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匪营

帐篷中有人在走动，篷顶有一处缺口，一缕月光趁虚而入，顾慎为看到两名少年正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你要见我女儿？”

“‘大头神’的女儿，除了我的乖半子，全天下再没有第二个男人能见她的面。我的乖半子是‘独步王’之子，不是你这个王八蛋。”

少年们被摈除着进步，营地里的几近满是男人，对这些小孩子也很猎奇，颠末时指指导点，收回卤莽的大笑声，更增加了小仆从们的惶惧。

一名小头子大抵是真的喝多了，摇摇摆晃地站起家，声音压过全帐的人，说道：

这确乎是一个逃窜的好机会，“大头神”带走了很多部下，剩下的多是不会武功的杂役，对这十名少年向来就没有安排特地的看管，营地外数里之遥就是璧玉城，恰是遁藏追捕的好处所。

兄弟俩吃了一惊，稍一踌躇，同时回身，冲向睡在最内里的尖脸少年。

尖脸少年小声问道，本来抓起肉想吃的几个孩子闻言又都放下。

顾慎为缓缓点头，但是悄悄挥手，祝他统统顺利。

其他孩子都在熟睡，顾慎为支起家，盯着近在天涯的那双眼睛，明白了对方的意义：兄弟俩邀他一起逃窜。

铁山匪帮的营地没有躲在深山老林里，竟然就建在一座大城以外，此中有上千人喧华鼓噪，兵器林立，旗号飘荡，远远看去，倒像是筹办攻打城池的军队。

“大头神”常常率人出营，偶然白手而归，偶然带着很多物品，很难说他做的是哪种“买卖”。

宴后，那十名女孩被送到蜜斯的帐篷里听使唤，男孩子则也被当作“其他男人”对待，住在中间的小帐篷里，每日的事情就是没完没了地擦洗器具、清算嫁奁。

这一群男人体内装满了精力，不管填出来多少酒肉，也挤不出一点来，因而只能靠打斗来宣泄，筵席开端不到一刻钟，已经零散产生了四五起打斗，旁观者不但不劝止，反而酒兴大发，大声助势，杯子扔得到处都是。

“大头神”站起家，从身边拣起一杆铁枪。

“雪娘”的模样和“雪”一点关联也没有，神采腊黄，两腮无肉，身似竹竿，晓得这群少年大多不会说中原话，以是常日里少言寡语，有甚么叮咛常常就是伸手一指。

顾慎为劳累一天以后躺在草垫子上，如何也睡不着，他睡惯了柔嫩的床铺，草垫子对他来讲和**的空中没有辨别，十小我共享一顶帐篷也让他很不舒畅，畴前只要小书童茗香跟他睡同一间房，茗香从不打呼噜，更不会频繁地磨牙翻身。

［ 营地中的帐篷密密麻麻，中间那一座最是高大，明显是“大头神”的主帐。

帐内面积泛博，能包容百余人，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新买来的小仆从个个胆战心惊，站在门口四周，等候着未知的运气。

他的题目无人答复，也无人存眷，因为阿谁小头子对劲之余又多说了一句话。

顾慎为重新躺下，这对兄弟必然和他一样有着分歧平常的经历，只是两边没法交换。

小仆从们吓了一跳，晕畴昔两名女孩，吓哭了两个男孩，尖脸少年身子一软，靠在顾慎为的后背上，带着哭腔自言自语：

“端肉来。”

干瘪妇人号令他们称其为“雪娘”，那些胡人少年会说的第一句中原话就是这两个字。

她的手指颀长坚固，仿佛十根细铁棒，谁如果不能顿时了解她的意义，就会被细铁棒戳一下，这一戳常会留下两三天的淤痕。

两名少年长得很像，明显是一对兄弟，边走边东瞅西瞧，很快，哥哥的目光与顾慎为对上了。

再看帐篷里这些人，“大头神”不必说了，他部下那些头子也都个个恶相毕露，穿戴最普通的人也暴露一条膀子，有些人喝到鼓起，乃至脱得精光。

顾慎为几天来一向没如何用饭，早饿得饥火冲天，他也不把尖脸少年的话放在心上，抓起一块肉大口咬下一块，固然又硬又膻，但是很解饿，并且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人肉。

也就是这时，顾慎为俄然明白，这兄弟俩想要逃窜。

吃了半块肉，顾慎为就已经饱了，看着这群强盗，特别是高大威猛的“大头山”，内心俄然有了一个设法：如果能求得铁山匪帮的帮忙就好了。

小头子顿时晓得本身说错话了，神采也变了，变得发绿，手中碗掉在地上，“不不，我不想，‘大头神’，我、我……”

“再过几天，就是我们铁山蜜斯的大喜之日，买来这十对童男童女，嫁奁就算备齐了，我祝蜜斯早生贵子，‘大头神’早抱外孙！”

顾慎为的胸上挨过几次铁指戳，他那点微末的内功一点防护力也没有，他感觉雪娘的技艺必然很好。

是那两个遭到雪山剑客追杀的少年。

自从晓得要给“大头神”的女儿当陪嫁，而出嫁的工具竟然是“独步王”的儿子，顾慎为的心机一下子安宁下来，在他面前，显现出一条清楚的门路：混入金鹏堡，寻觅姐姐的下落，暗害仇敌，起码要杀死一个。

酒过半巡，世人的兴趣没有降落，反而更加高涨了，开端轮番向“大头神”敬酒，“大头神”来者不拒，凡人手中的一大碗酒在他手里就是一小杯罢了。

这个传言是尖脸少年带返来的，说完以后还不忘提示听者：

“大头神”大喝一声，直如好天轰隆，接着纵身一跃，以他那幅身躯，竟然出奇地敏捷，从十余人头顶飞过，落地时一枪扎透了小头子标前胸。

顾慎为并不在乎，他本身要想的事情太多了。

酒肉随便堆在地毯上，世人席地而坐，也不讲究礼节，张嘴大吃大喝。

“有人要逃窜！快来人哪！”

“这、这是甚么肉？”

“‘大头神’，我们蜜斯隽誉远扬，天下无人不晓，这回都要嫁出去了，也该让我们这些叔伯兄弟看一眼吧。”

二十名少男少女被五六十名强盗裹挟着，快马加鞭，当天早晨回到了营地。

顾慎为在营地中度日如年，“大头神”女儿的出嫁切当日期却一向没有定下来，只说是本日，并且有一种传言说，搞不好婚事会节外生枝。

有人开首，大师也都吃起来，内心却都迷惑，“大头神”买了二十个孩子，不是为了请吃肉吧。

顾慎为心一沉，想借助“大头神”报仇底子没有一点能够。

尖脸少年放松地吐了一口气，接着又严峻地小声说：

“蜜斯的婆家不会也是强盗吧？”

“蜜斯如果嫁不出去，我们都得跟着不利，这里是匪帮，明天在这儿，明天不定去哪，‘大头神’还会带着一群孩子吗？你们看这营地里除了我们哪另有小孩？我看呐，‘大头神’不会把我们卖了，他会一枪把我们全都刺穿，连成一串，就这个模样。”

哥哥愣了一会，指指内里，做了几个简朴的手势，他的眼眸比黑夜还要深，收回微光，像一只鉴戒的猫。

进入营地的第五天，“大头神”又带领部下出营，早晨也没返来。

对方有点不测，但是没有持续劝说，也挥挥手，回身拉着弟弟的手，谨慎向帐外走去。

“大头神”直接进了帐篷，十对童男童女也被带了出来。

小头子明白本身惹了大祸，仓惶后退，脸上力求挤出一丝笑容，却更加生硬扭曲。

“我随便说着玩的，不会真吃人吧。”

顾慎为非常迷惑，他记得传说中的“铁山大头神”老是在大漠戈壁中出没，现在竟然跑到了璧玉城内里，看模样又不像要洗劫。

铁山匪帮不讲礼数，对首级也直呼外号，“大头神”也不觉得意，面露笑容，一仰脖干掉一碗酒，明显对这句祝词很对劲。

那铁枪又粗又长，与之一比，顾家老仆杨峥的长枪就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但是两人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一手一个拎了起来，是雪娘，身上穿戴白日的衣裳，敏捷得不成思议，仿佛她就守在帐篷外似的。

尖脸少年上马以后，战战兢兢地猜想，一只手还抓着顾慎为的后衣角不放。

这个发起获得很多人的附和，但是拥戴的声音刚一升起又落了下去，因为大家都看到“大头神”的神采变了。

“我们这是到璧玉城内里了吧。”

他不能华侈这个进入金鹏堡的大好机遇，除非跟着嫁入门的少奶奶，他一个武功稀松平常的少年，想靠近金鹏堡难如登天。

十名少年全都或多或少挨过指戳，连自称最会奉迎仆人的尖脸少年也不例外，每次一瞥见雪娘出去，尖脸少年都会顿时抢过本来属于本身的那份活，热忱弥漫地干起来。

“大头神”斜着竖起铁枪，将病笃的小头子举在半空中，小头子双手握着枪柄，惶恐地第一次低头看着首级，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说道：“恕……恕罪。”

帮中数十名大小头子跟从首级进入主帐，“大头神”尚未落座，先是大手一挥，大声叮咛道：

兄弟两个方才掀起帐幕的一角，尖脸少年的声音俄然响了起来，谁也不晓得他是甚么时候醒的。

那些肉最小的一块也有五六斤，煮得半生不熟，咬一口另有血丝流出来。

他猜对了，铁山匪帮中职员庞大，说各种话的人都有，但是“璧玉城”这三个字不断地冒出来，并且每个提起这座都会的人，都是一脸喜气，相互拍打，相互心照不宣。

不过这“独步王”跟“大头神”两个魔头是朋友，顾慎为也只能胡思乱想一下。

那名替“大头神”挑仆从的干瘪妇人是蜜斯的贴身仆人，这些少年仆从天然也归她管。

尖脸少年仿照“大头神”枪拿枪的模样，有三个孩子吓得把手中的铜器掉在了地上。

小仆从们全都松了一口气，本来是给蜜斯当陪嫁，看模样此后也不消留在“大头神”身边了。

顾慎为已经接管了家破人亡的究竟，报仇的意志也日趋果断，糊口中的细节却老是没法等闲地适应。

接着心中又一喜，他就要跟着“大头神”的女儿进入金鹏堡了，“神意”在丢弃他几天以后重新呈现。

顾慎为曾经一时打动为他们挺身说话，他们却仿佛一点也不承情，当然，他们不会说中原话，可也向来没有表示过感激的意义。

他是说着玩的，“大头神”可不是，不过他也不吃人肉，一群小喽啰鱼贯而入，端上来丰厚的酒肉，连缩在边角的小仆从，也有人奉上食品。

杀人没有扰乱宴席的氛围，尸身很快被抬出去，世人持续大吃大喝。

姐姐顾翠兰筹办出嫁的时候，顾慎为还只是糊口无忧的小少爷，动嘴的机遇多，脱手的时候少，这时却要替一个从未见过的强盗女儿劳作，心中真如刀割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