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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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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平准书

厥后四年,而汉遣大将将六将军,军十馀万,击右贤王,获首虏万五千级。来岁,大将军将六将军仍再反击胡,得首虏万九千级。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馀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於是大农陈藏钱经秏,赋税既竭,犹不敷以奉兵士。有司言:“天子曰‘朕闻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禹汤之法分歧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北边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将军攻匈奴,斩首虏万九千级,留蹛无所食。议令民得买爵及赎监禁免减罪’。请置赏官,命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直三十馀万金。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又减二等;爵得至乐卿: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贩子之子孙亦不得官吏为吏。量吏禄,度官用,以赋於民。而山川园池贩子租税之入,自天子乃至于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侍焉,不领於天下之经费。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

匈奴数侵盗北边,屯戍者多,边粟不敷给食当食者。於是募民能输及转粟於边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长。

既得宝鼎,立后土、太一祠,公卿议封禅事,而天下郡国皆豫治道桥,缮故宫,及当驰道县,县治官储,设供具,而望以待幸。

乃分缗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各置农官,常常即郡县比没入田田之。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诸官益杂置多,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

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为中郎,爵左庶长,赐田十顷,书记天下,使明知之。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徵发之士益鲜。於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故吏皆適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

而孔仅之使天下铸作器,三年中拜为大农,列於九卿。而桑弘羊为大农丞,筦诸管帐事,稍稍置均输以通货色矣。

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亲死,式有少弟,弟壮,式脱身出分,独取畜羊百馀,田宅财物尽予弟。式入山牧十馀岁,羊致千馀头,买田宅。而其弟尽破其业,式辄复分予弟者数矣。是时汉方数使将击匈奴,卜式上书,原输家之半县官助边。天子使使问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习官吏,不肯也。”使问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分争。式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顺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於人!无所欲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诛匈奴,愚觉得贤者宜死节於边,有财者宜输委,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具其言入以闻。天子以语丞相弘。弘曰:“此非情面。不轨之臣,不成觉得化而乱法,愿陛下勿许。”於是上久不报式,数岁,乃罢式。式归,复田牧。岁馀,会军数出,浑邪王等降,县官费众,仓府空。其来岁,穷户大徙,皆仰给县官,无以尽赡。卜式持钱二十万予河南守,以给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贫人者籍,天子见卜式名,识之,曰“是固前而欲输其家半助边”,乃赐式外繇四百人。式又尽复予县官。是时富豪皆争匿财,唯式尤欲输之助费。天子於是以式终父老,故尊显以风百姓。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用峻文决理为廷尉,於是见知之法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其来岁,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寻端治之,竟其党与,而坐死者数万人,长吏益惨急而法律明察。

初,先是往十馀岁河决观,梁楚之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隄塞河,辄决坏,费不成胜计。厥后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觉得溉田,作者数万人;郑当时为渭漕渠回远,凿直渠自长安至华阴,作者数万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数万人:各历二三期,功未就,费亦各巨万十数。

而大农颜异诛。初,异为济南亭长,以廉直稍迁至九卿。上与张汤既造白鹿皮币,问异。异曰:“今贵爵朝贺以苍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不说。张汤又与异有卻,及有人告异以它议,事下张汤治异。异与客语,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

有司言三铢钱轻,易奸滑,乃更请诸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下,令不成磨取鋊焉。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於是告缗钱纵矣。

始令吏得入穀补官,郎至六百石。

初,式不肯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为郎,布衣屩而牧羊。岁馀,羊肥息。上过见其羊,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也。以时起居;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群。”上以式为奇,拜为缑氏令试之,缑氏便之。迁为成皋令,将漕最。上觉得式朴忠,拜为齐王太傅。

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铁器苦恶,贾贵,或彊令民卖买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上由是不悦卜式。

其来岁,元封元年,卜式贬秩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尽代仅筦天下盐铁。弘羊以诸官各自巿,相与争,物故腾踊,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常常县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贵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大农之诸官尽笼天下之货色,贵即卖之,贱则买之。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故抑天下物,名曰“平准”。天子觉得然,许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到太山,巡海上,并北边以归。所过犒赏,用帛百馀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当是之时,招尊刚正贤能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孙弘以汉相,布被,食不重味,为天下先。然无益於俗,稍骛於功利矣。

其来岁,天子始巡郡国。东度河,河东守不料行至,不辨,他杀。行西逾陇,陇西守以行往卒,天子从官不得食,陇西守他杀。於是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於是诛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以除告缗,用充仞新秦中。

益广关,置摆布辅。

郡国多奸铸钱,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锺官赤侧,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侧不得行。白金稍贱,民不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岁馀,白金终废不可。

於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用事,侍中。咸阳,齐之大煮盐,孔仅,南阳大冶,皆致生累令媛,故郑当时进言之。弘羊,雒阳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

初,大农筦盐铁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盐铁;及杨可告缗钱,上林财物众,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满,益广。是时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馀丈,旗号加其上,甚壮。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高数十丈。宫室之修,由这天丽。

天子为伐胡,盛养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牵掌者关中不敷,乃调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藏以赡之。

其来岁,山东被水菑,民多饥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廥以振穷户。犹不敷,又募大富人相贷假。尚不能相救,乃徙穷户於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馀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假予财产,使者分部护之,冠盖相望。其费以亿计,不成胜数。

是岁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罢了,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贩物求利。亨弘羊,天乃雨。”

所忠告:“世家后辈富人或斗鸡喽啰马,弋猎博戏,乱齐民。”乃徵诸犯令,相引数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财者得补郎,郎选衰矣。

其来岁,骠骑仍再反击胡,获首四万。其秋,浑邪王率数万之众来降,於是汉发车二万乘迎之。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是岁费凡百馀巨万。

其来岁,大将军、骠骑大反击胡,得首虏囗囗囗万级,犒赏五十万金,汉军马死者十馀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是时财匮,兵士颇不得禄矣。

太史公曰:农工商买卖之路通,而龟贝款项刀布之币兴焉。所向来长远,自高辛氏之前尚矣,靡得而记云。故书道唐虞之际,诗述殷周之世,安宁则长庠序,先本绌末,以礼义防于利;事情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则衰,时极而转,一质一文,终始之变也。禹贡九州,各因其地盘所宜,群众所多少而纳职焉。汤武承弊易变,使民不倦,各兢兢所觉得治,而稍陵迟陵夷。齐桓公用管仲之谋,通轻重之权,徼山海之业,以朝诸侯,用戋戋之齐显成霸名。魏用李克,尽地力,为彊君。自是今后,天下争於战国,贵诈力而贱仁义,先富有而后谦让。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万,而贫者或不厌荆布;有国彊者或并群小以臣诸侯,而弱国或绝祀而灭世。乃至於秦,卒并海内。虞夏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或布,或刀,或龟贝。及至秦,中一国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名,为上币;铜钱识曰半两,重如其文,为下币。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於是外攘蛮夷,内兴功业,海内之士力耕不敷粮饟,女子纺绩不敷衣服。古者尝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上,犹自发得不敷也。无异故云,局势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至孝文时,荚钱益多,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令民纵得自铸钱。故吴,诸侯也,以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厥后卒以背叛。邓通,大夫也,以铸财帛过王者。故吴、邓氏钱布天下,而铸钱之禁生焉。

孝景时,上郡以西旱,亦复脩卖爵令,而贱其价以招民;及徒复作,得输粟县官以除罪。益造苑马以广用,而宫室列观舆马益增脩矣。

是时山东被河菑,及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怜之,诏曰:“江南火耕水耨,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欲留,留处。”遣使冠盖相属於道,护之,下巴蜀粟以振之。

又造银锡为白金。觉得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曰“白选”,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方之,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撱之,其文龟,直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文如其重。盗铸诸款项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成胜数。

於是县官大空,而富商大贾或蹛财役贫,转毂百数,废居居邑,封君皆低首仰给。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度之急,百姓重困。於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自孝文更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馀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常常即多宝穴而铸钱,民亦间盗铸钱,不成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摩钱里取鋊,钱益轻浮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贵爵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齐相卜式上书曰:“臣闻主忧臣辱。南越反,臣愿父子与齐习船者往死之。”天子下诏曰:“卜式虽躬耕牧,不觉得利,有馀辄助县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奋愿父子死之,虽未战,可谓义形於内。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书记天下,天下莫应。列侯以百数,皆莫求参军击羌、越。至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馀人。乃拜式为御史大夫。

弘羊又请令吏得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毕生,不告缗。他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一岁当中,太仓、甘泉仓满。边馀穀诸物均输帛五百万匹。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於是弘羊赐爵左庶长,黄金再百斤焉。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国颇被菑害,穷户无财产者,募徙广饶之地。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宽贷赋,而民不齐出於南亩,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异时算轺车贾人缗钱皆有差,请算仍旧。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稽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二千而一算。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以一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贾人有市籍者,及其家眷,皆无得籍名田,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僮。”

自是以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馀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彭吴贾灭朝鲜,置沧海之郡,则燕齐之间靡然策动。及王恢设谋马邑,匈奴绝和亲,扰乱北边,兵连而不解,天下苦其劳,而兵戈日滋。行者赍,居者送,中外骚扰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财赂衰秏而不赡。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推举陵迟,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始也。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阳言:“山海,六合之藏也,皆宜属少府,陛下不私,以属大农佐赋。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浮食奇民欲擅管山海之货,乃至富羡,役利细民。其沮事之议,不成胜听。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便属在所县。”使孔仅、东郭咸阳乘传停止天下盐铁,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吏道益杂,不选,而多贾人矣。

异不该,微反唇。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论死。自是以后,有腹诽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阿谀取容矣。

厥后二岁,赤侧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於是悉禁郡国无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所前铸钱皆废销之,输其铜三官。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称,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

汉兴,接秦之弊,丈夫参军旅,老弱转粮饟,功课剧而财匮,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於是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钱,一黄金一斤,约法省禁。而不轨逐利之民,积蓄馀业以稽市物,物踊腾粜,米至石万钱,马一匹则百金。

厥后汉将岁以数万骑反击胡,及车骑将军卫青取匈奴河南地,筑朔方。当是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承担馈粮,率十馀锺致一石,散币於邛僰以集之。数岁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出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敷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於都内。东至沧海之郡,人徒之费拟於南夷。又兴十万馀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辽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益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毕生复,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始於此。

其来岁,南越反,西羌侵边为桀。於是天子为山东不赡,赦天下囚,因南边楼船卒二十馀万人击南越,数万人发三河以西骑击西羌,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斥塞卒六十万人戍田之。中国缮道餽粮,远者三千,近者千馀里,皆仰给大农。边兵不敷,乃发武库工官兵器以赡之。车骑马乏绝,县官钱少,买马可贵,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牸马,岁课息。

是岁也,张汤死而民不思。

卜式相齐,而杨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略皆遇告。杜周治之,狱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馀顷,宅亦如之。於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财产,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

至今上即位数岁,汉兴七十馀年之间,国度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成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满露积於外,至败北不成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傧而不得集会。守闾里者食粱肉,为吏者宗子孙,居官者觉得姓号。故交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热诚焉。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果断於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豪侈,室庐舆服僣于上,无穷度。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汉连兵三岁,诛羌,灭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赋税。南阳、汉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而初郡不时小反,杀吏,汉发南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馀人,费皆仰给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故能赡之。然兵所过县,为以訾给毋乏罢了,不敢言擅赋法矣。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赦吏民之坐盗铸款项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成胜计。赦自出者百馀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略无虑皆铸款项矣。犯者众,吏不能尽诛取,於是遣博士褚大、徐偃平分曹循行郡国,举兼并之徒守相为利者。而御史大夫张汤方隆贵用事,减宣、杜周等为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用惨急刻深为九卿,而直指夏兰之属始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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