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捉贼

薛霆皱皱眉：“无人针对他。宁儿，邵稹的那些旧账，你不说，我也能估摸很多。此事无人发觉便罢，一旦翻出来，只怕你也脱不了干系。”他当真道，“我父亲视你如亲生，一心疼你护你，这些事，你只要说出来，我等才好帮手。”

“他和我都无事。”薛霆进一步道，“你不必担忧，明天武侯的话你也听到了，无人晓得。”说着，他有些不快，皱眉道，“宁儿，你我现在是一家人。此事我如果想说，昨夜已经说了，来问你这话的，也必不会是我。事到现在，你还不肯说么？”

唯独……他看向不远处，那边有一条两宅间的空当，黑洞洞的，是一正法巷。

薛霆还想再说，脖子上的刀忽而放下，他再想去追，邵稹却已经顺着墙根，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少顷，再也看不见。

他喘着气，微微眯起眼睛。

薛霆瞥瞥两步外，宁儿站在韦氏身边，面色微微发白。

“怪了，彻夜怎这么困……”一人打着哈欠，嘟哝道。

管事应下。

薛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薛霆直视着他，毫不害怕：“我为何信你。”

这时，一阵喧闹之声传来，薛宅的家人拿着火把赶了出来。而街道的另一头，也有些模糊火光，仿佛是夜巡的武侯。

邵稹却并不逞强，将他的刀格开。玉轮西偏，他顺着光，占着几分天时。薛霆却不如他看得清，三招以后，寒光掠过，贰心中惊叫不好，邵稹的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感受贴着他的皮肤，再进毫厘，便是血肉。

宁儿想了想，摇点头，道：“我还是不能说，他让我不要奉告别人。”说着，她感激地笑笑，“表兄，你真好，你放心，稹郎很短长的！”

这街道宽广，且左邻右舍都有高墙相隔。贼人要想跑远到看不见，或者番强进别家，都做不到那么快。

她的目光凝住，少顷，道：“我不能说，表兄，稹郎不会害我们的。”说着，她神采诚心，“表兄，你与母舅、舅母都是好人，稹郎也是好人，为何这般针锋相对？”

邵稹的话反响在耳边，薛霆暗自捏了捏拳头。

那人并不与他胶葛，虚／无／错／小说 m.晃一招，忽而闪身。那脸在薛霆的面前晃过，固然蒙着面，但薛霆的识人本领一贯国人。那额头到鼻梁的廓型，另有眉眼中的锐芒，薛霆已经了然，清喝一声：“邵稹！”话音未落，手里的刀已经再度劈下。

薛霆无语地看着宁儿的背影，愣怔着，自嘲一笑。

“你竟敢半夜潜入！”薛霆怒道，“我家待你若上宾，你竟行此肮脏之事！你置我表妹名节何地！”

“郎君！”追出来的家人们明显都是刚睡醒，跑得满头大汗。见薛霆立在街上，仓猝问道，“贼人安在？”

宁儿的心机被点破，面上出现红晕，却尽力平静。

薛敬抚须，仿佛放下心来。

宁儿被他说得忸捏，低着头，好一会，轻声道：“是我不好……”

园中的花开了很多，宁儿立在几树芍药前，刚采了几支，耳边忽而传来薛霆的声音：“昨夜之事，不想与我说一说么？”

那人技艺健旺,番强过瓦，毫无陈迹。薛霆亦不差,顺着一棵树超出围墙，他熟谙宅院，瞅着那人的去处，抄着近路追去。

宁儿听得这话，立即用袖子擦干眼角，抬开端来。

“娘子睡吧，仆性命家人夜巡，谅贼人也不敢来了。”侍婢见宁儿神采不定，安抚道。

“此事一应详细，儿已经禀明武侯，”薛霆道，“如有停顿，当会来奉告。”

薛霆不答，声音缓缓：“那贼人是你院子里出来的。”

“昨夜？”她道。

“宅中无事便好。”他叮咛管事，道，“今后家人夜巡，分拨多些。”

他住的院子与宁儿相隔不远,归去时，想着白日里的事,一向感觉放心不下。可这时已是深夜,院门紧闭，薛霆望了望，正要分开,俄然瞥见墙头有人影闪过。

“呃……”薛霆自知失语，看着宁儿殷殷期盼的目光，却无从忏悔。他支吾一下，决定浑水摸鱼，“嗯……宁儿，你总要说出来，我才晓得能不能帮。”

宁儿听着他们的话，也感觉松了一口气，紧攥的手指放开，手内心有些微的汗腻。俄然，她发明坐在劈面的薛霆正看着本身。

薛敬亦感受心中落定，命人取来财帛，犒赏武侯。

“此处无人。”薛霆道。

一番喧闹，等薛霆回到宅中，统统人都起了来。

未几，微小的刃光带着杀气，劈面而来。薛霆忙举刀相对，“铛”一声，刀刃相撞，不偏不倚地架住，薛霆感到虎口发麻。

薛霆看着父亲，笑笑，点头：“那贼人身形矮小，儿看着不像。”

邵稹没有被抓住，这是万幸。但是，刚才她与薛霆对视时，有一股激烈的直觉，他仿佛晓得了甚么。

……若真是为了宁儿好……

薛霆缓缓抽出刀来，渐渐地靠近。

室中重归沉寂。宁儿望着窗子，月光透过窗纱，泛沉迷蒙的银光，正像方才邵稹呈现时一样。

他穿戴官服，脸上涓滴看不出昨夜留下的陈迹。那目光悄悄，与她相触时，逗留半晌，却转了开去。

可宁儿眼里，本身这个捉贼的，现在倒成了跟她一起瞒骗父母的朋友……他挠挠头，内心有些愁闷。

无人答复。

“元钧。”薛敬叫住薛霆，如有所思，低声道，“是不是致之？”

邵稹瞥了瞥，又看看薛霆：“彻夜扰了贵宅，是我错误，必无下回。足下若真是为了宁儿好，便莫张扬。”停了停，低低道，“算是我求你。”

“我是来与宁儿道别的，未曾做你想的那些。”他冷冷道。

薛霆立即大喝一声,追着奔去。

“他……”她俄然想到这或许是薛霆下的套，话才出口，又收住。

宁儿一惊，转头。

四目相对，她望着他，目光中模糊严峻，忐忑，如同一只吃惊的兔子。

薛霆看着她下唇上咬出的浅浅印子，唇瓣微微发红，晓得她此时心中定然纠结，不由地将语气放软些：“你不说我也晓得，昨夜我跟他交了手。”

早膳后，薛敬要到官署中去，宁儿跟着韦夫人在门前送了他。韦夫人要每日到佛堂中礼佛，宁儿陪着，见佛堂上的鲜花败了，便到后园中去采些来。

月光洒在大街上，冷冷僻清，薛霆追出宅子外，却已经不见人影。

薛霆不晓得甚么时候来到了这里，看着她，目光淡淡。

这时，韦夫人的侍婢在廊下唤道：“娘子，夫人问，花采得未曾？”

“当是行窃的贼人。”他答道，“跑得很快，儿并未追上。”

好甚么……

薛霆站了半晌，回过甚来。

“跑了。”他淡淡道，“归去吧，看看宅中可有失物。”

稹郎，该当无事了吧……她内心念着，在思路纷杂中入眠。

“幸亏无事，丧失财物事小，伤及家人便不好了。”韦氏欣喜道。

宁儿回到房中，心仍扑扑跳着。

侍婢们灭了灯，各自睡去。

宁儿这才想起舅母在佛堂等着，忙应一声，对薛霆道：“表兄，我还要与舅母礼佛，先畴昔了。”说罢，向他一礼，莞尔拜别。

气候还算阴沉，大朵的云浮在当空，时而将太阳掩蔽。

邵稹平静答道：“我要做甚么事，剑南到长安的千余里，在长安的近半月，无时无刻都是机遇，何必比及现在。”

“你会帮他？”宁儿闻言，眼睛忽而一亮。

你真好……

薛霆不重眠,在父亲的书房里逗留很晚，出来时,已颠末端子时。

遵循武侯的勘察和薛宅的描述，贼人对四周熟谙，该当是惯犯。所幸薛霆发明得早，把贼人惊走，宅中未曾丧失财物。

有贼！

邵稹看着他，蒙着面，看不出任何神采。

这话出来，果不其然，宁儿的脸上掠过惶恐之色。

薛霆听着她声音不对，忙四下里瞅了瞅，焦急道：“哎哎，你勿哭……你哭了被人瞥见，想瞒也瞒不了了！”

薛敬沉吟，似有迷惑，未几，点点头。

第二日早膳时，坊间的武侯来访，见了薛敬，提及昨夜的事。

“表兄想问甚么？”宁儿低低道。

薛敬点头。

宁儿的心顿时乱起来，忙瞥向四周。

堂上，薛敬披着衣服，见薛霆返来，忙问：“是何贼人？看清了么？”

“出来吧。”他寒声道，“你逃不了。”

宁儿应下，躺到榻上。

这局势搅得实在诡异。京兆府在搜索邵稹，他本想问清楚邵稹去处，好想对策，洁净地抛清干系。

宁儿看着他，咬咬唇，没说话，心“咚咚”的，却跳得更急。

“邵稹昨夜说来与你道别。”薛霆道，“他要去那边？”

薛霆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薛霆见她眼圈发红，却尽是倔强之色，有些哭笑不得。

一场虚惊，世人散了，各自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