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燕青智扑“擎天柱” 李逵寿张乔坐衙
那摆设道:“西席两年在庙上未曾有敌手,本年是第三番了,西席有甚言语,安覆天下众香官?”任原道:“四百座军州,七千余县治,功德香官,恭敬圣帝,都助将利物来,任原两年白受了,本年辞了圣帝回籍,再也不上山来了。东至日出,西至日没,两轮日月,一合乾坤,南及南蛮,北济幽燕,敢有出来和我争利物的麽?”说犹未了,燕青捺著两边人的肩臂,口中叫道:“有有!”从人背上直飞抢到献台上来。世人齐发声喊。那摆设接著问道:“男人,你姓甚名谁?那边人氏?你从那边来?”燕青道:“我是山东张货郎,特地来和他争利物。”那摆设道:“男人,性命只在面前,你免得麽?你有保人也无?”燕青道:“我就是保人,死了要谁偿命?”摆设道:“你且脱膊下来看。”燕青除了头巾,光光的梳著两个角儿,脱下草鞋,赤了双脚,蹲在献台一边,解了腿
香官数内有人认得李逵的,说将着名姓来,内里做公人的齐入庙里大呼道:“休教走了梁山泊“黑旋风”!”那知府听得这话,从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失了七魄,便望後殿走了。四下里的人涌并围将来,庙里香官,各自驰驱。李逵看任原时,跌得昏晕,倒在献台边口内只要些游气。李逵揭块石板,把任原头打得粉碎。两个从庙里打将出来,门外弓箭乱射入来,燕青,李逵只得爬上屋去,揭瓦乱打。
当时燕青玩耍了一遭,却出草参亭参拜了四拜,问烧香的道:“这相扑任西席在那边歇?”便有功德人说:“在迎思桥下阿谁大客店里便是,他教著二三百个上足门徒。”燕青听了,迳来迎思桥下看时,见桥边雕栏子上坐著二三十个相扑后辈,面前遍插铺金旗牌,斑斓帐额,等身靠背。燕青闪入客店里去,瞥见任原坐在亭心上,直乃有揭谛仪容,金刚貌相。坦开胸脯,显存孝打虎之威;侧坐胡?,有霸王拔山之势。在那边看门徒相扑。数内有人认得燕青曾劈牌来,悄悄报与任原。只见任原跳将起来,扇著膀子,口里说道:“本年阿谁合死的,来我手里纳命。”燕青低了头,急出店门,听得内里都笑。急回到本身下处,安排些酒食,与李逵同吃了一回。李逵道:“这们睡,闷死我也!”燕青道:“只要本日一晚,明日便见雌雄。”当时闲话,都不必说。
次日,燕青和李逵吃了些早餐,叮咛道:“哥哥,你自拴了房门高睡。”燕青却随了世人,来到岱岳庙里看时,公然是天下第一,但见:
庙居泰岱,山镇乾坤。为山岳之至尊,乃万神之魁首。山头伏槛,直瞥见弱水蓬莱;绝顶攀松,尽都是密云薄雾。楼台森耸,疑是金乌展翅飞来;殿阁棱层,恍觉玉兔腾身走到。雕梁画栋,碧瓦朱檐,凤扉亮□映黄纱,龟背绣帘垂锦带。遥观圣像,九旒冕舜目尧眉;近睹神颜,衮龙袍汤肩禹背。九天司命,芙蓉冠掩映绛纱衣;炳灵圣公,赭黄袍偏称蓝田带。左侍下玉簪珠履,右侍下紫金章。阖殿严肃,护驾三令媛甲将;两廊猛勇,勤王十万铁衣兵。五岳楼相接东宫,仁安殿紧连北阙。蒿里山下,判官分七十二司;白骡庙中,土神按二十四气。管火池铁面太尉,月月通灵;掌存亡五道将军,年年显圣。御香不竭,天神飞马报丹书;祭奠依时,老幼望风皆获福。嘉宁殿祥云杳霭,正阳门瑞气回旋。万民朝拜碧霞君,四远归依仁圣帝。
睡,更不要作声。第三件,当日庙上,你挨在稠人中看争交时,不要大惊小怪。大哥,依得麽?”李逵道;“有甚难处!都依你便了。”
世人深思不下,数内有一个道:“既是敢来劈牌,要做天下敌手,不是小可的人,怕人算他,以定是假装害病的。”世人道:“恰是了,都不要猜,临期便见。”不到傍晚前後,店里何止三二十伙人来探听,分辩得店小二口唇也破了。当晚搬饭与二人吃,只见李逵从被窝里钻出头来,小二哥见了,吃一惊,叫声:“阿呀!这个是争交的爷爷了!”燕青道:“争交的不是他,他自病患在身,我便是迳来争交的。”小二哥道:“你休要瞒我,我看任原吞得你在肚里。”燕青道:“你休笑我,我自有法度,教你们大笑一场,返来多把利物赏你。”小二哥看著他们吃了晚餐,收了碗碟,自去厨头洗刮,心中只是不信。
当时两个杂在人队里,先去廊下,做一块儿伏了。那日烧香的人,真乃亚肩叠背,偌大一个东岳庙,一涌便满了,屋脊梁上都是看的人。朝著嘉宁殿,扎缚起山棚,棚上都是金银器皿,斑斓段匹,门外拴著五头骏马,全付鞍辔。知州禁住烧香的人,看这当年相扑献圣一个大哥的摆设,拿著竹批,上得献台,参神已罢,便请本年相扑的敌手,出马争交。说言未了,只见人如潮涌,却早十数对哨棒过来,前面列著四把绣旗。那任原坐在轿上,这轿前轿後三二十对花搭膊的豪杰,前遮後拥,来到献台上。摆设请下轿来,开了几句暖和的呵会。任原道:“我两年到岱岳,夺了头筹,白白拿了多少利物,本年必用脱膊。”说罢,见一个拿水桶的上来。任原的门徒,都在献台边,一周遭都密密地立著。且说任本来解了搭膊,除了巾帻,虚笼著蜀锦袄子,喝了一声参神喏,受了两口神水,脱下锦袄,百十万人齐喝一声采。看那任原时,怎生打扮:
没多时候,只听得店门外热烈,二三十条大汉走入店里来,问小二哥道:“劈牌定对的豪杰,在那房里安息?”店小二道:“我这里没有。”那伙人道:“都说在你店中。”小二哥道:“只要两眼房,空著一眼,一眼是个山东货郎,扶著一个病汉赁了。”那一伙人道:“恰是阿谁货郎儿劈牌定对。”店小二道:“休道别人讽刺!那货郎儿是一个小小後生,做得甚用!”那伙人齐道:“你只引我们去张一张。”店小二指道:“那角落头房里便是。”世人来看时,见紧闭著房门,都去
话说这燕青,他虽是三十六星之末,却机巧心灵,多见广识,了身达命,都强似那三十五个。当日燕青禀宋江道:“小乙自幼跟著卢员外学得这身相扑,江湖上未曾逢著敌手,本日幸遇此机遇,三月二十八日又近了,小乙并不要带一人,自去献台上,好歹攀他颠一交。如果输了颠死,永无怨心;倘或赢时,也与哥哥增些光彩。这日必定有一场好闹,哥哥却令人救应。”宋江说道:“贤弟,闻知那人身长一丈,貌若金刚,约有千百斤力量,你这般肥大身材,纵有本领,怎地近傍得他?”燕青道:“不怕他长大身材,只恐他不著骗局。常言道:“相扑的有力使力,有力使智。”非是燕青敢说口,临机应变,看景生情,不倒的输与他那呆汉。”卢俊义便道:“我这小乙,端的自小学成好一身相扑,随贰情意,叫他去。至期,卢某自去策应他返来。”宋江问道:“几时可行?”燕青答道:“本日是三月二十四日了,来日拜辞哥哥下山,路上略宿一宵,二十六日赶到庙上,二十七日在那边刺探一日,二十八日却好和那厮放对。”
傍有御史大夫崔靖出班奏曰:“臣闻梁山泊上立一面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字,此是曜民之术。民气既服,不成加兵。即目辽兵犯境,各处军马讳饰不及,若要起兵挞伐,深为不便。以臣愚意,此等山间逃亡之徒,皆犯官刑,无路可避,遂乃啸聚山林,恣为不道。若降一封丹诏,光禄寺颁给御酒珍羞,差一员大臣,直到梁山泊,好言抚谕,招安来降,假此以敌辽兵,公私两便。伏祈陛下圣鉴。”天子云:“卿言甚当,正合朕意。”便差殿前太尉陈宗善为使,擎丹诏御酒,前去招安梁山泊大小人。是日朝中陈太尉领了诏敕,回家清算。不争陈太尉奉诏招安,有分教,香醪翻做烧身药,丹诏应为引战书。毕竟陈太尉怎地来招安宋江,且听下回分化。
头,领上展角,将来戴了,把绿袍公服穿上,把角带系了,再寻皂靴,换了麻鞋,拿著槐简,走出厅前,大呼道:“吏典人等都来拜见。”世人没何如,只得上去承诺。李逵道:“我这般打扮也好麽?”世人道:“非常相称。”李逵道:“你们令史只候都与我到衙了,便去;若不依我,这县都翻做白地。”世人怕他,只得堆积些公吏人来,擎著牙杖骨朵,打了三通擂鼓,向前声喏。李逵呵呵大笑,又道:“你世人内也著两个来告状。”吏人道:“头领坐在此地,谁敢来告状?”李逵道:“可知人不来告状,你这里自著两个装做告状的来告。我又不伤他,只是取一回笑耍。”
净净地献台上只三小我。此时宿露尽收,朝阳初起,摆设拿著竹批,两边叮咛已了,叫声“看扑。”这个相扑,一来一往,最要说得清楚。说时迟,当时疾,正如空中星移电掣类似,些儿迟慢不得。当时燕青做一块儿蹲在右边,任本来在左边立个流派,燕青只不转动。初时献台上各占一半,中间内心合交。任原见燕青不转动,看看逼过右边来,燕青只瞅他下三面。任原暗忖道:“此人必来弄我下三面。你看我不消脱手,只一脚踢这厮下献台去。”任原看著逼将入来,虚将左脚卖个马脚,燕青叫一声“不要来。”任原却待奔他,被燕青去任原左胁下穿将畴昔。任原性起,急回身又来拿燕青,被燕青虚跃一跃,又在右胁下钻畴昔。大汉回身终是不便,三换换得脚步乱了。燕青却抢将入去。用右手扭住任原,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裆,用肩胛顶住他胸脯,把任原直托将起来,头重脚轻,借力便旋四五旋,旋到献台边,叫一声“下去!”把任原头鄙人脚在上,直撺下献台来。这一扑,名唤做“鹁鸽旋”,数万的香官看了,齐声喝采。那任原的门徒们见颠翻了他师父,先把山棚拽倒,乱抢了利物。世人乱喝打时,那二三十门徒抢入献台来。知州那边治押得住,不想当中恼犯了这个太岁,倒是“黑旋风”李逵瞥见了,睁圆怪眼,倒竖虎须,面前别无东西,便把杉刺子拔葱般拔断,拿两条杉木在手,直打将来。
举你在我身边。”燕青道:“相公,这利物到不打紧,只要颠翻他,教世人讽刺,图一声喝采。”知州道:“他是一个金刚般一条大汉,你敢近他不得!”燕青道:“死而无怨。”再上献台来,要与任原定对。
头绾一窝穿心红角子,腰系一条绛罗翠袖三串带儿,拴十二个玉胡蝶牙子扣儿。主腰上排数对金鸳鸯踅褶衬衣。护膝中有铜裆铜,缴□内有铁片铁环。扎腕牢拴,踢鞋紧系。人间驾海擎天柱,岳降落魔斩将人。
且不说卢俊义引众还山,却说李逵手持双斧,直到寿张县。当日午衙方散,李逵来到县衙门口,大呼入来:“梁山泊“黑旋风”爹爹在此!”吓得县中人手足都麻痹了,转动不得。本来这寿张县贴著梁山泊比来,若听得“黑旋风”李逵五个字,端的医得小儿夜啼惊哭,本日切身到来,如何不怕!当时李逵迳去知县椅子上坐了,口中叫道:“著两个出来发言,不来时,便放火。”廊下房内世人筹议:“只得著几个出去承诺;不然,怎地得他去?”数内两个吏员出来厅上拜了四拜,跪著道:“头领到此,必有教唆。”李逵道:“我不来打搅你县里人,因往这里颠末,闲耍一遭,请出你知县来,我和他厮见。”
二人度过金沙岸,来到寨里,世人见了李逵这般打扮都笑。到得忠义堂上,宋江正与燕青庆喜,只见李逵放下绿袍,去了双斧,摇扭捏摆,直至堂前,固执槐简,来拜宋江。拜不得两拜,把这绿袍踏裂,绊倒在地,世人都笑。宋江骂道:“你这厮忒大胆!未曾著我晓得,私走下山,这是该死的罪恶!但到处便惹起事端,本日对众弟兄说过,再不饶你!”李逵喏喏连声而退。梁山泊自此人马安然,都无甚事,每日在盗窟中教演技艺,练习人马,令会水者上船习学。各寨中添造军火,衣袍,铠甲,枪刀,弓箭,牌弩,旗号,不在话下。
当日无事,次日宋江置酒与燕青送行。世人看燕青时,打扮得村村朴朴,将一身花绣把衲袄包得不见,扮做山东货郎,腰里插著一把串鼓儿,挑一条高肩杂货担子,诸人看了都笑。宋江道:“你既然装做货郎担儿,你且唱个山东《货郎转调歌》与我世人听。”燕青一手捻串鼓,一手打板,唱出《货郎承平歌》,与山东人不差分毫来去,世人又笑。酒至半酣,燕青辞了众头领下山,过了金沙岸,取路往泰安州来。
牧民县令每放肆,自幼先生教不良。
应遣铁牛巡历到,琴堂闹了闹书堂。
公吏人等筹议了一会,只得著两个牢子装做厮打的来告状,县门外百姓都放来看。两个跪在厅前,这个告道:“相公不幸见,他打了小人。”阿谁告:“他骂了小人,我才打他。”李逵道:“阿谁是吃打的?”被告道:“小人是吃打的。”又问道:“阿谁是打了他的?”被告道:“他先骂了,小人是打他来。”李逵道:“这个打了人的是豪杰,先放了他去。这个不长进的,怎地吃人打了,与我枷号在衙门前示众。”李逵起家,把绿袍抓扎起,槐简揣在腰里,掣出大斧,直看著枷了阿谁被告人,号令在县门前,方才大踏步去了,也不脱那衣靴。县门前看的百姓,那边忍得住笑。正在寿张县前走过东,走过西,忽听得一处书院读书之声,李逵揭起帘子,走将入去,吓得那先生跳窗走了,众门生们哭的哭,叫的叫,跑的跑,躲的躲,李逵大笑。出门来,正撞著穆弘。穆弘叫道:“世人忧得你苦,你却在这里疯!快上山去!”那边由他,拖著便走。李逵只得离了寿张县,迳奔梁山泊来,有诗为证:
护膝,跳将起来,把布衫脱将下来,吐个架子,则见庙里的看官如搅海翻江类似,迭头价喝采,世人都呆了。
且说燕青前面迎著李逵,便来寻客店安息。本来庙上好生热烈,不算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只客店也有一千四五百家,款接天下香官。到菩萨圣节之时,也没安著人处,很多客店,都歇满了。燕青,李逵只得就市梢头赁一所客店安下,把担子歇了,取一?夹被,教李逵睡著。店小二来问道:“年老是山东货郎,来庙上赶趁,怕敢出房钱不起?”燕青打著乡谈说道:“你好小觑人!一间斗室,值很多少,便比一间大房钱。没处去了,别人出多少房钱,我也出多少还你。”店小二道:“大哥休怪,恰是要紧的日子,先说得明白最好。”燕青道:“我自来做买卖,倒不打紧,那边不去歇了,不想路上撞见了这个乡中亲戚,现患气病,是以只得要讨你店中歇。我先与你五贯铜钱,央及你就锅中替我安排些茶饭,临起家一发酬谢你。”小二哥接了铜钱,自去门前安排茶饭,不在话下。
且说泰安州备将前事申奏东京,进奏院中,又有收得各处州县申奏表文,皆为宋江等反乱,骚扰处所。此时道君天子有一个月未曾临朝视事,当日早朝,恰是三下静鞭鸣御阙,两班文武列金阶,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进奏院卿出班奏曰:“臣院中收得各处州县累次表文,皆为宋江等部领贼寇,公开直进府州,劫夺库藏,抢掳仓廒,殛毙军民,贪厌无足,所到之处,无人可敌。若不早为剿捕,日後必成大患。”天子乃云:“上元夜此寇闹了京国,今又往各处骚扰,何况那边四周州郡?”朕已累次调派枢密院进兵,至今不见回奏。
子眼里张时,见内里?上两小我脚厮抵睡著。
头衣衫匣子在那边放著。”李逵扭开锁,取出
当晚两个投客店安息。次日五更起来,还了房钱,同业到前面打火吃了饭,燕青道:“李大哥,你先走半里,我随後来也。”那条路上,只见烧香的人来往不断,多有讲说任原的本领,两年在泰岳无对,本年又经三年了。燕青听得,有在内心。申牌时候将近,庙上当中世人都立定脚,抬头在那边看。燕青歇下担儿,分开人丛,也挨向前看时,只见两条红标柱,恰与坊巷牌额普通类似,上立一面粉牌,写道:“太原相扑“擎天柱”任原。”当中两行小字道:“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燕青看了,便扯匾担,将牌打得粉碎,也不说什麽,再挑了担儿,望庙上去了。看的世人,多有功德的,飞报任原说,本年有劈牌放对的。
未几时,只听得庙门前喊声大肆,有人杀将入来。当头一个,头戴白范阳毡笠儿,身穿白段子袄,跨口腰刀,挺条朴刀,那汉是北京“玉麒麟”卢俊义。後面带著史进,穆弘,鲁智深,武松,解珍,解宝七筹豪杰,引一千余人,杀开庙门,入来策应。燕青,李逵见了,便从屋上跳将下来,跟著大队便走。李逵便去客店里拿了双斧,赶来厮杀。这府里整点得官军来时,那伙豪杰,已自去得远了。官兵已知梁山泊人众难敌,不敢来追逐。却说卢俊义便叫清算李逵归去,行了半日,路上又不见了李逵。卢俊义又笑道:“恰是招灾肇事,必须令人寻他上山。”穆弘道:“我去寻他回寨。”卢俊义道:“最好。”
任原看了他这花绣,急健身材,内心到有五分怯他。殿门外月台上本州太守坐在那边弹压,前後皂衣公吏环立七八十对,随即便人来叫燕青下献台,来到面前。太守见了他这身花绣,一似玉亭柱上铺著软翠,心中大喜,问道:“男人,你是那边人氏?因何到此?”燕青道:“小人姓张,排行第一,山东莱州人氏,听得任原招天下人相扑,特来和他争交。”知州道:“前面那匹全部鞍马,是我出的利物,把与任原;山棚上应有物件,我主张分一半与你,你两个分了罢,我自
半夜前後,听得一派鼓乐响,乃是庙上众香官与圣帝上寿。四更前後,燕青,李逵起来,问店小二先讨汤洗了面,梳光了头,脱去了内里衲袄,上面牢拴了腿护膝,匾扎起了熟绢水□,穿了多耳麻鞋,上穿笠衫搭膊,系了腰。两个吃了早餐,叫小二叮咛道:“房中的行李,你与我看管。”店小二应道:“并无失脱,早早得胜返来。”只这小客店里,也有三二十个烧香的,都对燕青道:“後生,你自考虑,不要枉送了性命。”燕青道:“当下小人喝采之时,世人可与小人夺些利物。”世人都有先去了的。李逵道:“我带了这两把板斧去也好。”燕青道:“这个却使不得,被人看破,误了大事。”
当日天晚,正待要寻店安息,只听得背後有人叫道:“燕小乙哥,等我一等。”燕青歇下担子看时,倒是“黑旋风”李逵。燕青道:“你赶来怎地?”李逵道:“你相伴我去荆门镇走了两遭,我见你单独个来,放心不下,未曾对哥哥说知,偷走下山,特来帮你。”燕青道:“我这里用你不著,你快早早归去。”李逵烦躁起来,说道:“你便是端的了得的豪杰!我美意来帮你,你倒翻成歹意!我却偏要去!”燕青深思,怕坏了义气,便对李逵说道:“和你去不争。那边圣帝生日,都是四山五岳的人集会,认得你的颇多,你依的我三件事,便和你同去。”李逵道:“依得。”燕青道:“从今路上和你前後各自走,一脚到客店里,入得店门,你便自不要出来,这是第一件了。第二件,到得庙上客店里,你只推病,把被包了头脸,假做打
两个去了,出来回话道:“知县相公却才见头领来,开了後门,不知走往那边去了。”李逵不信,自转入後堂房里来寻。“头领看,那
摆设问他先要了文书,怀中取出相扑社条,读了一遍,对燕青道:“你免得麽?不准暗害。”燕青嘲笑道:“他身上都有筹办,我单单只这个水棍儿,暗害他甚麽?”知州又叫摆设来叮咛道:“这般一个男人,姣美後生,可惜了!你去与他分了这扑。”摆设随即上献台,又对燕青道:“男人,你留了性命回籍去罢!我与你分了这扑。”燕青道:“你好不晓事,知是我赢我输!”世人都和起来,只见分开了数万香官,两边排得似鱼鳞普通,廊庑屋脊上也都坐满,只怕遮著了这相扑。任原此时故意,恨不得把燕青丢去九霄云外,跌死了他。摆设道:“既然你两个要相扑,本年且赛这对献圣,都要谨慎著,各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