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公孙胜芒砀山降魔 晁天王曾头市中箭

连续三日搦战，曾头市并未曾见一个，第四日，忽有两个和尚直到晁盖寨里投拜。甲士引到中军帐前，两和尚跪下告道：“小僧是曾头市上东边法华寺里监寺和尚；今被曾家五虎不经常来本寺作践罗造，索要金银财无所不至！小僧尽知他的备细出没去处，只今特来拜请头领入去劫寨。剿除了他时，当坊有幸！”晁盖见说大喜，便请两个和尚坐了，置酒相待。独占林冲谏道：“哥哥休得听信，此中莫非有诈。”晁盖道：“他两个削发人，怎肯妄言？我梁山泊久行仁义之道，所过之处并不扰民；他两个与我何仇，却来掇赚？况兼曾家一定博得我们雄师，何故相疑？兄弟休生狐疑，误了大事。我今晚自去走一遭。”林冲苦谏，道：“哥哥需求去时，林冲分一半人马去劫寨，哥哥只在内里策应。”晁盖道：“我不自去，谁肯向前？你却留一半军马在外策应。”林冲道：“哥哥带那个去？”晁盖道：“点十个头领分二千五百人马入去。”十个头领是：刘唐、呼延灼、阮小2、欧鹏、阮小5、燕顺、阮小7、杜迁、白胜、宋万。当晚造饭吃了，马摘铃，军衔枚，夜色将黑，便悄悄地跟了两个和尚直奔法华寺来。晁盖看时，倒是一座古寺。晁盖上马，入到寺内，见没僧众，问那两个和尚道：“怎地这个大寺院没一个和尚？”和尚道：“便是曾家牲口薅恼，不得已，各自归俗去了；只要长老并几个酒保，安闲塔院里居住。头领临时屯住了人马，等更深些，小僧直引到那厮寨里。”晁盖道：“他的寨在那边？”和尚道：“他有四个寨栅，只是北寨里便是曾家兄弟屯军之处。若只打阿谁寨子时，这三个寨便罢了。”晁盖道：“阿谁时分可去？”和尚道：“现在只是二更气候，且待半夜时分，他无筹办。”初时听得曾头市上时，整整齐齐打更鼓响；又听了半个更次，毫不闻更点之声。和尚道：“这厮想是都睡了。现在可去。和尚抢先带路。”晁盖带同诸将上马，领兵离了法华寺，跟著便走。行不到五里多路，黑影处不见了两个和尚，前军不敢行动；看四周时，又且途径甚杂，都不见有人家。军士却慌起来，报与晁盖晓得。呼延灼便叫急回旧路。走不到百十步，只见四下里金鼓斋鸣，喊声震地，一望都是火把。晁盖众将引军夺路而走，才转得两个弯，撞见一彪军马，当头乱箭射将来，扑的一箭，正中晁盖脸上，倒撞上马来；却得三阮，刘唐，白胜五个头领死并将去，救得晁盖上马，杀出村中来。村口林冲等引军策应。刚才敌得个住。两军混战，直杀到天明，各自归寨。林冲返来点军点，三阮、宋万、杜迁，水里逃得自家性命；带去二千五百人马止剩得一千二三百人，跟欧鹏，都回到寨中。众头领且来看晁盖时，那枝箭正射在脸颊上；急拔得箭出，晕倒了；看那箭时，上有“史文恭”字。林冲叫取金疮药敷贴上。本来倒是一枝药箭。晁盖中了箭毒，已自言语不得。林冲叫扶上车子，便差刘唐，三阮，杜迁，宋万，先送回盗窟。其他十四个头领在寨中商讨：“今番晁天王哥哥下山来，不想遭这一场，正应了风折认旗之兆。我等极该出兵，一齐归去。但是必须等公明哥哥将令下来，方可回军，岂可半途撇了曾头市自去？”当是晚二更时分，天气微明，十四个头领都在寨中嗟咨不安，进退无措，忽听伏路小校慌急来报：“前面四五路军马杀来，火把不计其数！”林冲听了，一齐上马。三面上山，火把齐明，照见如同白日，四下里号令到寨前。林冲领了众头领，不去抵敌，拔寨都起，回马便走。曾家军马背後卷杀将来。两军且战且走。走过了五六十里，方才得脱；计点人兵，又折了五七百人；大败亏输，急取旧路，望梁山泊返来。众头领回到水浒寨上山，都来看视晁头领时，已自水米不能入口，饮食不进，浑身虚肿。宋江守定在床前蹄哭，众头领都守在帐前看视。当日夜至半夜，晁盖身材沉重，转头看著宋江，叮嘱道：“贤弟莫怪我说：若阿谁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言罢，众头领都听了晁盖遗言。宋江见晁盖已死，放声大哭，如丧考妣。众头领扶策宋江出来主事。吴用，公孙胜劝道：“哥哥且省烦恼；存亡人之分定，何故痛伤？且请理睬大事。”宋江哭罢，便教把香汤浴了尸首，装殓衣服巾帻，停在聚义厅上。众头领都来举哀祭奠。一面合造内棺外椁，选了吉时，盛放在正厅上，建起灵帏，中间设个神主，上写道：“梁山泊主天王晁公神主。”盗窟中头领，自宋公明以下，都带重孝；小头子并众小喽啰亦带孝头巾。林冲却把枝誓箭，就扶养在灵前。寨内扬起长，请四周寺阮僧众上山做功德，追荐晁天王。宋江每日领众举哀，偶然办理盗窟事件。林冲与吴用，公孙胜并众头领商讨立宋公明为梁山泊主，诸人拱听号令。次日凌晨，香花灯烛，林冲为首，与众等请出宋公明在聚义厅上坐定。林冲开话道：“哥哥听禀；国一日可无君，家一日不成无主。晁头领是弃世去了，盗窟中奇迹，岂可无主？四海以内，皆闻哥哥大名；来日谷旦良辰，请哥哥为盗窟之主，诸人拱听号令。”宋江道：“晁天王临死时叮嘱：“如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便立为梁山泊主。”此话众头领皆知。誓箭在彼，岂可忘了？又未曾报得雠，雪得恨，如何便居得此位？”吴学究道：“晁天王虽如此说，本日又未曾捉那人，盗窟中岂可一日无主？若哥哥不坐时，其他便都是哥哥部下之人，那个敢当此位？况兼世人多是哥哥亲信，亦无人敢有他说。哥哥便可临时尊临此位坐一坐，待日後别有计算。”宋江道：“智囊言之极当；本日小可权当此位，待日後报雠雪耻已了，拿住史文恭的，不拘何人，须当此位。”黑旋风李逵在侧边叫道：“哥哥休说做梁山泊主，便做个大宋天子你也肯！”宋江大怒道：“这黑厮又来胡说！再若如此乱言，先割了你这厮舌头！”李逵道：“我又不教哥哥不做；说请哥哥做天子，倒要先割我舌头！”吴学究道：“这厮不识时务的人，世人不到得和他普通见地。，且请息怒，主张大事”。宋江焚香已罢，林冲、吴用扶到主位，居中正面坐了第一把椅子。上首智囊吴用，下首公孙胜。左一带林冲为头，右一带呼延灼居长。世人参拜了，两边坐下。宋江便说道：“小可本日权居此位，全赖众兄弟扶助，转意合意，共为股肱，一同替天行道。现在盗窟人马数多，非比昔日，可请众兄弟分做六寨驻扎。聚义厅今改成忠义堂。前後摆布立四个旱寨。後山两个小寨，前三座关隘，山下一个水寨，两滩两个小寨，本日各请弟兄分投去管。忠义堂上是我权居尊位，第二位智囊吴学究，第三位法师公孙胜，第四位花荣，第五位秦明，第六位吕方，第七位郭盛。左军寨内：第一名林冲，第二位刘唐，第三位史进，第四位杨雄，第五位石秀，第六位宋万。右军寨内：第一名呼延灼，第二位朱仝，第三位戴宗，第四位穆弘，第五位李逵，第六位欧鹏，第七位穆春。前军寨内：第一名李应，第二位徐宁，第三位鲁智深，第四位武松，第五位杨志，第六位马麟，第七位施恩。後军寨内：第一名柴进，第二位孙立，第三位黄信，第四位韩滔，第五位彭圯，第六位邓飞，第七位薛永。水军寨内：第一名李俊，第二位阮小五，第三位阮小五，第四位阮小七，第五位张横，第六位张顺，第七位童威，第八位童猛。六寨计四十三员头领。山前第一关令雷横、樊瑞守把；第二关令解珍、解宝守把；第三关令项充、李衮守把；金沙岸小寨令燕顺、郑天寿、孔明、孔亮四个守把；鸭嘴滩小寨令李忠、周通、邹闰四个守把。山後两个小寨，左一个旱寨令王矮虎、一丈青、曹正；右一个旱寨令朱武、陈达、杨春：六人守把。忠义堂内，左一带房中：掌文卷，萧让；掌奖惩，裴宣；掌印信，金大坚；掌算赋税，蒋敬。右一带房中：管炮，凌振；管造船，孟康；管造衣甲，侯健；管筑城垣，陶宗旺。忠义堂後两配房中管事职员：坚造房屋，李云；铁匠总管，汤隆；监造酒醋，朱富；监备筵宴，宋清；掌管什物，杜兴，白胜。山下四路作眼旅店，原拨定朱贵，乐和，时迁，李立，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管北地拉拢马匹，杨林，石勇，段景住。分拨已定，各自遵循，毋得违犯。”梁山泊水寨内，大小头领，自从宋公明为寨主，尽皆一心，拱听束缚。一日，宋江聚众商讨：“本要与晁天王报雠，发兵去打曾头市，却思百姓居丧，尚且不成轻动，我们岂可不待百日之後然举兵？”众头领依宋江之言，守在盗窟，每日修设功德，只做功果，追荐晁盖。一日，请到一僧，法名大圆，乃是北京大名府在城龙华寺法主；只为游方来到济南，颠末梁山泊，就请在寨内做道场。因吃斋闲语间，宋江问起北京风土人物。那大圆和尚说道：“头领如何不闻河北玉麒麟之名？”宋江听了，蓦地省起，说道：“你看我们未老，却恁地忘事！北都城里是有个卢员外，双名俊义，外号玉麒麟；是河北三绝；祖居北京人氏；一身好技艺，棍棒天下无对！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时，小可心上另有甚麽烦恼不释？”吴用笑道：“哥哥何故自丧志气？若要此人上山，有何难哉！”宋江答道：“他是北京大名府第一等父老，如何能够得他来落草？”吴学究道：“吴用也在心多时了，不想一贯忘怀。小生略施小计，便教本人上山。”宋江便道：“人称足下为智多星，端的名不虚传！敢问智囊用甚战略，赚得本人上山？”吴用不慌不忙说出这段计来，有分教卢俊义：撇却锦簇珠围，来试龙潭虎穴。恰是：只为一人归水浒，致令百姓受兵戈。毕竟吴学究怎麽赚卢俊义上山，且听下回分化。

话说公孙胜对宋江，吴用，献出阿谁阵图，道：“是汉末三分诸葛孔明摆石为阵之法：四周八方，分八八六十四队，中间大将居之；左旋右转，按六合风云之机，龙虎鸟蛇之状；待他下山突入阵来，两军齐开，有如服侍；等他一入阵，只看七星号带起处，把阵变生长蛇之势。贫道作起道法，教这三人在阵中，前後无路，摆布无门。却於坎地上掘一陷坑，直逼此三人到於那边。两边埋伏下挠钓手，筹办捉将。”宋江听了大喜，便传将令，叫大小将校依令而行。再用八员虎将守阵。那八员：呼延灼、朱仝、花荣、徐宁、穆弘、孙立、史进、黄信。却教柴进、吕方、郭盛，权摄中军。宋江、吴用、公孙胜带领陈达麾旗。叫朱武指引五个军士在近山高坡上看对阵报事。是日已牌时分，众军近山摆开步地，摇旗擂鼓搦战。只见芒砀山下有三二十面锣声震地价响；三个头领一齐来到山下，便将三千余人摆开：摆布两边，项充、李衮；中间拥出阿谁混世魔王樊瑞，骑一匹马，立於阵前。那樊瑞虽会使些妖法，却不识步地；看了宋江军马，四周八方，团团密密，心中暗喜道：“你若摆阵，中我计了！”分付项充、李衮：“若见风起，你两个便引五百滚刀手杀入阵去。”项充李衮得令，各执定蛮牌，挺著标枪飞剑，只等樊瑞作法。只见樊瑞立在顿时，挽定流星，右手仗著混世魔王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却早暴风四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色无光。项充、李衮号令声，带了五百滚刀手杀将畴昔。宋江军马见杀将过来，便分开做两下。项充、李衮一搅入阵，两下里强弓硬弩射住，来人只带得四五十人入来，其他的回本阵去了。宋江瞥见项充、李衮已入阵里，便叫阵达把七星号旗只一招，那座步地，纷繁滚滚，变作长蛇之阵。项充，李衮正在阵里，东赶西走，左盘右转，寻路不见。高坡上朱武把小旗在那边指引：他两个投东，朱武便望东指；如果投西，便望西指。本来公孙胜在高处看了，已先拔出那松文古定剑来，口中念动咒语，喝声道：“疾！”便借著那风，尽随著项充，李衮脚边乱卷。两个在阵中，只见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四边并不见一个军马，一望都是黑气，後面跟的都不见了。项充、李衮心慌起来，只要夺路出阵，各式地寻归路处。正走之间，俄然雷震一声，两个在阵叫苦不迭，一齐了双足，翻筋斗颠陷马坑里去。两边挠钓手，早把两个将起来，便把麻绳捆绑了，解上山坡请功。宋江把鞭梢一指，全军一齐掩杀畴昔。樊瑞引军马驰驱上山，三千人马，折了大半。宋江收军，众头领都在帐前坐下。军健早解项充，李衮，到於麾下。忙叫解了绳索，亲身把盏，说道：“二位懦夫，实在休怪；临敌之际，不如此不得小可宋江久闻三位懦夫大名，欲来拜请上山，同聚大义；盖因不得其便，是以错过。倘若不弃，同归盗窟，不堪万幸。”两个听了，拜伏在地，道：“久闻及时雨大名，只是小弟等无缘，未曾拜识。本来兄长果有大义！我等两个不识好人，要与六合相拗；本日既被擒获，万死尚轻，反以礼待。若蒙不杀，誓当效死酬谢大恩。樊瑞那人，无我两个，如何行得？义士头领，若肯放我们一个归去，就说樊瑞来投拜，不知头领尊意如何？”宋江便道：“懦夫不必留一人在此为当。便请两个回贵寨。宋江来日传候佳音。两个拜谢道：真乃大丈夫！如果樊瑞不从投降，我等擒来，奉献头领麾下。”宋江传闻大喜，请入中军，待了酒食，换了两套新衣，取两匹好马，呼小喽啰拿了枪牌，亲送二人下坡回寨。两个於路，在顿时戴德不尽；来到芒砀山下，小喽啰见了大惊，接上盗窟。樊瑞问两个来意如何。项充，李衮道：“我逆天之人。合该万死！”樊瑞道：“兄弟，如何说话？两个便把宋江如此义气说了一遍。”樊瑞道：“既然宋公明如此大义，我等不成逆天，来早都下山投拜。”两个道：“我们也为如此而来。”当夜把寨内清算已了，次日天晓，三个一齐下山，直到宋江寨前，拜伏在地。宋江扶起三人，请入帐中坐定。三个见了宋江，没半点相疑，相互倾慕吐胆，诉说平生之事。三人拜请众头领都到芒砀盗窟中，杀牛宰马，管待宋公明等浩繁头领，一面赏劳全军。饮宴已罢，樊瑞就拜公孙胜为师。宋江立主教公孙胜传授“五雷天心恰好”与樊瑞。樊瑞大喜，数日之间，牵牛拽马，卷了盗窟赋税，驮了行李，收聚人马，烧毁了寨栅，跟宋江等班师回梁山泊，於路无话。宋江同众豪杰军马已到梁山泊边，却欲过渡；只见芦苇岸边通衢上一个大汉望著宋江便拜。仓猝上马扶住，问道：“足下姓甚名谁？那边人氏？”那汉答道：“小人姓段，双名景住。人见小人赤发黄须，都唤小报酬“金毛犬”。祖贯是涿州人氏。平生只靠去北边空中盗马。今春去到枪竿岭北边，盗得一匹好马，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那马一日能行千里，北方驰名，唤做“照夜玉狮子马”，乃是大金王子骑坐的，於在枪竿岭下，被小人盗得来。江湖上只闻及时雨大名，无路可见，欲将此马前来进献与头领，权表我进身之意。不期来到凌州西南上曾头市过，被那“曾家五虎”夺去了。小人称呼梁山泊宋公明的，不想那厮多有肮脏的言语，小人不敢尽说。逃脱得脱，特来奉告。”宋江看此人时，虽是骨瘦形粗，却也一表非俗。心中暗喜，便道：“既然如此，且回到盗窟里商讨。”带了段景住，一同都下船，到金沙岸登陆。晁天王并众头领接到聚义厅上。宋江教樊瑞，项充，李衮和众头领相见。段景住一同都参拜了。打起聒听鼓来，且做道贺筵席。宋江见盗窟连添了很多人马，四方豪杰望风而来，是以叫李云，陶宗旺监工，添造房屋并四边寨栅。段景住又提及那匹马的好马，宋江叫神行太保戴宗去曾头市密查那匹马的下落。戴宗去了四五日，返来对众头领说道：“这个曾头市上共有三千余家。内有一家唤做曾家府。这老子原是大金国人，名为曾父老，生下五个孩儿，号为曾家五虎：大的儿子唤做曾涂，第二个唤做曾密，第三个唤做曾索，第四个唤做曾魁，第五个唤做曾升，又有一个西席史文恭，一个副西席苏定。去那曾头市上，堆积著五七千人马，扎下寨栅，造下五十余辆陷车，发愿要与我们势不两立，定要捉尽我盗窟中头领，做个仇家。那匹千里玉狮马见今与西席史文恭骑坐。更有普通堪恨那厮之处，诬捏几句这语，教市上小儿们都唱道：动摇铁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高低有尖钉。扫荡梁山净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活捉及时雨，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没一个不唱，真是令人忍耐不得！””晁盖听罢，心中大怒道：“这牲口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身走一遭！不捉得这牲口，誓不回山！”宋江道：“哥哥是盗窟之主，不成轻动，小弟愿往。”晁盖道：“不是我要夺你的功绩。你下山多遍了，厮杀劳困。我今替你走一遭。下次有事，倒是贤弟去。”宋江苦劝不听。晁盖忿怒，便点五千人马，启请二十个头领互助下山；其他都和宋公明保守盗窟。当日晁盖便点林冲、呼延灼、徐宁、穆弘、张横、杨雄、石秀、孙立、黄信、燕顺、邓飞、欧鹏、刘唐、阮小5、阮小2、阮小7、白胜、杜迁、宋万：共是二十个领，部领三甲士马下山。宋江与吴用，公孙策众头领就山下金沙岸饯行。喝酒之间，忽起一阵暴风，正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世人见了，尽皆失容。吴学究谏道：哥哥才出军，风吹折认旗，於军倒霉。不若停待几日，却去和那厮理睬。晁盖道：“六合风云，何足为怪？趁此春暖之时，不去拿他，直待养成那厮气势，却去进兵，当时迟了。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吴用一个那边别拗得住，晁盖引兵渡水去了。宋江回到盗窟，密叫戴宗下山去密查动静。且说晁盖领著五千人马二十个头领来到曾头市附近，劈面下了寨栅。次日，先引众头领上马去看曾头市。浩繁豪杰立马正看之间，只见柳林中飞出一彪人马来，约有七八百人。抢先一个豪杰，便是曾家第四子曾魁，大声喝道：“你等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要来拿你解官请赏，本来天赐其便！还不上马受缚，更待何时！”晁盖大怒，转头一看，早有一将出马去战曾魁。那人是梁山泊初结义的豪杰豹子头林冲。两个交马，斗了二十余合，曾魁料道斗林冲不过，掣枪回马便往柳林中走，林冲勒马不赶。晁盖引转军马回寨，商讨打曾头市之策。林冲道：“来日直去市口搦战，就看真倘使何，再作商讨。”次日黎明，引领五千人马向曾头市口平地郊野之地列成步地，擂鼓号令。曾头市上炮声处，大队人马出来，一字儿摆著七个豪杰：中间便是都西席史文恭；上首副西席苏定，下首便是曾家宗子曾涂；左边曾密，曾魁；右边曾升，曾索：都是满身披挂。西席史文恭弯弓插箭，坐下那四便是千里玉狮子马，手里使一枝天画戟。三通鼓罢，只见曾家阵里推出数辆陷车，放在阵前，曾涂指著对阵，骂道：“反国草贼，见我陷车麽？我曾家府里杀你死的，不算豪杰！我一个个直要捉你活的，装载陷车里解下东京，方显是五虎手腕！你们趁早纳降，另有商讨！”晁盖听了大怒，挺枪出马，直奔曾涂；众将一发掩杀畴昔，两军混战，曾家军马一步步退入退村里。林冲，呼延灼，东西赶杀，却见路途不好，急退回出兵。当日两边各折了些人马。晁盖回到寨中，心中甚忧。众将劝道：“哥哥且宽解，休得愁闷，有伤贵体。平常宋公明哥哥出军，亦曾得胜，好歹得胜回寨。本日混战，各折了些军马，又未曾输了与他，何必忧愁？”晁盖只是郁郁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