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呼延灼月夜赚关胜 宋公明雪天擒索超(2)

却说林冲、花荣自引一支军马，截住郝思文，转头厮杀。月光之下，遥见郝思文，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话分两处。这边秦明、孙立自引一支军马去捉宣赞，当路正逢此人。那宣赞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卷收缩黄须发，凹兜黑墨容颜。展开怪眼似双环，鼻孔朝天抬头。手内钢刀耀雪，护身铠甲连环。海骝赤马锦鞍鞯，郡马豪杰宣赞。

次日，宋江举众搦战。关胜与呼延灼商讨：“本日可先赢首将，晚间可行此计。”且说呼延灼借副衣甲穿了，彼各上马，都到阵前。宋江阵上痛骂呼延灼道：“盗窟未曾亏负你半分，因何夤夜私去？”呼延灼回道：“汝等草寇，成何大事！”宋江便令镇三山黄信出马，仗丧门剑，驱坐上马，直奔呼延灼。两马订交，斗不到十合，呼延灼手起一鞭，把黄信打落马下。宋江阵上众军抢出来，扛了归去。关胜大喜，令大小全军一齐掩杀。呼延灼道：“不成追掩。吴用那厮，广有神机，若还赶杀，恐贼有计。”关胜听了，孔殷收军，都回本寨。到中军帐里，置酒相待，动问镇三山黄信之事。呼延灼道：“此人原是朝廷命官，青州都监，与秦明、花荣一时落草。本日先杀此贼，挫灭威风。今晚偷营，必定成事。”关胜大喜，传下将令，教宣赞、郝思文两路策应，自引五百马军，轻弓短箭，叫呼延灼带路。至夜二更起家，半夜前后，直奔宋江寨中，炮响为号，里应外合，一齐进兵。

千丈凌云豪气，一团筋骨精力。横枪跃马荡征尘，四海豪杰难近。身着战袍斑斓，七星甲挂龙鳞。天丁元是郝思文，飞马当前出阵。

这里却说梁中书在城中正与索超起病喝酒，只见探马报导：“关胜、宣赞、郝思文并众军马，俱被宋江捉去，已入伙了。梁山泊军马当今又到。”梁中书听得，唬得目瞪聪慧，手脚无措。只见索超禀复道：“前者中贼暗箭，今番且复此仇。”梁中书随即赏了索超，便教引本部人马，出城迎敌。李成、贵显随后调军策应。当时恰是仲夏季气，时候正冷，连日浓云密布，朔风乱吼。宋江兵到，索超直至飞虎峪下寨，次日，引兵迎敌。宋江引前部吕方、郭盛，上高阜处看关胜厮杀。三通战鼓罢，关胜出阵。只见劈面索超出马，当时索超见了关胜，却不认得。随征军卒说道：“这个来的，便是新背反的大刀关胜。”索超听了，并不打话，直抢过来，径奔关胜。关胜也拍马舞刀来迎。两个斗无十合，李成正在中军，瞥见索超斧怯，战关胜不下，自舞双刀出阵，夹攻关胜。这边宣赞、郝思文见了，各持兵器，前来助战，，五骑马搅做一块。宋江在高阜瞥见，鞭梢一指，雄师卷杀畴昔，李成军马大败亏输，杀得七断八绝，连夜退入城去，坚闭不出。宋江催兵直抵城下，扎住军马。次日，索超亲引一支军马，出城抵触。吴用见了，便教军校迎敌戏战：“他若追来，乘势便退。”此时索超又得了这一阵，欢乐入城。

宋江正饮宴间，沉默想起卢员外、石秀陷在北京，潸然泪下。吴用道：“兄长不必忧心，吴用自有措置。只过今晚，来日复兴军兵，去打北京，必定成事。”关胜便起家说道：“小将无可酬谢不杀之罪，愿为前部。”宋江大喜。次日凌晨传令，就教宣赞、郝思文拨回旧有军马，便为前部前锋。其他原打北京头领，不缺一个。再差李俊、张顺将带水战盔甲随去，以次再望北京进发。

当下宣赞拍马痛骂：“草贼匹夫，当吾者死，避我者生！”秦明大怒，跃马挥狼牙棍，直取宣赞。二马订交，约斗数合。孙立侧首过来，宣赞镇静，刀法不依古格，被秦明一棍，搠上马来。全军齐喊一声，向前抓住。再有扑天雕李应，引领大小军兵，抢奔关胜寨内来，先救了张横、阮小七并被擒水甲士等，夺去一应粮草马匹，却去招安四下败残人马。

林冲大喝道：“你主将关胜入彀被擒，你这知名小将，何不上马受缚？”郝思文大怒，直取林冲。二马订交，斗无数合，花荣挺枪助战，郝思文权势不加，回马便走。肋后撞出个女将一丈青扈三娘，撒起红绵套索，把郝思文拖上马来。步军向前，一齐抓住，解投大寨。

当晚寨中迷惑，坐卧不安，走出中军旁观，月色满天，霜华各处，嗟叹不已。有伏路小校前来报说：“有个髯毛将军，匹马单鞭，要见元帅。”关胜道：“你不问他是谁！”小校道：“他又没衣甲军火，并不肯说姓名，只言要见元帅。”关胜道：“既是如此，与我唤来。”没多时，来到帐中，拜见关胜。关胜看了，有些面善，灯光之下，略也认得，便问是谁。那人道：“乞退摆布。”关胜道：“无妨。”那人道：“小将呼延灼的便是。先前曾与朝廷统领连环马军，征进梁山泊。谁想中贼奸计，沦陷了军机，不能回籍。听得将军到来，不堪之喜。早间宋江在阵上，林冲、秦明待捉将军，宋江孔殷收军，诚恐伤犯足下。此人素有归顺之意，独奈众贼不从。暗与呼延灼商讨，正要差遣世人归顺。将军如果服从，明日夜间，轻弓短箭，骑着快马，从巷子直入贼寨，活捉林冲等寇，解赴京师，共建功劳。”关胜听罢大喜，请入帐，置酒相待。备说宋江专以忠义为主，不幸从贼无辜。二人递相剖露衷情，并无狐疑。

且说关胜回到寨中，上马卸甲，心中暗忖道：“我力斗二将不过，看看输与他，宋江倒收了军马，不知主何意？”却叫小军推出陷车中张横、阮小七过来，问道：“宋江是个郓城小吏，你这厮们如何伏他？”阮小七应道：“俺哥哥山东、河北驰名，都称做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你这厮不知礼义之人，如何免得！”关胜低头不语，且教推过陷车。

是夜月光如昼。傍晚时候，披挂已了，马摘銮铃，人披软战，军卒衔枚疾走，一齐乘马，呼延灼抢先带路，世人跟着。转过山径，约行了半个更次，前面撞见三五十个伏路小军，低声问道：“来的不是呼将军么？宋公明差我等在此驱逐。”呼延灼喝道：“休言语，随在我马后走！”呼延灼纵马先行，关胜乘马在后。又转过一层山嘴，只见呼延灼把枪尖一指，远远地一碗红灯。关胜勒住马问道：“有红灯处是那边？”呼延灼道：“那边便是宋公明中军。”急催动听马，将近红灯，忽听得一声炮响，众军跟定关胜，杀奔前来。到红灯之下看时，不见一个，便唤呼延灼时，亦不见了。关胜大惊，晓得入彀，仓猝回马，听得四边山上，一齐鼓响锣鸣。恰是慌不择路，众军各自逃生。关胜赶紧回马时，只剩得数骑马军跟着。转出山嘴，又听得树林边脑后一声炮响，四下里挠钩齐出，把关胜拖下雕鞍，夺了刀马，卸去衣甲，前推后拥，拿投大寨里来。

宋江看了关胜一表非俗，与吴用悄悄地喝采，转头与浩繁良将道：“将军豪杰，名不虚传！”说言未了，林冲忿怒，便道：“我等弟兄自上梁山泊，大小五七十阵，何尝挫了锐气，智囊何故灭本身威风！”说罢，便挺枪出马，直取关胜。关胜见了，大喝道：“水泊草寇，汝等怎敢背负朝廷！单要宋江与吾决斗。”宋江在门旗下喝住林冲，纵马亲身出阵，欠身与关胜见礼，说道：“郓城小吏宋江到此谨参，惟将军问罪。”关胜道：“汝为小吏，安敢叛变朝廷？”宋江答道：“盖为朝廷不明，放纵奸臣当道，谗佞擅权，设除滥官贪吏，谗谄天下百姓。宋江等替天行道，并无异心。”关胜大喝：“天兵到此，尚然顺从，巧舌令色，怎敢瞒吾！若不上马受降，着你粉骨碎身！”轰隆火秦明听得大怒，手舞狼牙棍，纵坐上马，直抢过来，关胜也纵马出迎，来斗秦明。林冲怕他夺了头功，猛可里飞抢过来，径奔关胜。三骑马向征尘影里，转灯般厮杀。宋江看了，恐伤关胜，便教鸣金收军。林冲、秦明回马阵前，说道：“正待擒捉这厮，兄长何故收军罢战？”宋江道：“贤弟，我等忠义自守，以强欺弱，非所愿也。纵使阵上捉他，此人不伏，亦乃惹人嘲笑。吾看关胜英勇之将，世本忠臣，乃祖为神，若得此人上山，宋江甘心让位。”林冲、秦明都不喜好。当日两边各自出兵。

当晚浓云四合，纷繁雪下。吴用已有计了，暗差步军，去北都城外，背景边河路狭处，掘成陷坑，上用土盖。是夜雪急风严，黎明看时，约有二尺深雪。城上瞥见宋江军马，各有惧色，东西栅立不定。索超看了，便点三百军马，就时追出城来。宋江军马四散驰驱而走。却教水军头领李俊、张顺身披软战，勒马横枪，前来迎敌。却才与索超交马，弃枪便走，特引索超奔陷坑边来。索超是本性急的，那边照顾。这里一边是路，一边是涧。李俊弃马，跳入涧中去了，向着前面，口里叫道：“宋公明哥哥快走！”索超听了，不顾身材，飞马抢过阵来。山背后一声炮响，索超连人和马，攧将下去。前面伏兵齐起，这索超便有三头六臂，也须七损八伤。恰是：烂银深盖藏骗局，碎玉平铺作陷坑。毕竟急前锋索超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宋江会众上山，此时东方渐明。忠义堂上分开坐次，早把关胜、宣赞、郝思文分投解来。宋江见了，仓猝下堂，喝退兵卒，亲解其缚，把关胜扶在正中交椅上，纳头便拜，叩首伏罪，说道：“逃亡狂徒，冲犯虎威，望乞恕罪。”关胜赶紧答礼，杜口无言，手脚无措。呼延灼亦向前来伏罪道：“小可既蒙将令，不敢不依，万望将军免恕虚诳之罪。”关胜看了一班头领，义气深重，回顾与宣赞、郝思文道：“我们被擒在此，所事如何？”二人答道：“并听将令。”关胜道：“无面还京，俺三人愿早赐一死！”宋江道：“何故发此言？将军倘蒙不弃寒微，一同替天行道。如果不肯，不敢苦留，只今便送回京。”关胜道：“人称忠义宋公明，话不虚传。本日我等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愿在帐下为一小卒。”宋江大喜。当日一面设筵道贺，一边令人招安逃窜败军，又得了五七千人马。军内有老幼者，随即给散银两，便放回家。一边差薛永赍书往蒲东，搬取关胜长幼，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