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改书柬窦公主辞姻 割袍襟单雄信断义
秦王纵马亦出谷口,见外边尽是郑国灯号,一将飞马前来,口中喊道:“李世民,我郑国大将燕伊来拿你了!”秦王一见,忙跑进涧去,便带住马,一箭正中燕伊咽喉,应弦而倒。秦王看那野鸾时,还在对涧树上清算羽毛。秦王见前面是断涧,后边是郑国兵马,徐懋功又落在后边,野鸾却在对岸鸣啼,如呼朋引类,只得加鞭纵马跳去,一个三四丈阔的深涧,被他跳畴昔了。野鸾见秦王来,又飞数十步,占在高枝上。秦王闻声对岸金鼓之声鼎沸,心下着忙,对着野鸾说道:“灵鸟,灵鸟,你如果救得我难,你须向我啼叫三声。”那鸟便向秦王连叫三声。秦王看涧旁山路崎岖,便离鞍上马,把马系在树上,随鸟进山,攀藤附葛而行。到了顶上,了望对岸一将,凶煞神普通,快马跑来。秦王认得是单雄信。后边又有一将,亦纵马赶来,乃是徐懋功。秦王正呆看时,只听得灵鸟又叫上一声,秦王忙回身想道:“灵鸟不去犹鸣,此山毕竟另有前程。”就跟着那飞鸟走去,只见一个石室,外边立着一僧,光彩满目,边幅端严,把只手向灵鸟一招,那鸟即飞入老衲掌中,老衲便进石室去了。秦王觉得奇特,忙走进石室,只见那僧盘膝而坐。秦王问道:“和尚,你刚才取的那灵鸟,拿来把了我。”那僧道:“灵鸟知是君王现在有难,从大士前飞来,你看他么?”在袖中取出来,箭犹在羽尾上,细心一认,却变成一只白鹦鹉。那僧忙在尾上取下箭,递与秦霸道:“箭偿还君王。”鸟向空中一掷,飞去了。秦王把箭支出壶内,知是圣僧,忙问道:“孤今此可贵脱去否?”那僧道:“难星只在现在,君王快躲在贫僧背后稳睡,贫僧自有法退之。”秦王依他藏好,那僧捏成印诀,口里念了几句咒语,只见他顶上放出一毫白光,就把洞门封住。
时尉迟敬德正在洛水湾中洗马,忽见东北角上一骑马飞奔前来。敬德定睛一看,见是懋功,听他口中喊道:“主公被郑将单雄信追逼至五虎谷口,快快去救!”敬德传闻,不及披挂,忙在水中,赤身露体,跨上秃马,执鞭飞赶前去。时雄信四下一望,并无踪迹,瞥见涧中泥水浮沉,浊泉泛溢,又听得那玉鬃马吼怒乱嘶。只得把坐骑一提,跳过涧来各处寻觅,又无影响,止见树下玉鬃马嘶鸣。雄信也就上马,走上山顶,往石洞边看去,倒是一个斑斓猛虎,蹲踞在内;见雄信来长啸一声,涧谷为之震惊。雄信吃了一惊,自思道:“这孩子想必被虎吃了,不知还是投在涧内死了;再到上面去看。”跨上本身的马,把秦王的马一手挽着,将到涧边,忽见山坡那边一员大将,面如浑铁,声若巨雷,大呼:“勿伤吾主,尉迟敬德在此!”也跳过涧来。雄信忙放了秦王的马,举槊来刺,被敬德把身一侧,一鞭打去,正中雄信手腕;敬德将鞭搁在鞍鞒,随顺势夺雄信手中槊。雄信虽勇,当不起敬德神力,四五扯,一条槊被敬德夺去,雄信只得退逃,仍过涧去了。
次日,秦王同懋功在寨外闲玩,只见二三十百姓,多是张弓执矢,抬着收罗机器而走。秦王瞥见,叫部下唤这些人过来问道:“你们是往那边去的?作何活动?”那些百姓跪下禀道:“有人传说,魏宣武陵上昨日有只凤鸟飞来,站在陵树,故此我们众猎户去拿他。”秦霸道:“魏宣武陵有多少路?”猎户道:“只好一二十里地。”秦霸道:“你们引我去看,如果真的,我有重赏。”徐懋功道:“不成,魏宣武陵逼近王世充后寨,倘有伏兵何如?”秦霸道:“王世充两战大败,心胆俱丧,安敢出来应战?”遂满身贯甲,引五百铁骑出寨。行至榆窠,到一个平坦战地,四周广漠,山林远照,左有飞来峰,右有瀑涧泉,幽禽怪兽,充牣此中;昔黄帝遗下石室,魏宣武营建皇陵,真是胜地。秦王左顾右盼,称羡不已。正看时,听得众猎户喊道:“那飞来的不是凤鸟么?”秦王定睛一看,只见一只大鸟,后边跟着七八十小禽,多站在一棵大树上。那鸟是长颈花冠,五色采羽,日中耀目,愈觉奇特。秦霸道:“这是外洋的野鸾,错认他是灵凤。”众猎户正要张那收罗起来,只见内里一人,把手指道:“那边又有兵马来,不好了!”大众一哄而散。懋功如飞催促秦王回身。秦王忙取一枝箭,拽满弓,向那野鸾射去,正中其翅,带箭飞出谷口去了。
不觉晨鸡报晓,木兰醒来,起家梳洗;线娘将他也像本身装束。众军士都用了早膳,正要拔寨起行,只见四五匹报马飞跑到帐前来,对着公主禀道:“千岁爷有令,差小将来请公主作速返国,因王世充被唐兵杀败,差人到我家来求救,千岁即欲自去救济,是以差小将前来。”线娘道:“我晓得了,你们去罢!”便叫部下,唤昨夜送齐爷去的外巡出去。不一时,外巡唤到,线娘在靴内取出版来,又是二十两一封程仪,对外巡道:“这书与银子你赍到前寨去,送与昨夜那位齐爷,说我因国中有事,不及再晤。”外巡接书与银子,收好去了。线娘把部下女兵,调作前队,范愿做了后队,吃紧赶回。齐国远晓得夏国也要出兵,亦不去见孙安祖,竟投秦叔宝去了。恰是:
说完,那和尚瞑目入定去了。秦王然后捱下山来,转过溪坡,寻着了坐骑,跨上雕鞍。只见敬德飞马前来,见了秦王,说道:“好了,殿下没有吃惊么?”秦霸道:“没有,雄信这强徒呢?”敬德道:“被臣夺了他的槊,逃出谷外去了。此地不是久站之所,快同臣出谷去罢。”两骑马纵过了涧溪,直至五虎谷口,遇郑将樊佑、陈智略,敬德更不打话,一鞭一个,二将多打伤下去。敬德杀开一条血路,奔出重围。只见秦叔宝、徐懋功领着诸将,正与王世充后队交兵。敬德对李靖道:“你保殿下回寨,我再去杀贼来。”忙又赶到郑阵中去奋勇大战,郑家兵将虽多,怎当得起叔宝、敬德两个,一条鞭,两根锏,杀了郑国很多兵将。敬德在忙中,猛昂首见一人冲天翅、蟒袍玉带的,骑在顿时,在高阜处观战,便撇下众将,提鞭直奔前来,吓得王世充如飞勒马退逃,敬德同众军直追到新城,方才转来。徐懋功叫鸣金收回人马,到秦王寨中来拜贺。秦王笑道:“若无敬德奋力向前,几为此贼所困。”遂以金银一箧赐敬德。自是秦王倍加信爱,敬德宠遇日隆。王世充见唐将短长,亦不敢出来对垒。
再说秦王横睡在石洞内和尚背后,看那和尚在坐前弄神通。又见单雄信到洞门首,看望了三四回,不知为甚,再不敢进洞来,耳边只听得一片杀声。和尚合掌念声:“阿弥陀佛,灾星已过,救兵已来,君王好出洞去了。”秦王起家谢道:“蒙圣僧法力救孤,孤回太原,当差官来敦请去扶养;但不知圣僧是何法号?”和尚道:“贫僧叫做唐三藏;若说扶养,自有山灵主之;但愿致治承平做一个好天子足矣!贫僧有偈言四句,须为服膺。”乃曰:
本来齐国远与李如珪两个,当时因李密杀了翟让,遂去投奔柴嗣昌。正值唐公叛逆之时,柴郡主就留两小我为护军校卫团练使,嗣昌又带他两个出去帮唐家夺了几处郡县。嗣昌奏知唐帝,唐帝赐他两个为护军校尉,就在鄠县驻扎。为因幽州刺史张公谨五十寿诞,与柴嗣昌昔年曾为八拜之交,故特烦国远去走遭。刚好遇见幽州总管罗公之子罗成,常到公谨署中来喝酒,遂成相知。晓得他与秦叔宝、单雄信契厚,故此写书,附与国远,烦他寄予叔宝。当时线娘见说,便道:“足下既是我家孙司马的老友,又与父皇相聚过的,我这里正缺人才,待我归去奏过父皇,就在我家仕进罢了;但是你刚才说甚么罗小将军是那边人?”国远道:“就是幽州总管罗艺之子。他与山东秦叔宝是中表之亲,他有甚么姻事,要秦叔宝转求单雄信在内成全,故此叫我去会他。不料撞着曷娑那可汗,被他拉来,装了马兵,与你们厮杀。”线娘听了,顿了一顿道:“没有这事,岂有人的婚姻大事,托朋友千里奔求的。”齐国远道:“我老齐平生不会扯谎,现有罗小将军书札在此。”站起家来,解开战袍,胸前贴肉挂着一个招文袋内,很多油纸裹着,取出一封书递上。线娘叫摆布接来一看,却用大红纸包好,上面写着两行大字:幽州帅府罗烦寄至山东齐州秦将军字叔宝开拆。线娘看罢,忙把书向本身靴子内塞了出来,对摆布说道:“外巡着几个出去。”摆布到帐房外去,唤四个男兵出去。线娘叮咛道:“你们点灯,送这位齐爷到前寨范帅爷那边去,说我旨意,叫他好都雅待安设了,不成怠慢。”又对齐国远道:“罗小将军的书暂留在此,候足下到我国会过了孙司马,然后缴还何如?”齐国远此时也没何如,只得随了巡兵到范愿营中去了。
伊洛汤汤绕帝城,隋家今后废运营。
南面井蛙称郑主,西来屯蚁聚唐兵。
待把兵戈展经纬,只看谈笑弄兵锋。
“建业唯存德,治世宜全孝。两好更难能,本源当推保。”
斧斤未辍兵戈起,丹漆方涂篡逆生。
未及月余,秦王已至,相互相见了。秦王对李靖道:“朱粲狂奴,赖卿之力,得以去除逃遁,未知世充处阵容如何?”李靖道:“臣已差人细细探听,他们已晓得我大唐统兵来挞伐,各处罚外严备,尽遣弟兄子侄扼守:魏王王弘烈守襄阳,荆王王行本守虎牢,宋王王泰守陈州,齐王王世恽守南城,楚王王世伟守宝城,越王王君度守东城,汉王王玄恕守含嘉城,鲁王霸道御守曜仪城,弄得水泄不通,日夜巡警。”秦王笑道:“愚哉世充也,安有国度功业,止使一门占尽,其后辈岂尽皆贤智哉,吾立见其败矣!”遂督将士,直趋洛阳。王世充晓得了,便点二万人马,自方诸门出兵,逼着谷水扎住,与唐兵对阵。唐将堡垒未立,怕他来进犯,各自错愕。秦王常日惯以寡破众,以奇取胜,全不介怀道:“贼临水结阵,是怕我兵抵触,其志已馁。”即命叔宝、敬德,突出世充前阵,本身带领程知节、罗士信、邱行恭、段志玄,抄到世充阵背后去,数十精骑,奋力砍杀。郑将见秦王兵少,把马兵围裹拢来,史岳、王常等虽杀了几百兵卒,毕竟难出重围。正鏖战时,秦王的坐骑,一个前失,把秦王掀将下来。郑阵中二将,逃亡挺枪刺将出去;史岳瞥见,大喝一声,把一将砍倒,夺马来与秦王骑时,那一将又被王常一箭射中咽喉,颠上马来。前边敬德、叔宝合着,又混杀了三四个时候,王世充支撑不住才退,被唐将直追到城下,斩了郑将七千多首级回兵。
曷娑那可汗正在危急之际,幸亏花木兰后队赶来。木兰瞥见在那边厮杀,身先士卒突入阵中,救出曷娑那可汗,败回本阵。木兰叫本队军兵,把从人背上的穿云炮,齐齐放起。范愿见那炮打人短长,亦即退去。木兰犹自领兵追逐,不防备斜刺里无数女兵,都是一手固执团牌,一手固执砍刀,见了马兵,尽皆当场一滚,如落叶翻风,花阶蝶舞。木兰忙要叫众兵退后,那些女兵早滚到马前。木兰的坐骑,被一兵砍倒,木兰颠翻下来,夏兵挠钩套索拖去;又一个长大将官见了,如飞挺枪来救,只听得弓弦一呼,一个金丸把护心镜打得粉碎,忙侧身下去拾起那金丸时,亦被夏兵所获。北兵见拖翻了两个去,大师掉转马头逃去了。窦线娘带了木兰与阿谁将官,赶上范愿时,已日色西沉,前队已扎住行营。窦线娘亦便歇马,大师举火张灯。窦线娘心中想道:“刚才拿住这两个羯奴,留在营中不当。”叫部下带过来。女兵闻声,将木兰与那长大丑汉都拥到面前。那些女兵见木兰好一条男人,到替他不幸,便对花木兰道:“我家公主爷军法最严,你须谨慎承诺。”木兰只做不闻声,走进帐房,只见公主坐在上面,众女兵喝道:“二囚跪下!”那丑汉睁着一双怪眼,瞋目而视。线娘先把木兰一看,问道:“你阿谁白脸男人,姓甚名谁?看你一貌堂堂,必非小卒终其身的;你若肯降顺我朝,我汲引你做一个将官。”花木兰道:“降便降你,只是我父母都在北方,要放我归去安设了父母,再来替你家着力。”线娘怒道:“放屁,你肯降则降,不肯降就砍了,何必饶舌!”木兰道:“我就降你,你是个女主,也不敷为辱;你就砍我,我也是个女子,亦不敷为荣。”线娘道:“莫非你不是个男儿,到是个女子?”木兰道:“也差未几。”公主对动部下女兵道:“你们两个押他到后帐房去一验来回报。”两个女兵扯着木兰今后去了。线娘道:“你这个丑汉有何话说?”那汉道:“公主在上,我却不是女子,实是个男人,你们容我不得的;如果公主肯放了我去,或者后日见时,相报厚情。”公主听了大怒道:“这羯奴一派胡言,与我拿去砍了罢!”五六个女兵,如飞拥他回身,那汉口中喊道:“我老齐杀是不怕的,只可惜负了罗小将军之托,未曾见得孙安祖一面。”线娘闻声,忙叫转来问道:“你那汉刚才讲甚么?”那汉答道:“我没有讲甚么。”线娘道:“我明显闻声,你口中说甚么罗小将军与孙安祖二人;问你阿谁孙安祖?”那汉道:“孙安祖只要一个,就在你家仕进,那边还寻得出第二个来。”线娘便叫去了绑,赐他坐下,又问道:“足下姓甚名谁?与我家孙司马是甚么相知?”那汉道:“我姓齐,号国远,是山西人,与你家主上也是相知,孙司马是好朋友。前年承他有书寄来,叫我们弟兄两个去仕进,我因有事没有来会他。”
兴衰瞬息如云幻,唯有邙山伴月明。
诗曰:
将军休上马,各自赶出息。
今再说秦王同徐懋功灭了刘武周,降了尉迟敬德,军威甚胜。懋功对秦霸道:“王世充自灭了魏公以后,得了很多处所,增了很多人马,阵容非比昔日;今殿下若不除之,今后更难清算。抢先差诸将,四路先去其虎伥,收其地盘,绝其粮饷,然后四方攒逼拢来,使他外无救济,内难守御,方可渐次擒灭。比方人取巨螯,先断其八足,虽双钳短长,何故横行哉!”秦王称善,把兵符册籍悉付懋功。懋功便差总管史万宝自宜阳县进兵,取龙门一带处所;将军刘德威自太行山取河内处所;上谷公王君廓自洛口绝王世充粮道。总管黄君汉自河阴攻取洛城;大将屈突通、窦轨驻扎中路埋伏,策应各处缓急。王簿同程知节、尤俊达、连巨真等,往黎阳光复故魏地盘;罗士信与寻相去取令媛堡并虎牢处所;臣同殿下,与叔宝、敬德进河南,向鸿沟界口与李靖汇合。诸将奉了元帅将令,分头领兵去了。秦王统领一班将士进河南。当时李靖已杀败了朱粲,朱势孤力尽,竟把菊潭屠了,拣肥的吃了几日,数骑逃入河南投王世充去了。李靖将兵马屯住在鸿沟界口,专望秦王来进兵。
线娘悄悄起家,在靴子里取出罗小将军的书来,心中想道:“刚才齐国远说罗郎为甚么姻事,要去央烦秦叔宝,不知他属意何人,我且挑开来,看他写甚么言语在上。”把小刀子悄悄的弄去封签,将书展开放在桌上,细细的玩读。前边不过通候的套语,念到后边,止不住双泪交换道:“哦,本来杨义臣死了。我说道罗郎怎不去求他,到央烦秦叔宝来。”重新至尾看完了,不堪长叹道:“嗳,罗郎,罗郎,你却故意重视于我,不求良伴,可知我这里事出万难;如杨老将军不死,或者父皇还肯听他说话,今杨义臣已亡,就是单二员外有书来,我父皇如何肯允。我若亲生母亲尚在,还好对他说;现在曹氏晚母虽是贤明,我做女孩儿的怎好开口?”想到这个职位,免不得呜哭泣咽哭了一场,叹道:“罢了,这段姻缘只好结在来生了,何必为了我误男人汉的芳华?我有个主张在此:当初我住在二贤庄,蒙单家爱莲蜜斯很多交谊,我与他亦曾结为姊妹。今罗郎既要去求叔宝,莫若将他书中改了几句,竟叫叔宝去求单蜜斯的姻,单员外是必应允,一则报了单蜜斯昔日之情,二则完我之愿,岂不分身其美。”筹算伏贴,忙叫起一个女书记来,将原书改了,钞缮一个副启上,还是封好,仍塞在靴子里头。
线娘见齐国远已去,站起家来,只见一个女兵打跪禀道:“那白脸的人,查验的真是女子,并非虚诳。”线娘道:“带进后帐房来。”坐下,问道:“你既是个女人,姓甚何名,如何参军起来?实对我说。”木兰涕零道:“妾姓花,名木兰,因父母年高,又无兄长,膝前止有孱羸弟妹,父亲出门,无人倚赖。妾深愧男人中可贵有忠臣孝子,故妾不吝此躯,改装以应王命,虽甲士莫知,而自顾实所耻也,望公主原情宥之。”说罢,禁不住泪如泉涌。线娘见这般景象,心下恻然道:“若如此说,是个孝女了;不料北方刁悍之地,反生此大孝之女,无能如许事,妾当拜下风矣!”请过来宾礼相见。木兰谦谢道:“公主乃金枝玉叶,妾乃裙布愚顽,既蒙宽宥,已出望外,岂敢与公主分庭抗礼。”线娘叹道:“名爵人所易得,纯孝女所难能,我自恨是个女子,不能与日月增光,不料汝具此气度。我现在正少个闺中良朋,竟与你结为姊妹,荣辱共之何如?”木兰道:“这一发不敢当。”线娘道:“我意已定,汝不必过谦,未知尊庚多少?”木兰道:“痴长十七。”线娘道:“妾叨长三年,只得占先了。”大师对天拜了四拜,两人回身,又对拜了四拜。军旅当中,没有甚大筵席,止不过用些夜膳,线娘就留木兰在本身帐房中同寝。线娘问木兰道:“贤妹曾许配夫君否?”木兰摇首答道:“僻处荒隅,实难其人。妾虽承贤姐姐错爱,但恐归府时,驸马在那边,将妾置于何所?”线娘见说,双眉顿蹙,沉默不语。木兰道:“姐姐标梅已过,莫非尚无吉人,失过好逑?”线娘道:“后母虽贤,主持国政;父王东征西讨,摒挡军旅,何暇计及此事。”木兰道:“恰是人间上可为之事甚多,何必屑屑拘于床笫之间。”又说了些闲话,昏昏的和衣睡去。
现在再说曷娑那可汗杀了刘武周、宋金刚,把两颗首级与刘世让赍了来见,秦王许他助唐伐郑,拔寨要往河南进发。因见花木兰边幅魁伟,做人聪明,就升他做了后队马军头领。几千人马到盐刚处所,缥缈山前,冲出一队军马来;曷娑那可汗瞥见,差人去问:“你是那边来的人马?”那将答道:“吾乃夏王窦建德部下大将范愿便是。”本来窦建德因勇安公主线娘,要到华州华山进香,差范愿领兵护驾同业;此时香已进过,转来恰逢这枝人马。当时范愿一问,知是曷娑那可汗,便道:“你们是西突厥,到我中国来做甚么?”曷娑那可汗道:“大唐请我们来助他伐郑。”范愿闻声大怒道:“唐与郑俱是隋朝臣子,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贼,守着北边的疆界罢了,为甚帮别人侵犯起来?”曷娑那可汗闻知怒道:“你家窦建德是买私盐的贼子,窝着你们这班真强盗成得甚么大事,还要饶舌!”范愿与部下这干将兵,端的是做过强盗的,被曷娑那可汗道着了旧病,个个瞋目狰狞,将曷娑那可汗的人马,一味乱砍,杀得这些蛮兵,尽思夺路逃脱。
人的功业是天公必定的,再勉强不得。若说做天子,真是贫民思食熊掌,俗子想得西施,总不自猜,随你使尽奸谋,用尽狡计,止博得一场热烈,半晌欢娱;直到钟鸣梦醒,顷刻间不但崩溃冰消,抑且身首异处,徒使孽鬼啼号,怨家唾骂。
相持了数日,那日秦王正与众将商讨破敌之策,见各处塘报,雪片般飞递下来;懋功与秦王翻阅,知是荣州、汴州、沮州、华州,多来归附;又有显州总管杨庆,他带领辖下二十五州县来投降。又有尉州刺史时德睿,亦带领辖下杞、夏、随、陈、许、颍、魏七州来降;王簿与程知节亦有文书来讲伊州、黎阳、仓城,多已降唐。只要令媛堡与虎牢,闻得罗士信与寻相孔殷难下;又有中路大将屈突通,在途巡缉,获着郑国细作两个,招称郑国差将,潜往乐寿,向窦建德处请兵去了。徐懋功道:“郑国土地,赖天子洪福,三分已收其二;只是虎牢与令媛堡系各州县咽喉之所,若二地不收,则所得亦难扼守,须得臣自去走遭。”便辞了秦王,连夜带领本身精兵一千,望虎牢进发。恰是:
郑国单雄信熟谙此地,晓得此谷为五虎谷,前涧名曰销魂涧,无有前程。单雄信见燕伊飞赶出来,恐他夺了头功,也赶进谷来,只见一匹空马,飞跑出来,燕伊早已射死在地。雄信看了大怒道:“不杀此贼,以报燕伊,不为豪杰。”因策马绕谷寻来,忽闻后边一骑马飞奔前来,大声叫道:“单二哥勿伤吾主,徐懋功在此。”忙赶向前,扯住雄信衣衿道:“单二哥别来无恙,前在魏公处,朝夕相依,多蒙教诲,深感厚谊。本日一见,弟正有要言欲商,幸勿宽裕吾主。”雄信道:“昔日与君相聚一处,即为兄弟,现在已各事其主,即为仇敌。誓必诛灭世民,以报先兄之灵,以尽臣子之道。”懋功道:“兄不记昔日焚香设誓乎,我主即你主也,兄何不情之甚?”雄信道:“此乃国度之事,非雄信所敢私。现在弟不忍加刃于兄者,尽弟一点有契之情耳;兄何必再为饶舌?”随拔佩刀堵截衣衿,加鞭复去找寻。懋功见局势危急,如飞勒马奔回,大呼诸将,主私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