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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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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逞雄心李靖诉西岳 造谶语张衡危李渊

画栋雕梁,珠帘翠箔。堂中列举,无一非眩目标奇珍;案上摆设,想多是赏心的宝玩。苍头并赤足,一行行阶下趋承;紫袖与青衣,一对对庭前侍立。仆人有礼,晋接处天然肃肃雍雍;客子何来,投止时无妨信信宿宿。恰是潭潭堪羡贵爵府,滚滚应惭尘俗身。

词曰:

龙神行雨人权代,博得滔天水势高。

李靖一一领诺,随即出门上马。那马极高大,毛色甚异。行不数步,即腾起空中,御风而驰,且是安稳,渐行渐高。一顷刻间,雷声电光,起于马足之下。李靖全不惧怯,依着夫人言语,凡遇马跃处,即以滴水滴在马鬃上。也不知滴过了几处,天气渐次将明,来到一处,那马又复腾跃。李靖恰待取水滴下,却从曙光中看上面时,恰是白天歇马吃茶的地点,因想道:“我亲见此处田土干枯,这一滴水济得甚事?今行雨之权在我,何不广施惠泽?况我受村农一茶之敬,正须多以甘霖报之。”遂连续约滴下二十余滴。

此时是仁寿元年七月了。太子闻得李渊辞任,对宇文述道:“张麻子这计极妙,只是枉害了李浑,反替这厮保满身家归去。”宇文述道:“太子若饶得过这厮罢了;若放他不下,下官一计,定教杀却李渊百口性命。”太子笑道:“早有此计,却不消耗这很多心机。”宇文述道:“这计只是现在可行。”因附太子耳边说了几句。太子拊掌道:“奇策!事成后将他女口囊橐尽以赐卿。只是他也是员战将,未易翦除。”宇文述道:“以下官之计,定不辱命;纵使不能尽成果他,也叫他吃此一吓,再不考虑出来仕进了。”两人定下战略,关键李渊。

祷罢,试卜一珓,暗祝道:“我李靖如有天子之分,乞即赐一圣珓。”将珓掷下。却也捣蛋,那两片珓儿,都直立于地。李靖心疑,拾起再一掷,却又仍然直立。李靖见了,不觉怒从心起,矗立神前,厉声用力击桌道:“我李靖若无非常之福,天生我身,亦复何用?惟神聪明,有问必答,何故两次问珓,阴阳不分?今我更卜,若不显应明示,定当斩头焚庙。”祝毕再将珓掷下。那珓在地盘旋半晌方定,看时倒是个阳珓。李靖暗想道:“阳为君像,亦吉兆也。”遂收珓长揖而去。一时在庙之人,见他口出大言,也有说他轻渎神明的,也有疑他是聪慧的。恰是:

殷高与文王,因梦得良相。楚襄风骚梦,感得神女降。

“北国休嗟流落,西方得意奇逢。红丝系足有人同,越府一时跨凤。道地须寻金卯,立室全赖长弓。一盘棋局识真龙,好把尧天日捧。”

一日,偶有事到华州,路经华山,闻说山神华山大王,甚有灵应。遂具香烛,到庙瞻拜,具疏默祷道:

流言增忌,危矣唐公偏姓李。仙李盘根,却笑枯杨稊不生。

那老夫人年可五十余,缘裙素襦,举止端雅,立于堂上。摆布女婢数人,也有执巾栉的,也有擎香炉的,也有捧快意的,也有持拂子的,两边侍立。李靖登堂鞠躬晋谒。老夫人安闲答礼:“叨教,尊客姓氏,因何至此?”李靖通名道姓,具述射猎迷路,冒昧投宿之意,且问:“其间是何家宅院?”老夫人道:“此处乃龙氏别宅。老身偶与小儿居此。彻夜儿辈俱不在舍,本不当遽留外客;但郎君迷路来投,若不相留,昏夜安往?暂淹尊驾,勿嫌慢亵。”遂顾侍婢,命具酒肴款客。李靖方谦谢间,酒肴早已陈列,杯盘列举,皆非常品。夫人拱客就席,本身却另坐一边,命侍婢酌酒相劝。李靖见夫人端庄,侍婢恭敬,恐酒后失礼,不敢多饮;数杯以后,即起家辞职。老夫人道:“郎君尊骑,已暂养厩中。前厅左厢,薄设卧榻,但存候寝。倘夜深时,或者儿辈返来,人马喧杂,不必惊奇。”言讫而入。苍头引李靖到前厅卧所,只见床帐裀褥,俱极华丽。李靖暗想:“这龙氏是何贵族,却这等丰富,且是待客有礼?”又想:“他家儿子若返来,闻知有客在此,或者要请相见,我且不成便睡。”因而闭户秉烛,独坐以待。因见壁边书架上,堆满册本,便去顺手取几本旁观消闲。本来那书上记录的,都是些河伯海若,及水族奇特之事,俱目所未睹者。

向来国度休咎祸福,虽系天命,多因人事;既有定命,必有前兆。于此若能惊骇修省,便可转灾为祥。所谓妖由人兴,亦由人灭。若但心胸猜忌,欲遏乱萌,好行诛杀,因此奸佞乘机,设暗害人,此不但不敷以弭灾,且适足以酿祸。

李靖看了一回。约二更今后,忽听得大门外喧传:“有行雨天符到。”又闻里边喧传:“老夫人驱逐天符。”李靖骇然道:“如何行雨天符,却到他家来,莫非此处不是人间么?”正迷惑间,苍头叩户,传言老夫人有事相求,宴客出见。李靖忙出至堂上。老夫人敛衽而言道:“郎君休惊。此处实系龙宫,老身即龙母也。两儿俱名隶天曹,有行雨之责。适奉天符:自此而西,自西而南,五百里内,限于彻夜半夜行雨,拂晓而止,时候不得少违。怎奈大小儿送妹远嫁,次儿方就婚洞庭,一时传呼无及;老身既系女流,奴辈又不成专主。郎君朱紫,幸适寓宿于此,敢屈台驾,暂代一行;事竣以后,当有薄酬,万勿见拒。”李靖本是个少年英锐、胆粗气豪的人,闻了此言,略无疑畏,但道:“我乃凡人,如何可代龙神行雨?”老夫人道:“君若肯代行,自有行雨之法。”李靖道:“既如此,何妨相代。”老夫人大喜,即命取一杯酒来。斯须酒至,老夫人递与李靖道:“饮此能够御风雷,且可壮胆。”李靖接酒在手,香味扑鼻,遂一饮而尽,顿觉神情健旺倍常。老夫人道:“门外已备下龙马,郎君乘之,任其腾空而起,必不至于倾跌。马鞍上系一小琉璃瓶儿,瓶中满注净水,此为水母。瓶口边悬着一个小金匙,郎君但遇龙马腾跃之处,即将金匙于瓶中取水一滴,滴于马鬃之上,不成多,不成少。此便是行雨之法,服膺勿误!雨行既毕,龙马自能回走,不必顾虑。”

李靖梦中看了一遍,服膺在心。那判官道:“凡事自有命数,不成期望,亦不须性急,待时而动,择主而事,不愁不繁华也。”言讫不见。李靖醒来,一一记得明白,想道:“据此看来,我无天子之分,只好做个帮手真主之人了。那神道所言,厥后自有应验。”自此息了图王夺霸的动机,只好放心待时。恰是:

仁寿元年六月,隋主第三子蜀王秀,因晋王广为太子,心胸不平。太子恐其为患,暗嘱杨素求其过端而谮之。隋主信了谗言,乃召秀还京,即命杨素推治。杨素诬其酷虐害民,奉旨废为庶人,幽之于别宫。那不怕事的唐公李渊,又上本切谏。且请将已废太子勇及蜀王秀,俱降封小国,不成便斥为庶人。隋主虽不准奏,却也不罪他。只是愈为太子所忌,遂与张衡、宇文述等商讨,问他:“有何奇策,除却此人?我的东宫安稳,你们繁华可保。”宇文述道:“太子若早说要处李渊,可把他嵌在两个庶人党中,少不得一个族灭。现在圣上久知他奸佞,一时恐摆荡他不得。”张衡道:“这却何难!主上生性猜嫌,尝梦大水淹没都城,心中不悦。前日郕公李浑之子洪儿,圣上疑他名应图谶,暗叫他自行殛毙。本日下官学北齐祖珽杀斛律光故事,布散谎言:浑渊都从水傍,能不动疑?恐不免破家杀身之害。”太子点头称妙。

诚恳修德可祈天,信谶淫刑总徒然。

晋鸩牛金秦御虏,江山谁解暗中迁。

调寄《减字木兰花》

谋刁滑似蜮,暗里欲飞沙。世乱忠贞厄,无端履祸芽。

却说隋主,因梦大水淹城,心疑有个水傍名姓之报酬祸。时朝中有老臣郕国公李浑,原系陈朝勋旧,陈亡而降隋,仍其旧爵为郕公。隋主蓦地想得:“浑字军傍着水,其册封为郕公,郕者城也,正合水淹城之梦。且军乃兵像,莫非此人便是个祸胎也?但其人已老,又不掌兵权,干不得甚事,除非应在他子孙身上。”因问摆布:“李浑有几子,其子何名?”摆布奏道:“李浑宗子已亡,止存季子,奶名洪儿。”隋主闻洪儿两字,一发惊奇,想道:“我梦中曾见城上有树,树上有果。树乃木也,树上果是木之子也,木子二字,合来恰是个李字。今李家儿子的奶名,刚好是大水的洪字,更合我之所梦。此子将来必倒霉于国度,当即除之。”遂令内侍赍手敕至李浑家,将洪儿赐死。李浑逼于君命,不得不从。不幸洪儿无端死亡,举家号哭。先人有诗叹云:

李靖得意此书以后,兵法愈精,不在话下。

李靖谢了夫人,出门上马,与女子同业。行不数步,转头看时,那所宅院已不见了。又行数里,那女子道:“方才郎君若并取二女,则文武全备,后当出将入相;今舍文而取武,异日可为一名将耳!”遂于袖中取出一书,付与李靖道:“熟此可临敌制胜,辅主胜利。”举鞭指着前面道:“此去不远,便达尊寓,郎君前程保重。老夫人遣妾随行,非真以妾赠君,正欲使妾以此书相授也。郎君今后自有才子遇合。妾非人间女子,难以奉养箕箒,请今后辞。”李靖正欲挽留,只见那女子拨转马头,那马即腾空而起,倏忽不见。李靖非常惊奇,策马前行,见昨日所过之处,一派大水汪洋,绝无人迹,不堪咨嗟悔怨。寻路回寓,将所赠之书展看,却都是些行兵要诀,及造作兵器车甲的式样与体例。恰是:

猛虎方逃柙,饥鹰得解绦。惊心辞凤阙,匿迹向林皋。

堪叹隋高祖,恶梦添魔障。杀人当禳梦,行动殊孟浪。

隋主以狐疑杀了李家之子,此事传播,早轰动了一个姓李的,陡起一片大志。那人姓李,名靖,字药师,三原人氏;足智多谋,深通兵法,且又弓马纯熟,端的能文能武。幼丧父母,育于娘家,其舅即韩擒虎也。擒虎常与他谈兵,赞叹道:“可与谈孙吴者,非此子而谁?”时年方弱冠,却负弘愿。见隋朝用法太峻,料他邦本必不悠长。闻知隋主以梦杀人,暗笑道:“王者不死,杀人何益?”又想道:“据梦树木生子,固当是个李字;大水滔天,乃天下混一也。将来有天下者,必是个姓李之人。”因便想到本身身上。

豪杰气傲,硬向神灵求吉兆。行雨空中,不是真龙也学龙。

本日且须安蠖屈,他年自必奋鹏抟。

李渊却是以略放了心。那张衡用计更狠,又贿赂一个隋主听信的方士安伽陀,道李氏当为天子,劝隋主尽杀天下姓李的。幸亏尚书右丞高颎奏道:“这谎言有无干系的,有有干系的,有真的,有假的。无干系的,天将雨商羊起舞是了;有干系的,囗弧箕服实亡周国事了。有真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厥后楚霸王果亡了秦是了;有假的,高山不推自倒,明月不扶自上,祖珽捏造害了斛律光,遂至亡国事了。更有信谗言的秦始皇,亡秦者胡,不知倒是胡亥。晋宣帝牛易马,倒是小吏牛与瑯琊王妃子私通生元帝。天道隐微,难以意测。且要挽回天意,只在修德,不在用刑,反致民气摆荡。圣上有疑,将一应姓李的,不得在朝,不得管兵用事便了。”

张衡出来暗布流言。开初是村落胡说,厥后贩子喧传;先止是小儿胡言,渐至大人传播,都道:“桃李子有天下。”又道是:“杨氏灭,李氏兴。”街坊上不知是那边起的,巡捕官禁约不住,垂垂的传入禁中。晋王用心启奏道:“里巷妖言不祥,乞行制止。”隋主听了,甚是不悦。连李渊也担了一身干系,坐立不安。但隋主已是先有疑在心了,只考虑那李浑身上。

且说那些被大雨淹没的处所,有司申报上官,具本奏闻朝廷。隋主览奏降旨,着所司设法治水,一面施助被灾的百姓,因想:“我曾梦大水为灾,现在公然近京的处所,多有水患,我梦应矣!”自此倒释了些狐疑。

一日偶因探友于渭南,居住客店;乘着闲暇,单独骑马,到郊野射猎游戏。时价春末夏初,见村农在田耕作,却因久旱,田土干硬,甚是吃力。李靖走得困乏,上马向一老农告乞茶汤解渴。那老农见是个过往客长,不敢怠慢,忙唤农妇去草屋中,煎出一瓯茶来,奉与李靖吃了。李靖称谢毕,仍上马前行。忽见山岩边走出一个兔儿。李靖纵马逐之。那兔东跑西走,只在前面,却赶他不着;发箭射之,那兔便带着箭儿驰驱。李靖只顾赶去,不知赶过了多少路,兔儿却不见了。回马转看,不记来路,只得垂鞭信马而行。看看红日沉西,李靖心焦道:“日暮途歧,那边歇宿哩!”举目四望,遥见前面林子里,有高楼大厦。李靖道:“那边既有人家,且去投宿则个。”遂策马前去。到得那边看时,乃是一所大宅院。此时已是掌灯时候,其门已闭。李靖上马扣门。有一老苍头出问是谁。李靖道:“山行迷路,日暮途穷,求借一宿。”苍头道:“我家郎君他出,只要老夫人在宅,待我入内禀知,肯留便留。”李靖将所骑之马,系于门前树上,拱立门外待之。少顷,内边传呼:“老夫人宴客登堂相见。”李靖整衣而入。内里灯烛光辉,堂宇通俗。但见:

当时,朝中有那诬告人的小人、中郎将裴仁基上前道:“郕公李浑,名应图谶。远因陛下赐死其子,心抱恨恨,图谋不轨。”圣旨发将下来勘问,自有一班拥戴的人,不幸把郕公李浑强做了谋逆,一门三十二口,尽付市曹。

“布衣李靖,不揆狂简,献疏华山大王殿下。靖闻上清下浊,爰分六合之仪;昼明夜昏,乃著神人之道。又闻聪明朴重,依人而行,至诚感神,位不虚矣。伏惟大王嵯峨擅德,肃爽凝威;为灵术制百神,配位名雄四岳;是以立像清庙,作镇金方。遐观历代哲王,莫不顺时禋祀。兴云致雨,天实肯从,转孽为祥,何有不赖?于乎靖也,一丈夫尔,何乃进不偶用,退不获安,呼吸若穷池之鱼,去处比失林之鸟,哀伤之心,不能亡已!社稷凌迟,宇宙颠覆,奸雄竞逐,郡县土崩。兹欲建义横行,云飞电扫,斩鲸鲵而清海岳,卷氛祲以辟江山。俾万姓昭苏,庶物昌运,即应天顺时之作也。若大宝不成以据望,思欲仗剑谒节,俟飞龙在天,捧忠义之心,倾身济世,吐肝胆于阶下,惟神降鉴。愿示进退之机,以决平生之用。有赛德之时,终陈伐鼓。若三问不对,亦何神之有灵?靖当斩大王之头,焚其古刹,建纵横之略,未为晚也。惟神裁之。”

燕雀安知鸿鹄志,任他肉眼笑豪杰。

且说李靖是夜宿于客店,梦一神人,幞头像简,乌袍角带,手持一黄纸,对李靖道:“我乃华山判官,奉大王之命,与你这一纸。你平生之事都在上。”李靖接来展看,只见上写道:

不知性命何如,且听下回分化。

此时蒲猴子子李密,位为千牛。隋主道他有反相,心也疑他。他却与杨故旧厚,杨素要保全李密,遂赞高颎之言,暗令李密辞了官。当时在朝姓李的,多有乞归田的,乞辞兵柄的。李渊也趁这个势,乞归太原养病。圣旨准行,还令他为太原府通守,节制西京。这高颎一疏,单救了李渊,也只是个王者不死。

少顷事竣,那马跑回,到得门首,从空而下。李靖上马入门,只见老夫人蓬首素服,满面愁惨之容,迎着李靖说道:“郎君何误我之甚也!此瓶中水一滴,乃人间一尺雨;本约止下一滴,何独于此一方连下二十滴?今此方高山水高二丈,田禾屋舍群众,都被淹没。老身因轻于托人,已遭天罚:鞭背一百,小儿辈俱当获谴矣!”李靖闻言大惊,一时愧悔跼蹐,无地自容。老夫人道:“此亦当稀有存,焉敢相怨?有劳尊客,仍须奉酬;但珠玉金宝之物,必非君子所尚,当另有以相赠。”乃唤出两个青衣女子来,貌俱极美,但一个满面笑容,一个微有喜色。老夫人道:“此一文婢,一武婢,惟郎君择取其一,或尽取亦可。”李靖谦谢道:“靖有负拜托,乃至相累,方自惭恨,得不见罪足矣,岂敢复叨隆惠?”老夫人道:“郎君勿辞,可速取而去。少顷儿辈返来,恐多不便。”李靖想道:“我若尽取二婢,则仿佛贪;若专取文婢,又仿佛懦。”因指着那武婢对白叟道:“若必欲见惠,愿得此人。”老夫人即命苍头,牵还了李靖所骑之马,又另备一马,与女子乘坐,相随而行。

鞭背天刑甘自受,还将兵法作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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