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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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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释情痴夫妇感恩 伸义讨兄弟被戮

今且不说中宗到京,尚在东宫,太后还是执掌朝政,年齿虽高,淫心愈炽;又以张昌宗为奉宸令,每内廷曲宴,辄引诸武、二张饮博嘲噱;又多选美少年,为奉宸内供奉,品其妍媸,日夜戏弄。魏元忠为相,奏道:“臣承乏宰相,使小人在侧,臣之罪也。”元忠本性奸佞,不畏权势,由是诸武、二张深怨,太后亦不悦元忠。昌宗乃谮元忠私议道:“太后大哥,且淫乱如此;不若挟太子为悠长,东宫奋兴,则狎邪小人,皆为避位矣!”太后知之大怒,欲治元忠。昌宗恐怕事不能妥,乃密引凤阁舍人张说,赂以多金,许以美官,使证元忠。张说考虑要推不管,他就变起脸来,不美意义;倘若再寻了别个,在元忠宰相身上,有些不当;我且许之,且光临期再商,只得唯唯而别。

且说三思门下,兵部尚书宗楚客、御史中丞周操纵、侍御史冉祖雍、太仆李俊、光禄丞宋之逊、监察御史姚绍之,为之耳目,是为五狗;与韦后、婉儿日夜谮柬之等五王不已。三思阴令人疏皇后秽行,榜于天津桥,请加废黜。中宗知之,不堪大怒,命监察御史姚绍之,穷究其事。绍之奏言敬晖等五王使报酬之,虽曰废后,实谋大逆,请族诛张柬之等,以雪皇后之愤。中宗命法司结其罪案,将柬之等五名流遥远各州。三思又遣人矫制于途中杀之。三思方得放心,因而权倾天下,谁不惧着他。中宗也没了主张,每事反去问他,亦听其节制;况韦后一敬爱他,常对他说道:“我必欲如你女人,得意登临宝位,方遂我心。”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又过了好几日,阳春光方获得余须回报。本来那阳春光,也于路上跌坏了右臂,故而归迟。公主既得了须,非常欢乐;正拿在手中细看,却又捣蛋,一顷刻香风又起,又把须儿吹入空中去了。香风过后,继以暴风,将庭前树上开的花草,尽皆吹落,不留一朵,众俱大骇。有词为证:

太后明日临朝,诸臣尽退,止留魏元忠与张昌宗廷问。太后道:“张昌宗,你几时闻得魏元忠私议的?却与何人说之?”昌宗道:“元忠与凤阁舍人张说相好,媒介是对张说说的,乞陛下召张说问之,便知臣言不谬。”太后即命内监去召张说。是时大臣尚在朝房密查未归,闻太厥后召,张说知为元忠事,说将入,吏部尚书宋璟谓说道:“张老先生,名义至重,鬼神难期,不成徇情去处,以求苟免;开罪流窜,其荣多矣;倘事有不测,璟等叩阍力图,与子同存亡,尽力为之,万代瞻仰,在此一举也!”又有左史刘知几道:“张先生无污青史,为子孙累。”张说点头唯唯,遂入内庭。太后问之,张说沉默无语。昌宗从旁促使张说言之。张说便道:“臣实不闻元忠有是言,但昌宗逼使臣证之耳。”太后怒道:“张说几次小人,宜一并治之!”因而退朝。

且说当时朝中大臣,自狄仁杰身后,只要宋璟极其朴重,丰采可畏,太后亦还礼之,诸武都不敢怠慢他。至于张易之、张昌宗两个,其畏惮宋璟,与向日畏惮狄仁杰普通。当初狄仁杰存日,适海国进贡一裘,名曰集翠裘,乃集翠鸟身上软毛做成的,最轻暖鲜丽,是一件奇珍可贵之物。张昌宗见而欲之,恃爱乞恩求赐,太后便把来赐与他。昌宗谢了恩,便就御前穿戴起来,太后看了笑道:“你着了此裘,越觉娇媚了。”昌宗欣欣对劲。适狄仁杰入宫奏事,太后既准其所奏之事,意欲引仁杰与昌宗密切,因见几案之上,有棋局棋子,遂命二人对坐弈棋。二人领旨,相互坐定。太后道:“棋高者用白棋,昌宗棋颇高。”仁杰起家奏道:“臣自傲是精白一心,涅而不淄之人,弈虽小数,愿从其类,请用白者。”太后道:“任卿取用可也,但你二人,须各赌一物,今所赌何物?”仁杰道:“请即赌昌宗身所穿之裘。”太后道:“卿以何物为对?”仁杰道:“臣亦即以身所穿紫袍为对。”太后笑道:“此集翠裘,价逾令媛,卿袍安能与相抵?”仁杰道:“此袍乃大臣朝见奏对之衣;昌宗此裘,乃嬖佞宠幸之服。以袍对裘,臣犹不屑也。”太后闻言,笑而不答,昌宗心赧气沮,遂累局连北。仁杰即对御褫其裘,披于身上,谢恩而出出至光范门,便脱下来,付家奴服之而归。太后知之,亦置不问。是以群小都畏惮他。在廷君子,如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元暐等,又皆仁杰所荐引,与宋璟共矢忠心,誓除逆贼。

一日,两个公主同在宫中闲坐,偶见壁上挂着一轴美人斗百草的画图,且是画得风趣,有《西江月》词道得好:

婚姻到底皆前定,但很多情自有缘。

当下安乐公主,惊惧之极,合掌向空忏悔。承平公主与上官婉儿闻知,更加骇异。因而三个女子各捐帑令媛,授予祇洹寺,增修殿宇,重整金身,不在话下。

词曰:

早已有人将此事报知张说,张说差人四下缉获住了,来见张说。张说要把全虚置之死地,全虚厉声道:“睹色不能禁,亦人之常情。男人汉死何足惜,只是明公如此名誉素著,如此爵禄尊荣,今虽暂谪,不久自当迁擢,安知后日宁无复有不测之虞,缓急欲用人乎?何靳一女子而置大丈夫于死地,窃谓明公不取也。且楚庄王不究绝缨之事,袁盎不追窃姬之墨客,杨素亦不穷李靖之去处,厥后皆获其报,岂明公因一女子,而欲杀国士乎?”张说奇其语,遂回嗔作喜道:“汝言似亦有理,今以醒花赠汝,并命家人厚具奁资赠之。”全虚也不推让,携之而去。太后闻知,以张说能顺情面,不独不究前事,且命以原官兼为睿宗第三子隆基之傅。这隆基即厥后复兴之主玄宗天子也;但当时节正未得时,太后亦等闲视之。当时太后所宠嬖的人,自诸武而外,只要承平公主与安乐公主。那安乐公主乃中宗之女,下嫁于太后之侄武崇训。太后从武氏一脉推爱,故亦爱之。他倚了夫家之势,又会奉承太后,得其欢心,因便骄奢淫佚,与承平公主一样的横行无忌。

一日同中宗南山出猎,张柬之五人随骑而行,到了山中幽僻之处,五人上马奏道:“臣等幽怀向欲面奏,因耳目浩繁,不敢开口;今局势已迫,不能再隐。臣思陛下年德皆备,太后惑二张言语,贪位不还。近闻二张宠幸过分,太后欲将宝位让与六郎,万一即真,则置陛下于何地?臣等情急,只得奏闻。陛下筹之。”中宗闻言大惊道:“为今何如?”柬之道:“直须杀却张武乱臣,方得陛下复位。”中宗道:“太后尚在,怎生杀得?”柬之道:“臣定计已久,无烦圣虑,但恐轰动圣情,故先与闻。”中宗道:“二张可杀;武氏之族,系我中表之亲,望看太后之面留之。”柬之道:“臣兵至宫闱,不遇则已,如或遇着,恐刀剑无情,不能自主。”中宗道:“孤若得位,反周为唐,当封汝等为王。”柬之称谢。遂草草猎毕而回,归至朝门,各各散去。中宗回至宫中,刚好武三思那日晓得中宗出猎,正与韦后在宫玩耍,见摆布报说王爷返来,三思惊得身子颤栗。韦后道:“不须惊骇,我同你在外头书室里去打一盘双陆,他出去瞥见了,包你不说一声,还要替我们指导。”三思没何如,只得随韦后出来,坐了对局。中宗走出去,瞥见笑道:“你两个好安闲,在此打双陆。”三思忙下来见了。中宗道:“你们可赌甚么?”韦后道:“赌一件玉东西。”中宗坐在中间道:“待我点筹,看你们谁赢。”下了两局,大师一胜一北,第三盘倒是三思输了。中宗道:“甚么玉东西,拿出来。”三思道:“粗蠢之物,陛下看不得的,他日还要与娘娘复局。天已昏黑,臣要归去了。”中宗道:“彻夜且在此用了夜宴,然后归去何妨?”

太后被柬之等迁到上阳宫去,思惟前事,如同一梦,经常堕泪,得病起来,日加沉重。三思心上不美意义,只得进宫去问候,见太后睡卧,色彩黄瘦,不堪骇叹道:“臣因多故,不便经常进宫,不料圣容肥胖如此。”便把手来着体抚摩。太后对三思道:“我的儿呀,你好久不出去,可知我病已入膏肓,只在朝夕要长别了,不知我宗族能够保全否?”三思道:“不必陛下忧烦,圣上已面许生全武氏,尊体还当着意调摄,天然病愈。”三思又诉张柬之等凶暴,以是不能时进宫来,说罢大哭。太后叹一声道:“儿呀,近闻得韦后与你私通,甚是欢爱,你去诉与他知,叫他设想,除此五恶,我属可高枕矣。”三思点首,太后道:“你去请皇上来,我有话叮咛他。”三思出去,与中宗说知;中宗忙到上阳宫,太后丁宁了一回。过了两日,太后驾崩,中宗颁诏天下,整治丧礼不题。

春草春来交茂,春闺春兴方浓。争教小婢向园中,偏觅芳菲各种。各出多般多品,争看谁异谁同。因何一笑展欢容,斗着宜男心动。

调寄《满江红》

过了一日,朴重张说有事,全虚出去探听了回家,独坐书斋;月色如昼,闻声窗外有人嗽声。全虚出来一看,见一女郎徐行而至,全虚惊问。女郎答道:“吾乃醒娘侍女碧莲。曩日醒娘亭前一见,偶尔垂情,至今不忘。兹因老爷在寓,本日起行,醒娘欲见郎君一面,特命妾先容。”语未完,只见醒花移步而来,浑身香气氤氲。全虚迎上一揖道:“绿玉亭前,瞥然相遇,度娘子决不是凡人,以是勇于直通款曲。今幸娘子来临,天遣奇缘;如果娘子不弃,便好结下百年姻眷了。”那醒花却也安雅,缓缓的答道:“我在府中一二年,所见来往朱紫多矣,未有如君者;君若不以妾为残花败絮,请长侍巾栉。承此多故之际,如李卫公之挟张出尘,飘然长往,未识君觉得可否?”全虚道:“承娘子错爱,全虚有何不成;只是年伯面上不美意义。”醒花道:“你我毕生大事,那边顾得,须自为主张。”碧莲携着酒肴,二人对酌。全虚道:“卿字醒花,只恐夜深花睡去何如?”醒花笑道:“共君彻夜不须睡,不然恐全虚此一刻令媛也。”相与大笑。碧莲道:“隔墙有耳,为今之计,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疾忙清算,连夜逃遁。恰是:

三思见中宗去了,把椅子移近了韦后,名虽掷色,免不得捏手捏脚。昭仪识相,笑道:“娘娘,妾去看看王爷来。”韦后恨不得昭仪起家去了。韦后连侍女们也都遣开,正待与三思做些活动,只见昭仪嚷将出去道:“娘娘不好了!”二人闻声,忙走开坐了,问道:“有甚么不好?”话未说完,只见中宗已在面前叫道:“武大哥,我叫婉儿陪你,临时后边阁中坐一回儿。”三思道:“此时为甚人声鼎沸?”中宗便把张柬之等五人,要斩绝张、武二氏,我再三劝他,不要侵犯于你,二张想已诛矣!三思闻声,忙双膝跪下道:“万岁爷救臣之命!”只见身上颤栗不已。韦后道:“皇爷留你在此,自有主张,何必惊惧?”说时只见很多宫奴,跑出去禀道:“众臣在外,请皇爷出去。”中宗忙叫婉儿,推三思到阁中去了,即便来到内里。本来张柬之等统兵已到中宫,刚好二张正与武后酣寝,遁藏不及,被军士们一刀一个,双双杀了。太后大惊,柬之等请太后本日迁入上阳宫,取了玺绶,来见中宗奏道:“太后已迁,玉玺已在此,众臣都在殿上,请陛下速登宝位。”中宗升殿,柬之等先献上玺绶,又将张昌宗、张易之首级呈验,然后各官朝贺,复国号曰唐,仍立韦后为皇后,封后父元贞为上洛王,母杨氏为荣国夫人;张柬之等五人,俱封为王。柬之道:“武三思一门,必欲如二张之罪诛之。前蒙陛下叮咛,只得姑免,今若仍居王位,臣等实难与为僚。”中宗听了,不得已削三思王位为司空。世人谢恩出朝。洛州长史薛季昶对五王说道:“二凶虽除,产禄犹存,去草不除根,终当复活。”五霸道:“大事已定,彼犹几肉耳,何复能为?”季昶叹道:“三思不死,我辈不知死所矣!”中宗改元神龙,尊武后号曰则天大圣天子,封弟旦为湘王,大赦天下,万民欢腾。

成心多缘,岂必尽朱绳牵接。只看那红拂才高,药师情热。司马临邛琴媚也,文君志向何逼真。乍相逢,眼底识豪杰,堪怡悦。有一种,天缘结。有一种,萍踪合。叹芳情未断,痴魂未绝。不韦西秦曾斩首,牛金东晋亦诛灭。这其间,史册最清楚,何必说?

天下治乱尝相承,久治或可不至于乱,而乱极则必至于复治;虽无间世首出之王者,亦必有拨乱归正之英主,挺生于其间。有英主,即有一二持正不阿之元宰,遇事敢言之侍从,应运而兴,足以挽回天意,保持世道,其干系岂浅鲜哉!

三思同中宗到内书房里,只见灯烛光辉,宴已齐备,二人坐了。三思道:“我们如何样吃酒?”中宗想道:“我且卜一卦,看外廷之事如何?”便道:“掷个状元罢!”三思道:“状元虽好,只是两小我有何意味?”中宗道:“你与我老是亲戚,我请娘娘与上官昭仪出来,四人共掷,岂不风趣。”三思见说,心中大喜,道:“妙。”中宗叮咛摆布。只见韦后与上官昭仪俱素净打扮,另有一种袅娜韵致,大师坐了掷起,未几几掷,中宗就是一个幺浑纯,三人鼓掌笑道:“妙呀!状元还是殿下占着。”中宗道:“好便好,只是幺色;如果纯六,再无人夺去。”三思道:“说甚话来,一是数之始,绝妙的了,所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快奉一巨觞与殿下。”中宗饮干,三人又掷。上官昭仪掷了四个四,说道:“好了,我是榜眼。”韦后道:“不要管榜眼探花,也该吃一杯;等我掷六个四出来,连殿下都扯下来。”两个在那边掷,中宗心上想:“此时初更时分,如何还不见动静;如果他们做不来,不如且放三思回家去,我今叫人去探听一回。”就叫婉儿道:“你看他两个再掷,有了探花,我就要考了。我去一回就来。”

闲话少说。且说安乐公主听了上官婉儿之言,当即密遣内侍林茂飞骑往南海祇洹寺,将维摩诘之须,剪取一半,以备斗草之用。林茂即行以后,公主又想:“我若取须之半,倘承平公主晓得,也遣人去剪了那一半来,却不大师扯直了;不如一并剪取,一则斗草必胜,二则留此一部全须,觉得奇事,却不甚妙?”遂令遣内侍阳春光,星夜前去。比及到半途,已见林茂转来了。阳春光一面自去剪取余须,林茂自将先剪之须。回宫复命。本来承平公主,正商定这一日与安乐公主各出珍奇宝玩,在长春宫内满绿轩中斗草赌胜,请上官婉儿监局。却好正值见林茂到了,料道须已获得,心中欢乐;且不说破,便先将百般异草比拟,只见他多的,我也很多;我有的,他也不无,两家赌个持平。安乐公主道:“地上的草,不如人身上的草,我有一种草,是前人身上遗留下来的,难道世上无双之物?”承平公主问是何物。安乐公主道:“是晋人谢灵运之须。”承平公主道:“吾闻谢灵运死时,已将此须舍与祇洹寺装塑在维摩诘面上了,你何从得之?”安乐公主笑道:“灵运能舍,我能取,今已获得在此了。”便叫林茂快把来看。林茂捧过一个锦囊,于中取出须来,放在桌上,公然好须,却像在生人颏下剪下来的,极其光润。正看间,可煞捣蛋,忽地轩前起一阵香风,把须儿吹向空中,悠婉转扬的飘散了。林茂不知凹凸,赶着风,向空捉搦希冀抢得几茎。却被阶石绊了一跌,把右臂跌坏,卧地不能起。众内侍扶之出宫,承平公主道:“佛面上的须,原不该去剪他,今此报应,必是佛心不喜。”上官婉儿闻言,自想:“这件事,是我提及的。”心上好生惶恐不安,沉默无语。安乐公主还强争道:“且莫闲讲,斗草要算我胜了。”承平公主笑道:“莫说须原当不得草,只今须在那边哩!恰好大师不算胜负罢了。当时嬉笑宴饮而散。安乐公主固然未赢,却也不输,只可惜须儿被风吹去,未曾留得;还想那一半,本日取到,好留为珍秘。”

灵运面,维摩诘,何妨佛面如人面。此须借作彼须留,怎因玩耍轻相剪?才喜见,吹不见,不准妖淫女子见。谁将金剪向慈容,剪得须时两臂断。

承平公主看了画图,对安乐公主说道:“美人斗草,春闺佳话;今方仲春,百草未备,待春深草茂之时,我和你做个斗草会,大师赌些甚么如何?”安乐公主欣然应诺。到得三月初旬,正欲预遣宫女们去御苑中采觅各种异草,适上官婉儿来闲话,闻知其事,因说道:“公主若但令人觅草,只怕你会觅,他也会觅,何能取胜?必须觅得一件别人所必无之物方好。”公主道:“你道那一件是别人所无的?”婉儿道:“这倒不必拘定是草不是草,只要与草相类的便了。”公主道:“你且说何物与草相类?”婉儿道:“草为地之毛,人身有五毛,亦如地之有草,五毛当中须为贵。吾闻南海祇洹寺塑的维摩诘之像,其须乃晋朝名公谢灵运面上的,此真人间有一无二的东西,得此一物,定可取胜。”安乐公主闻言大喜。本来晋时谢灵运,一代名流,官封康乐郡公,生得一部美髯,不但大家欣羡,本身亦甚珍惜。后因犯法罹刑,临死之时,不忍藏匿此须,亲身剪付世人。当时恰当南海祇洹寺内装塑维摩诘像,遗命将此须舍为维摩诘法像之须。后代因相传为此寺中一件胜迹。那维摩诘是释迦牟尼佛同时的人,他与文殊菩萨最相善,其来往问答之语,载在内典。今藏经中有维摩诘所说经;此乃西天一个未削发不削发的居士,以是塑其像者,要用须髯。

隔了几日,太后叫张说又问,说对如前。太后大怒,元忠贬高要尉,说流岭表,昌宗因张说不肯诬证元忠,挟太后之势,连夜要促他起家。却说张说有爱妾姓宁,名怀棠,字醒花;生时母梦人授海棠一枝,因此得孕,其诸母戏道:“海棠睡未足耶!”其母道:“名花宜醒不宜睡。”故号醒花。及归张说时年十七,姿容素净,文才敏捷。张说统统奥妙变乱,俱他掌管。一日有个同年之子,姓贾名全虚,父亲贾恪,官拜礼部尚书。全虚年方弱冠,招考来京,特来拜见张说,因见全虚幼年多才,留为书记;凡书札来往,皆彼代笔,住在家中,忽忽过了一夏,秋来风景,甚是可儿;残梧落叶,早桂飘香。全虚偶至园中绿玉亭前闲玩,劈面撞见了醒花;全虚色胆如天,竟上前深深作揖道:“小生姑苏贾全虚,偶尔游行,失于躲避,望娘子恕罪。”那醒花也不回言,答了一礼,竟望里边出来了。醒花心上思惟起来:“吾家老爷,只说贾相公文学富赡、家世贵要,并不题起他风韵秀雅,脾气暖和;看他举止温馨,决不像个落薄之人,吾今在此,固然享用,终无出头之日。”到有几分看上他的意义。全虚固然一见,并不知此是何人,又无从那边拜候,胸中时候驰念,只索付之无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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