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梁山泊吴用举戴宗 揭阳岭宋江逢李俊
行了半日,巴过岭头,早瞥见岭脚边一个旅店,背靠颠崖,门临怪树,前后都是草房,去那树阴之下挑出一个酒旆儿来。宋江见了,心中欢乐,便与公人道:“我们肚里正饥渴哩,本来这岭上有个旅店,我们且买碗酒再走。”三小我入旅店来,两个公人把行李歇了,将水火棍靠在壁上。宋江让他两个公人上首坐定。宋江下首坐了。半个时候,不见一小我出来。宋江叫道:“怎地不见有仆人家?”只听得内里应道:“来也!来也!”侧首屋下走出一个大汉来红色须,红丝虎眼;头上一顶破巾,身穿一领布背心,露着两臂,上面围一条布手巾;看着宋江三小我,唱个喏,道:“客人打多少酒?”宋江道:“我们走得肚饥,你这里有甚么肉卖?”那人道:“只要熟牛肉和浑白酒。”宋江道:“最好;你先切三斤熟牛肉来,打一角酒来。”那人道:“客人,休怪说。我这里岭上卖酒,只是先交了钱,方酒。”宋江道:“倒是先还了钱酒,我也喜好。等我先取银子与你。”宋江便去翻开包里,取出些碎银子。
那人立在侧边,偷眼着,见他包里沉重,有些油戈,心内自有八分欢乐;接了宋江的银子,便去内里舀一桶酒,切一盘牛肉出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只筋,一面筛酒。三小我一头,一面口里说道:“现在江湖上歹人多,有万千豪杰着了道儿的:酒肉里下了蒙汗药,麻翻了,劫了财物,人肉把来做馒头子,我只是不信。那边有这话?”那卖酒的人笑道:“你三个说,不要我这酒和肉!内里都有了麻药!”宋江笑逆:“这个大哥瞧见我们说着麻药,便来讽刺。”两个公人道:“大哥,热一碗也好。”那人道:“你们要热,我便将去烫来。”那人烫热了,将来筛做三碗。恰是饥渴当中,酒肉到口,如何不?三人各了一碗下去。只见两个公人瞪了双眼,吵嘴边流下涎水来,你揪我扯,望便倒。宋江跳起来道:“你两个怎地得一碗便恁醉了?”向前来扶,不觉自家头晕目炫,扑地倒了。光着眼,都面面觑;麻痹了,转动不得。
那人又问道:“他却因甚打这里过?”那大汉道:“我本不知。克日有个了解从济州来,说道:“郓城县宋江,不知为甚事发在济州府断配江州牢城。我猜想他必从这里过来,别处又无路。他在郓城县时,我尚且要去和他会;今次正从这里颠末,如何不结识他?是以,在岭下连日等待;接了他四五日,并不见有一个囚徒过来。我本日同这两个兄弟信步踱上山岭,来你这里买碗酒,就望你一望。克日你店里买卖如何?”那人道:“不瞒大哥说,这几个月里好生没买卖。本日谢六合,捉得三个行货,又有些东西。”那大汉仓猝问道:“三个甚样人?”那人道:“两个公人和一个罪人。”那汉失惊道:“这囚徒莫非是黑肥胖的人?”那人应道:“端的不非常长大,面孔紫棠色。”那大汉赶紧问道:“未曾脱手么?”那人答道:“方拖进作房去,等火家未回,未曾开剥。”那大汉道:“等我认他一认!”当下四小我进山边人肉作房里,只见剥人凳上挺着宋江和两个公人,倒置头放在地下。那大汉瞥见宋江,却不认得;相他脸上“金印,”又不分晓;没可深思处,猛想起道:“且取公人的包里来,我看他公文便知”那人道:“说得是。”便去房里取过公人的包里翻开,见了一锭大银,又多少散碎银两。解开文书袋来,看了差批,世人只叫得“忸捏。”那大汉便道:“天使令我本日上岭来!早是未曾动!争些儿误了我哥哥性命!”那大汉便叫那人:“快讨解药来,先救起我哥哥。”那人也慌了,赶紧调体味药,便和那大汉去作房里,先开了枷,扶将起来,把这解药灌将下去。
宋江便下梯子来,开了庄门,请两个都头到庄里堂上坐下;连夜杀鸡宰鹅,置酒相待。那一百兵士人等,都与酒食管待,送些钱物之类;取二十两花银,把来送与两位都头做“都雅钱。”当夜两个都头就在庄上歇了。
四小我将宋江扛出前面客位里,那大汉扶住着,垂垂醒来,光着眼,看了世人立在面前,又不认得。只见那大汉教两个兄弟扶住了宋江,纳头便拜。宋江问道:“是谁?我不是梦中么?只见卖酒的那人也拜。宋江道:“这里恰是那边?不敢动问两位高姓?”那大汉道:“小弟姓李,名俊。祖贯州人氏。专在扬子江中撑船梢公为生,能识水性。人都呼小弟做混江龙李俊便是、这个卖酒的是其间揭阳岭人,只靠做私商门路,人尽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这两个兄弟是其间浔江边人,专贩私盐来这里货卖,倒是投奔李俊家穴身。大江中伏得水,驾得船。是弟兄两个:个唤做出洞蛟童威,一个叫做翻江童猛这两个也拜了宋江四拜。宋江问道:“却麻翻了宋江,如何却知我姓名?”李俊道:“兄弟有个了解,克日做买卖从济州返来,提及哥哥大名,为发在江州牢城。李俊平常思念,只要去贵县拜识哥哥,只为缘分陋劣,不能彀去。今闻仁兄来江州,必从这里颠末。小弟连连在岭劣等接仁兄五七日了,不见来。本日偶然,天幸使令李俊同两个弟兄上岭来,就买杯酒,遇见李立说将起来;是以,小弟大惊,仓猝去作房里看了,却又不认得哥哥;猛可考虑起来,取讨公文看了,晓得是哥哥。不敢问仁兄,闻知在郓城县做押司,不知为何事配来江州?”宋江把这杀了阎婆惜直至石勇村店寄书,回家事发,今次配来江州,备细说了一遍。钿人称叹不已。李立道:“哥哥,何不但在其间住了,休上江州牢城去刻苦?”宋江答道:“梁山泊苦死相留,我尚兀自不肯住,恐怕扳连家中老父,其间如何住得!”李俊道:“哥哥义士,必不肯胡行。你救起那两个公人来。”李立赶紧叫了火家,已都返来了,便把公人扛出前面客位里来,把解药灌将下去,救得两个公人起来,面面觑,道:“我们想是行路辛苦,恁地轻易得醉!”世人听了都笑。
次日,起个五更来打火。两个公人和宋江离了客店。只从巷子里走。约莫也走了三十里路,只见前面山坡背后转出一夥人来。宋江看了,只叫得苦。来的王是别人,为头的豪杰恰是赤发鬼刘唐,将领着三五十人,便来杀那两个公人。这张千,李万,做一堆儿跪在地下。宋江叫道:“兄弟!你要杀谁?”刘唐道:“哥哥,不杀了这两个男女,等甚么!”宋江道:“不要你污了手,把刀来我杀便了。”两小我只叫得苦。刘唐把刀递与宋江。宋江接过,问刘唐道:“你杀公人何意?”刘唐说道:“奉山上哥哥将令,特令人探听得哥哥官司,直要来郓城县劫牢,却知哥哥未曾在牢里,未曾刻苦。今番探听得断配江州,只怕路上错了路头,教大小头领分付去四路等待,驱逐哥哥,便请上山。这两个公人不杀了如何?”宋江道:“这个不是你们兄弟汲引宋江,倒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如果如此来挟我只是逼宋江性命,我自不如死了!”把刀望喉下自刎。刘唐仓猝攀住膊,道:“哥哥!且渐渐地筹议!”利市里夺了刀。宋江道:“你弟兄们如果不幸见宋江时,容我去江州牢城听候限满返来,当时却待与你们相会。”刘唐道:“哥哥这话,小弟不敢主张。前面通衢上有智囊吴学究同花知寨在那边专等迎迓哥,容小弟着小校请来商讨。”宋江道:“我只是这句话,由你们怎地筹议。”
只说宋江和两公人上路。那张千,李万,已得了宋江银两,又因他是豪杰,是以于路上只是伏侍宋江。三小我上路行了一日,到晚投客店安息了,打火做些饭,又买些酒肉请两个公人。宋江对他说道:“实不瞒你两个说:我们本日此去正从梁山泊边过。盗窟上有几个豪杰闻我的名字,怕他下山来夺我,枉惊了你们。我和你两个明日夙起些,只拣巷子里畴昔,宁肯多走几里不肪。”两个公人道:“押司,你不说,俺们如何得知。我等自认得巷子畴昔,定不得撞着他们。”当夜计议定了。
满县人见说拿得宋江,谁不珍惜他。都替他去知县处告说告饶,备说宋江常日的好处。知县自内心也有八分开豁他,当时依准了供状,免上长枷手,只散禁在牢里。宋太公自来买了告下利用钱帛。当时阎婆已本身故了半年,没了苦主;这张三又没了粉头,不来做甚朋友。县里叠成案牍,待六旬日限满,结解上济州听断。
只说宋江自和两防送公人取路投江州来。阿谁公人见了盗窟里很多人马,众头领一个个都拜宋江,又得他那边多少银两,一起上只是谨慎伏侍宋江。三小我在路约行了半月之上早来到一个去处,瞥见前面一座高岭。两个公人说道:“好了!过得这条揭阳岭便是浔阳江。到江州倒是水路,相去不远。”宋江道:“天气暄,趁早走过岭去,寻个宿头。”公人道:“押司说得是。”三小我赶着,奔过岭来。
本州府尹看了申解情由,赦前恩宥之事,已成减罪,把宋江脊杖了十,刺配江州牢城。本州官吏亦有认得宋江的,更兼他又有钱帛利用,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世人保持下来。都不甚深重,当厅带上行枷,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不过是张千,李万。当下两个公人领了公文,监押宋江到州衙前。
小喽啰去报,未几时,只见吴用,花荣,两骑在前,前面数十骑马跟着,飞到面前。上马叙礼罢,花荣便道:“如何不与兄长开了枷?”宋江道:“贤弟,是甚么话?此是国度法度,如何敢擅动!”吴学究笑道:“我知兄长的意了。这个轻易,只不留兄长在盗窟便了。晁头领多时未曾得与仁兄相会,今次也正要和兄长说几句亲信的话。略请到盗窟少叙片时,便送登程。”宋江听了道:“只要先生便晓得宋江的意。扶起两个公人来。宋江道:“要他两个放心;宁肯我死,不成害他。”两个公人道:“端赖押司拯救!”一行人都离了通衢,来到芦苇岸边,已有船只在彼。当时载过山前通衢却把山轿教人抬了,直断金亭上歇了,叫小喽啰四下里去请众头领来集会。
当晚住了一夜,次日夙起来,坚心要行。吴学究道:“兄长听禀:吴用有个至爱了解,见在江州充做两院押牢节级,姓戴名宗。本处人称为戴院长。为他有道术,一日能行八百里,人都唤他做神行太保。此人非常仗义疏财。夜来小生修下一封书在此与兄长去,到彼时可和本人做个了解。但有甚事,可教众兄弟晓得。”众头领挽留不住,安排宴送行;取出一盘金银送与宋江;又将二十两银子送与两个公人;就宋江挑了包里,都送下山来。一个个都道别弓。吴学究和花荣直送过渡,到通衢二十里外,众头领回上山去。
晁盖,吴用,公孙胜,一齐扶起。世人道:“既是哥哥坚意要往江州,本日且请宽解住一日,明日早送下山。三回五次,留得宋江,就盗窟里了一日酒。教去了,也不肯除,只和两个公人同起同坐。
话说当时宋太公掇个梯子上墙来看时,只见火把丛中约有一百余人。当头两个便是郓城县新参的都头。倒是弟兄两个:一个叫做赵能,一个叫赵得。两个便叫道:“宋太公!你如果晓事的,便把儿子宋江送出来,我们自姑息他;如果不教他出官时,和你这老子一发捉了去!”宋太公道:“宋江几时返来?”赵能道:“你便休胡说!有人在村口见他从张社长家店里了酒来。亦有人跟到这里。你如何赖得过?”宋江在梯子边说道:“父亲和他论甚口?孩儿便挺身出官也无妨:县里府上都有了解;况已经赦免的事了,必当减罪。哀告这们做甚么?赵家那是个刁徒;现在暴得做个都,晓得甚么义理?他又和孩儿没情面,空自求他。”宋太公哭道:“是我苦了孩儿!”宋江道:“父亲休烦恼。官司见了,倒是有幸。明日孩儿躲在江湖上,撞了一班儿杀人放火的弟兄们,打在网里,如何能彀见父亲面?便断配在他州外府,也须有程限,今后返来,也得迟早伏侍父亲毕生。”宋太公道:“既是孩儿恁的说时,我自来高低利用,买个好去处。”宋江便上梯来叫道:“你们且不要闹。我的罪犯今已赦免,定是不死。且请二位都头进敝庄少叙三杯,明日一同见官。”赵能道:“你休使见地赚我入来!”宋江道:“我如何扳连父亲兄弟?你们只顾进家里来。”
旅店里那人道:“忸捏!好几日没买卖!本日天送这三硕行货来与我!”先把宋江倒拖了,入去山边人肉作房里,放在剥人凳上;又来把这两个公人也拖了入去,那人再来,却包里行李都提在后屋内,翻开看时,都是金银。那人自道:“我开了很多年旅店,不见着这等一个囚徒!量这等一个罪人,怎地有很多财物,却不是从天降下赐与我的!”那人看罢包里却再包了且去门前望几个火家返来开剥。立在门前看了一回,不见一个男女返来。只见岭下这边三小我奔上岭来。那人却认得仓猝驱逐道:“大哥那边去来?”那三个内一个大汉应道:“我们特地上岭来接一小我,料道是来的程途日期了。我每日出来,只在岭劣等待,不见到,正不知在那边担搁了。那人道:“大哥,倒是等谁?”那大汉道:“等个奢遮的好男人”。那人问道:“甚么奢遮的好男人?”那大汉答道:“你敢也闻他的大名?便是济州郓城县宋押司宋江。”那人道:莫不是江湖上的山东及时雨宋公明?”那大汉道:“恰是此人。”
三小我行了半日,早是未牌时分。行到一倨去处,只见火食辏集,贩子鼓噪。正来到镇上,共见那边一夥人围住着看。宋江分开人丛,挨入去看时,却本来是一个使棒卖膏药的宋江和两个公人立住了脚,看他使了一回棒。那教头放下了手中棒,又使了一回拳。宋江喝采道:“好棒拳脚!”那却拿起一个盘子来,口里开口道:“小人远方来的人,投贵地特来就事。虽无惊人的本领,端赖恩官作成,远处夸称,近方矫饰。如要筋骨药,当下取赎;如不消膏药,可烦赐些银两铜钱发,休教空过了。”那教头把盘子掠了一遭,没一个出钱与他。那汉又道:“看官,高抬贵手”。又掠了一遭,世人都白着眼看,又没一个出钱赏他。宋江见他惶死,掠了两遭,没人出钱,便叫公人取出五两银子来。宋江叫道:“教头,我是个犯法的人,没甚与你;这五两白银权表薄意,休嫌轻微。”那男人得了这五两白银,托在手里,便收科道:“恁地一个驰名的揭阳镇上,没一倨晓事的豪杰汲引咱家!可贵这位恩官,本身见自为事在官,又是过往其间,倒置发五两白银!恰是‘当年却笑郑元和:只向青楼买笑歌!惯使非论家大富,风骚不在着衣多。’这五两银子强似别的十两!自家拜揖。愿求恩官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鼓吹。”宋江答道:“西席,量这些东西值得多少!不顺玫谢。正说之间,只见人丛里一条大汉分开人众,抢近前来,大喝道:“兀那!是甚么鸟汉!那边来的囚徒,敢来灭俺揭阳镇上威风!”喏着双拳来打宋江。不是以起相争,有分教:“浔阳江上,聚数筹搅海苍龙;梁山泊中,添一个登山猛虎。毕竟那汉为甚要打宋江,且听下回分化。
次早五更,同到县前;等候天明,解到县里来时,知县出升堂只见都头赵能,赵得,押送宋江出官。知县时文彬见了大喜,责令宋江供状。当下宋江笔供招:“分歧于前年秋间典赡到阎婆惜为妾。为因不良,一时恃酒,争辩殴,致被误杀身故,一贯避罪在逃。今蒙访拿到官,取前情,所供甘罪无词。”知县看罢,且叫收禁牢里监候。
驱逐上山,到聚义厅上相见。晁盖谢道:“自从郓城救了性命,兄弟们到此,无日不想大恩。前者又蒙举荐诸位豪杰上山,光辉草寨,思报无门!”宋江答道:“小哥自从别后,杀死淫妇逃在江湖上,去了年半。本欲上山相探兄长面,偶尔村占里遇得石勇,捎寄家书,只说父亲弃世,不想倒是父亲恐怕宋江随众孚汉入夥去了,是以写书来唤我回家。固然明官司,多得高低之人看觑,未曾重伤。今配江州,亦是好处。适蒙呼喊,不敢不至。今来既见了尊颜,奈我期限相逼,不敢久住,只此告别。”晁盖道:“直如此忙!且请少坐。”两其中间坐了。宋江便叫两个公人只在交椅后坐,与他寸步不离。晁盖叫很多头领都来参拜了宋江,分两行坐下,小头子一面斟酒。先是晁把盏了;向后智囊吴学究,公孙胜,起至白胜把盏下来。酒至数巡,宋江起家相谢道:“足见兄弟们相爱之情!宋江是个犯法囚人,不敢久停,就此告别。”晁盖道:“仁兄直如此见怪?固然仁兄不肯要坏两个公人,多与他些金银,发付他归去,只说在梁山泊抢掳了去,不到得定罪于他。宋江道:兄这话休题!这等不是汲引宋江,明显的是苦我。家中上有老父在堂,宋江未曾贡献得一日,如何敢违了他的经验,负累了他?前者一时败兴与众位来相投,天幸使令石勇在村店里撞见鄙人,指引回家。父亲说出这个原因,甘心教小可了然官司;及断配出来,又几次嘱付;临行之时,又千叮万嘱,教我休为欢愉,苦害家中,免累老父怆惶惊骇:是以,父亲明显训教宋江。小可不争随顺弓,便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活着,虽生何益?如不肯放宋江下山,甘心只就众位手里乞死!”说罢,泪如雨下,便拜倒在地。
当晚李立置酒管待世人,在家里过了一夜;次日,又安排酒食管待,送出包里遇了宋江并两个公人。当时相别了。宋江目和李俊,童威,童猛,并两个公人下岭来,迳到李俊家歇下。置备酒食,相待,结拜宋江为兄,留在家里过了数日。宋江要行李俊留不住,取些银两两个公人。宋江再带了行枷,清算了包里行李,告别李俊,童威,童猛,离了揭阳岭下,取路望江州来。
宋江的父亲宋太公同兄弟宋清都在那边等待;置酒管待两个公人,发了些银两。教宋江换了衣服,打拴了包里,穿了麻鞋。宋太公唤宋江到僻静处,叮咛道:“我知江州是个好空中,-鱼米之乡,特地使钱买将那边去。你可宽解守耐。我自使四郎来望你。川资,有便人常常寄来。你现在此去正从梁山泊过;倘或他们下山来劫痔你入夥,切不成依随他,教人骂做不忠不孝。-此一节服膺于心。孩儿,路上渐渐地去、天不幸见,早得返来,父子团聚,兄弟完聚!”宋江泪拜辞了父亲。兄弟宋清送一程路。宋江临别时,嘱付兄弟道:“我此去不要你们忧心;只要父亲年纪高大,我又累被官司缠扰,背井离乡而去,兄,你迟早只在家奉养,休要为我到江州来,弃掷父亲,无人看顾。我自江湖上了解多,见的那一个不互助,川资自有对于处。天若见怜,有一日返来也。”宋清泪拜辞了,自回家中去奉养父亲宋太公,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