你们来瞧瞧。”
细细与胡青青说几句行宫中的景象,“你之前没去过,去了就晓得。行宫里湖光山色,风景甚美,又风凉。山里头灵气足,还建了一座承平观。”林云熙笑意盈盈,好像常日里与姊妹细语,“太皇太后信道,你恰好能为她去打醮祈福,好好抄些经文供奉。”
林云熙笑道:“皇后娘娘虽不如当年永安皇后孝名明显,可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倒是世人皆知的。来日敬姐姐与皇后娘娘一同奉养太皇太后,还要妥当些才好。明白吗?”
敬和夫人突然一惊,阳光随亭角飞檐落下来晖映在她手背上,仿佛能刺痛肌肤普通。她缩了缩手,才发觉背后大汗淋漓,像是有甚么在身后威压逼迫,令她忍不住心生惊骇。
林云熙见两情面状,心下暗笑,胡青青毕竟年青,敬和夫人到底分歧,她不过模棱两可一句话,就能本身搭起梯子顺势下来,也难怪畴前恩宠很多。
林云熙二人沿湖畔假山拾级而上,山顶凉亭中正供着一瓮绮菱,小巧小巧,深碧浅红,婷婷玉立。敬和夫人不由赞道:“这等珍品,确切可贵。”
公然,终究敬和夫人寂静半晌,笑意嫣然地起家福礼,恭敬道:“是。妾身明白。多谢昭仪指导。”
敬和夫人二人暴露恍然之色,胡青青神采微微一闪,婉然道:“贤人以孝传家,公然堪为天下榜样。可惜太皇太后需静养,不好等闲挪动,不然奉太皇太后去行宫养病更加适宜呢。”摇着纨扇,好似打趣般道:“传出去可也是一段嘉话。”
林云熙道:“永安殿夙来是国母寓所,自前朝起便有十数位贤人奉太后于此静养。别的不说,单我们大宋建国,已有六位太后、两位太皇太后住过。”她神情淡然,于其间典故如信手拈来,“孝武帝时因永安皇后侍太后于万方殿,孝名传天下,厥后永安皇后为太后、太皇太后时又得子孙孝敬,保养天年,过茶寿含笑而逝,故其孙文忠帝将万方殿改名为永安殿,以示孝心。”
林云熙含了几分清含笑意,对敬和夫人道:“过些日子我们与贤人去了西山,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便是敬姐姐为尊了。姐姐可要好好帮手皇后,为太皇太后侍疾啊。”
胡青青很有些错愕得看了敬和夫人一眼,垂下眼眸没说甚么。
她不睬敬和夫人,转而问胡青青道:“我听闻太皇太后这些天身子不大痛快,嫔妃里你夙来最孝敬她白叟家,可知太皇太后好些没有?”
敬和夫人怔怔听了半晌,后妃侍疾、皇后亲身顾问――皇后就算为太皇太后侍疾,也不会亲身奉养汤药,无外是垂询太医、伴随在侧以示体贴,多数是由宫人或位份低下的嫔妃服侍。
林云熙眼尖,脱口道:“这是绿荷?”
胡青青一怔,余光缓慢扫过敬和夫人,随即脸上已是温婉体贴的姿势。不管林云熙为何问起此事,昭仪既想听,她天然要说得事无大小,娓娓柔声道:“妾身比来去寿康宫存候,太皇太后确切有些倦怠。约莫是气候热了,文贞夫人又一向病着,太皇太后挂着心,故而不大舒坦。不过太医们一日三次去诊安然脉,只说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好好静养也就没事了。”
她晓得敬和夫人听得懂,也不会回绝。
三人谈笑一阵,清算伏贴,乘了轿辇一道往瑶华宫去。
敬和夫人只一味入迷,胡青青忙悄悄推了她一把,笑道:“敬和姐姐想甚么呢?”她方才像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仓猝道:“是。”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敬和夫人讨巧道:“昭仪向来得贤人恭敬,也难怪并蒂莲如许的好兆头都开在昭仪宫里。”
林云熙微浅笑道:“如此便好。贤人去行宫本就是为了避暑,好松快些。太皇太后无事,又有皇后娘娘照顾,想来贤人也能放心。”
丽修容忙叫宫人倒酒,笑道:“这句意义不错,却错了韵了。”
敬和夫人不由带了几分受宠若惊,忙笑着答允了。她二人一走,剩下的嫔妃也都三三两两散了开来,各自赏花吟诗去了。
胡青青方显出不美意义的神情,林云熙和声道:“承平观在永安殿边上,以往太皇太后去行宫,就住在此处。永安殿背景临水,论清冷避暑,还在贤人所住的翠微殿之上。”
林云熙到时并不算晚,丽修容非常客气得将她迎进水榭中。婉容华、忻婕妤、胡青青等一干嫔妃已然在坐,起家向她施礼问安。林云熙微微点头,表示世人起来,笑道:“不必多礼。本日是丽修容做东,我们客随主便就是了。”
她似笑非笑地睨了敬和夫人一眼。敬和夫人自发言语有失,忙扯开话题道:“说来昭仪合法盛年,只怕没多久,又能为小皇子添一名弟弟了。”
敬和夫人忙笑道:“贤人真是孝敬。”
林云熙耳根微热,面上却安静如常,笑道:“不过一盆莲花罢了,也算不得甚么好东西。”
胡青青笑道:“可贵昭仪情愿出门走动,妾身等那里敢不作陪呢。”敬和夫人亦笑道:“昭仪与胡mm即要随驾避暑,可不很多见几次。不然到了行宫里,昭仪有胡mm相伴,只怕连妾身是甚么模样都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