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宋公明夜度益津关吴学究智取文安县(2)

宋江入进衙内，世人都到后堂。宋江取出罗真人那八句法语，递与吴用看详，不晓其意，世人反覆看了，亦不省的。公孙胜道：“兄长，此乃天机玄语，不成泄漏。收取过了，毕生受用，休得只顾猜忌。师父法语，过火线知。”宋江遂从其说，藏于天书以内。

且说安宁国舅，与同三个侍郎，带领世人，归到燕京，来见狼主，备细奏说宋江诈降一事，是以被那伙蛮子，占了霸州。辽主听了大怒，喝骂欧阳侍郎：“都是你这主子佞臣，来往挑衅，折了俺的霸州紧急的城池，教俺燕京如何保守？快与我拿去斩了！”班部中转出兀颜统军，启奏道：“狼主勿忧，量这厮何必国主吃力。主子自有个事理，且免斩欧阳侍郎。如果宋江知得，反被他嘲笑。”辽主准奏，赦了欧阳侍郎。

次日凌晨，来参真人，当时公孙胜已到草庵。罗真人叫备素馔斋饭相待。早馔已毕，罗真人再与宋江道：“将军在上，贫道一言可禀。小徒公孙胜，本从贫道山中削发，远绝尘俗，合法其理。奈缘是一会下星斗，不由他不来。今俗缘日短，道行日长。若本日便留下，在此伏侍贫道，却不见了弟兄昔日情分。从本日跟将军去干大功，如奏凯还京，此时相辞，却望将军还放。一者使贫道有传道之人，二乃免他老母倚门之望。将军忠义之士，必举忠义之行。未知将军雅意肯纳贫道否？”宋江道：“师父法旨，弟子安敢不听？况公孙先生与江弟兄，去住从他，焉敢阻当？”罗真人同公孙胜都打个顿首道：“谢承将军金诺。”当下世人，拜辞罗真人。罗真人直送宋江等出庵相别。罗真人道：“将军善加保重，早得封侯建节。”宋江拜别，出到观前。统统乘坐马匹，在观中豢养，从人已牵在观外俟候。众羽士送宋江等出到观外相别。宋江教军马至半山平坦之处，与公孙胜等一同上马，再回蓟州。

国舅见了宋江，一表非俗，便乃降阶而接，请至后堂，叙礼罢，请在上坐。宋江答道：“国舅乃金枝玉叶，小将是投降之人，怎消受国舅殊礼重待？宋江将何酬谢？”定安国舅道：“将军名传寰海，威镇中原，申明闻于大辽。俺的国主，好生慕爱。”宋江道：“小将比领国舅的福荫，宋江当经心酬谢狼主大恩。”定安国舅大喜，忙叫安排道贺筵宴。一面又叫椎牛宰马，赏劳全军。城当选了一所宅子，教宋江，花荣等安息，方才教军马尽数入城屯扎。花荣等众将，都来见了国舅等世人。番将同宋江一处安息已了，宋江便请欧阳侍郎叮咛道：“可烦侍郎差人报与把关军汉，怕有智囊吴用来时，叮咛便可教他进关来，我和他一处安息。昨夜来得匆急，未曾等待得他。我一时与足下只顾先来了，正忘了他。军情主事，少他不得。更兼智囊文武足备，智谋并优，六韬三略，无有不会。”欧阳侍郎听了，随即便传下言语，差人去与益津关，文安县二处把关军将说知：“但有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姓吴名用，便可放他过来。”且说文安县得了欧阳侍郎的言语，便差人转出益津关上，报知就里，说与备细。上关来望时，只见尘头蔽日，土雾遮天，有军马奔上关来。把关将士筹办擂木炮石，安排对敌，只见山前一骑顿时，坐著一人，秀才模样，背后一个行脚僧、一个行者，随后又稀有十个百姓，都赶上关来。马到关前，大声大呼：“我是宋江部下智囊吴用，欲待来寻兄长，被宋兵追逐得紧，你可开关救我！”把关将道：“想来恰是此人！”随即开关，放入吴学究来。只见那两个行脚和尚、行者，也挨入关。关上人当住，那行者早撞在门里了。和尚便道：“俺两个削发人，被军马赶的紧，救我们则个！”把关的军汉，定要推出关去。那和尚发作，行者烦躁，大呼道：“俺不是削发人，俺是杀人的太岁鲁智深、武松的便是！”花和尚轮起铁禅杖，拦头便打；武行者掣出双戒刀，就便杀人，正如砍瓜切菜普通。那数十个百姓，便是解珍、解宝、李立、李云、杨林、石勇、时迁、段景住、白胜、郁保四这伙人，早奔关里，一发夺了关隘。卢俊义引著军兵，都赶到关上，一齐杀入文安县来。把关的官员，那边迎敌的住。这伙都到文安县取齐。

此州是俺辽国国舅康里安宁守把。将军可就那边，与国舅同住，如何？“宋江道：”若得如此，宋江星夜令人回家，搬取老父，以绝底子。侍郎可公开令人来引宋江去。只如此说，彻夜我等清算也。“欧阳侍郎大喜，别了宋江，上马去了。

一起无话，早到城中，州衙前上马。李逵接著说道：“哥哥去望罗真人，怎生不带兄弟去走一遭！”戴宗道：“罗真人说，你要杀他，好生怪你！”李逵道：“他也何如的我也勾了！”世人都笑。

宋江引军到城中，诸将都至州衙内来，拜见宋江。宋江传令，先请上定安国舅，并欧阳侍郎，金福侍郎，叶清侍郎，并皆分坐，以礼相待。宋江道：“汝辽国不知就里，看的俺们差矣！我这伙豪杰，非比啸聚山林之辈。一个个乃是列宿之臣，岂肯背主降辽？只要取汝霸州，特地乘此机遇。今已胜利，国舅等请回本国，切勿忧疑，俺无殛毙之心。但是汝等部下之人，并各家长幼，俱各还本国。霸州城子，已属天朝，汝等勿得再来争论。此后兵器到处，无有再容。”宋江号令已了，将城中应有番官，尽数驱遣起家，侍从定安国舅，都回幽州。宋江一面出榜安民，令副前锋卢俊义将引一半军马，回守蓟州，宋江等一半军将，守住霸州。差人赍奉军帖，飞报赵枢密，得了霸州。赵安抚听了大喜，一面写表申奏朝廷。

兀颜统军奏道：“主子引发部下二十八老将军，十一曜大将，前去布下步地，把这些蛮子，一鼓儿平收！……”说言未绝，班部中却转出贺统军前来奏道：“狼主不消忧心，主子自有个见地。常言道：杀鸡焉用牛刀。那边消得正统军自去，只贺某略施小计，教这一伙蛮子，死无葬身之地！”狼主听了，大喜道：“爱卿，愿闻妙策。”贺统军启口摇舌，说这奇策，有分教卢俊义来到一个去处，马无料草，人绝口粮。直教全军勇猛齐消魄，一代豪杰竟皱眉。毕竟贺统军道出甚计来，且听下回分化。

当日宋江令人去请卢俊义，吴用，朱武到蓟州，一同计算智取霸州之策。下来便见宋江，酌量已定，卢俊义领令去了。吴用，朱武悄悄叮咛众将，如此如此而行。宋江带去人数：林冲、花荣、朱仝、刘唐、穆弘、李逵、樊瑞、鲍旭、项充、李衮、吕方、郭盛、孔明、孔亮，总计一十五员头领，止带一万来军校。拨定人数，只等欧阳侍郎来到便行。望了两日，只见欧阳侍郎飞马而来，对宋江道：“俺狼主晓得将军实是美意的人，既蒙归顺，怕他宋兵做甚么？俺大辽国，有的是好兵好将，能人壮马互助。你既然要取令大人，不放心时，且请在霸州与国舅作伴，俺却差人去取未迟。”宋江听了，与侍郎道：“愿去的军将，清算已完整，几时可行。”欧阳侍郎道：“则彻夜便行，请将军传令。”宋江随即叮咛下去，都教马摘銮铃，军卒衔枚疾走，当晚便行。一面管待来使。傍晚左边，开城西门便出。欧阳侍郎引数十骑，在前带路。宋江引一支军马，随后便行。约行过二十余里，只见宋江顿时蓦地失声，叫声：“苦也！”说道：“约下智囊吴学究同来归顺大辽，不想来的慌速，未曾等的他来。军马慢行，却快令人取接他来。”当时已是半夜左边，前面已是益津关隘口。欧阳侍郎大喝一声开门。当下把关的军将，开放关隘，军马人将，尽数度关，直到霸州。天气将晓，欧阳侍郎请宋江入城，报知国舅康里安宁。本来这国舅，是大辽郎主皇后亲兄，为人最有权势，更兼胆勇过人。将著两员侍郎，守住霸州：一个唤做金福侍郎，一个唤做叶清侍郎。听的报导宋江来降，便叫军马且在城外下寨，只教将为头的宋前锋请进城来。欧阳侍郎便同宋江入城，来见定安国舅。

却说吴用飞马奔到霸州城下，守门的番官报入城来。宋江与欧阳侍郎在城边相接，便教引见国舅康里定安。吴用说道：“吴用分歧来的迟了些个。正出城来，不想卢俊义知觉，直赶将来，追到关前。小生今入城来，此时不知如何。”又见流星探马报来讲道：“宋兵夺了文安县，军马杀近霸州。”定安国舅便教点兵，出城迎敌，宋江道：“未可调兵，等他到城下，宋江自用好言招安他。如若不从，却和他厮并未迟。”只见探马又报将来讲：“宋兵离城不远！”定安国舅与宋江一齐上城看望。见宋兵整整齐齐，都列举在城下。卢俊义顶盔挂甲，跃马横枪，点军调将，耀武扬威，立马在门旗之下，大声大呼道：“只教反贼宋江出来。”宋江立在城楼下女墙边，指著卢俊义说道：“兄弟，宋室奖惩不明，奸臣当道，谗佞擅权，我已顺了大辽国主。汝可同心，也来帮忙我，同扶大辽狼主，休失了梁山泊相聚之意。”卢俊义痛骂道：“俺在北京安家乐业，你来赚我上山。宋天子三番降诏，招安我们，有何亏负你处？你怎敢反背朝廷？你那短见无能之徒，早出来打话，见个胜负胜负！”宋江大怒，喝教开城门，便差林冲，花荣，朱仝，穆弘，四将齐出，活拿这厮。卢俊义一见了四将，约住军校，跃马横枪，直取四将，全无惧怯。林冲等四将斗了二十余合，拨回马头，望城中便走。卢俊义把枪一招，前面大队军马，一齐赶杀入来。林冲，花荣占住吊桥，回身再杀，诈败佯输，诱引卢俊义抢入城中。背后全军，齐声号令，城中宋江等诸将，一齐兵变，策应入城，四方混杀。定安国舅，气的目睁口呆，罔知所措，与众等侍郎束手被擒。

自此以后，屯驻军马，在蓟州一月不足，并无军情之事。至七月半后，檀州赵枢密行文书到来，说奉朝廷圣旨，催兵出战。宋江接得枢密院扎付，便与智囊吴用计议，前到玉田县，合会卢俊义等，练习军马，清算军火，分拨职员已定，再回蓟州，祭奠旗纛，选日出师。闻摆布报导：“辽国有使来到。”宋江出接，倒是欧阳侍郎，便请入后堂。叙礼已罢，宋江问道：“侍郎来意如何？”欧阳侍郎道：“乞退摆布！”宋江随即喝散军士。侍郎乃言：“俺大辽国主，好生慕公之德。若蒙将军慨然归顺，肯助大辽，必当建节封侯。全望早成大义，免俺国主悬望之心。”宋江答道：“这里也无外人，亦当尽忠奉告：侍郎不知前番足下来时，众军皆知其意。内里有一半人，不肯归顺。如果宋江便陪侍郎出幽州，朝见狼主时，有副前锋卢俊义，必定引兵追逐，若就那边城下厮并，不见了我弟兄们日前的义气。我今先带些亲信之人，不拣那座城子，借我遁藏。他若引兵赶来，知我下落，当时却好躲避他。他若不听，却和他厮并，也未迟。他若不知我等下落时，他军马回报东京，必定别生枝节。我等当时朝见狼主，引领大辽军马，却来与他厮杀，未为晚矣！”欧阳侍郎听了宋江这一席言语，心中甚喜，便回道：“俺这里紧靠霸州，有两个隘口：一个唤做益津关，两边都是险要高山，中间只一条驿路；一个是文安县，两面都是恶山，过的关隘，便是县治。这两座去处，是霸州两扇大门。将军如果如此，可往霸州遁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