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杨驸马之托
美感?谢云心中升起一道苦涩。这时候的曲子词与厥后文人创作的词还是不太一样的,前者豪情真率浓烈,说话朴实活泼,但未免神韵不敷;后者豪情委宛细致,说话精美高雅,却未免有些造作。
这舞姬轻巧超脱,委宛绰约,傲视间秋波横转。谢云大为赞叹,一时竟是举盏忘饮。
谢云微微一叹,淡淡然道:“鄙人才疏学浅,那里当得起驸马如此夸奖……”
杨锜点了点头,重重击掌道:“来人,上酒上菜!吹打起舞——”随即对世人做了个“请”的行动。
谢云也是有些诧然。自客岁杨太真受封为贵妃以来,杨家阵容显赫,恩宠声焰震惊天下。传闻他们一门五贵都是放肆恣睢,摄威擅势,名声极其卑劣。只是面前这位驸马杨锜彬彬有礼,倒也不像是那般豪横之人。
点头表示本身晓得,谢云静听杨锜持续往下说。
见谢云躭惊受怕之态,心知他要出口回绝,杨锜付之一笑道:“谢郎也不消想的过分于庞大。说到底,这也不过一次普浅显通的拂尘宴会罢了。杨某的驸马府固然比不得宫里的內教坊,但府中歌姬乐工也可谓人才济济。谢郎只要专致于谱曲填词便可,到时若真出了甚么不对,也是那番伶人的事情。”
三人分座结束后,杨锜这才淡淡的颌首道:“稍许粗茶淡饭,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如何,谢兄不欢迎我?”万晨安闲摆了个“请坐”的姿式,展颜笑道:“难伸谢兄能来,我便不能么?”
杨锜哈哈大笑,举樽自饮了一口后,这才笑眯眯的盯着他道:“杨某的确想到一件大事,这件事还需求借助谢小友之力。”
谢云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客岁因杨贵妃有宠,时任剑南节度使的章仇兼琼任用杨钊为宾佐,且汲引他为监察御史,让他照顾蜀中精彩货色带往都城长安,用以打通杨贵妃姐妹的干系。而在杨贵妃受宠之前,杨家兄妹都是住在蜀中,想来也是曾受章仇兼琼的照顾。有了这一层干系在内,杨家与章仇之间倒也可算友情匪浅。
章仇中丞就是章仇兼琼。他以文官出身而位至剑南节度使兼山南西道采访使、御史中丞,乃是现在沿边十镇之一的藩帅。他在开元二十八年攻破吐蕃安戎城,尽杀吐蕃将士,亦是盛唐赫赫武功的代表人物之一。后代闻名的乐山大佛,就是因为其捐赠俸金大力支撑才敏捷修建起来。
杨锜表情舒悦之下,已将对谢云的称呼变成“小友”。他亲身为谢云、万晨两人添酒,边笑道:“当日小友在曲江所作的一诗一词,实在是婉约细致耐人寻味,杨某不时萦怀于心。本日能与小友举杯共饮,也算是一大乐事了。”
“的确是有些惊奇……”谢云施施然站起家来,微微拱手便夷然自如地说道:“万兄如何也在这里?”
谢云尚是迷含混糊,中间万晨已是抬开端,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杨驸马如此美意相邀,谢兄莫非就毫无一丝动容?还是说你只想抱着阿谁小小的茶肆,在那贩子俗地说一辈子的评书呢~”
“说得好!”杨锜平生最好乐律,谢云这番话正说到贰心中痒处,他哈哈一笑道:“‘透空碎远,极异众乐’这八个字,的确包括羯鼓之妙。只听这短短八字考语,便知谢小友堪为知音了。”
除此以外,章仇兼琼亦算是现在边帅在任年纪最久之人。从开元二十七年到今,他在剑南节度使位上已任职了七年之久。资格之深远,也只要几年后的安禄山才可超出。
所幸谢云博识多通,遂用后代一些乐理音论回应。这些前所未见的说法倒是让杨锜与万晨面前一亮,几盏酒水入肚后,三人竟是更加熟稔起来。
不管如何,现在曲词的格律与意境,绝对是远远不如后代那样紧密与整齐,乃至还显得粗糙。像杨锜如许雅通乐律,又痴迷词曲的贵族,天然会以为本身的音曲填词更高超一些。
谢云听到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吹嘘着本身,不由得微微发怵。因为笑眯眯,普通都不是好东西啊……
杨锜坐在劈面,目光一向当真地凝睇着谢云的反应,此时悄悄放下酒盏,粲然笑问道:“不知此舞,可还入得谢郎的法眼?”
见谢云点头,杨锜接言续道:“前时我在曲江雅集上看到小友的曲词,便是大感冷傲。此次筵席上的谱曲填词,说不得就要奉求小友了。”
听闻这话,谢云不由愣了一愣。以杨锜现在炙手可热的职位,又会有甚么大事需求借助本身?
“气势意境!”杨锜一口说出这四个字后,才笑着解释道:“若论填词之人,诚如谢郎所言,以杨某的身份并不贫乏。但长安城内,除了几位当世大师以外,世人所作之词大多俚俗拙僿,毫无美感可言。当日小友在曲江所作的那首曲词,委实让我耳目一新。杨某平生痴迷乐律,在歌舞乐曲一道上向是精益求精。此番章仇公进京,如果他的拂尘筵会还是那些陈词谰言,还能有甚么兴味?”
“此曲透空碎远,极异众乐。”谢云举盏而起,浅笑道:“羯鼓配上龟兹乐,的确是动听心神。”
他眉头顿时皱起。临时不说本身可否胜任,单单以杨家与章仇兼琼的身份,倘若本身在会上有甚么失措的处所,那岂不是大祸临头……
谢云菊花一颤,心下被他看的有些发毛,遂硬着头皮笑道:“杨驸马莫非是想到了甚么要事不成?”
“章仇中丞与我杨家夙来渊源匪浅。此次他进京履职,族内便让我出面筹划办一个宴席,权觉得章仇中丞拂尘洗尘。”
三人说了一些歌舞音乐之事。杨锜长年痴迷此道,天然是见地博识。令谢云骇怪的是,这万晨竟然也是此中里手熟行。两人提及音乐歌舞来都是如数家珍,令谢云大感头晕脑胀。
谢云心下虽无益诱,面上倒是神采稳定道:“驸马有甚么事情,但请叮咛便是。”
“盛名之下,多无虚士。”万晨放动手中酒盏,展颜一笑道:“曲江雅集那次,我也刚好蒙邀在场。前时见谢兄书法诗词,模糊约约有开宗之风……以谢兄现在的年纪,固是非常可贵。”
“见到我,谢兄是否感觉很奇特?”万晨眼眸明灭,脸上暴露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浅笑。
谢云稍稍一愣,没想到这万晨竟然是杨锜的远房亲戚。是了,能住在亲仁坊如许的豪右之地的人家,哪个不是绿窗朱户。
见谢云微微颌首,杨锜语气也松了下来,干脆开门见山道:“谢郎的词子浅近而精炼,神韵悠长,很合适于樽前花间、渡头长亭的演唱。你若肯帮我办好此次筵席,我杨锜此后决然不会虐待你。”
羯鼓是一种出自于外夷的乐器,传闻来源于羯族。唐朝时,很多人爱好且善于羯鼓,唐玄宗便是此中之一。他常说:“羯鼓是八音的魁首,别的乐器不成与之比拟。”并作鼓曲《秋风高》,每当秋高气爽,即奏此曲。这类鼓乐流行于开元、天宝年间,关陇的贵族朱门每当停止宴会,定会大奏鼓曲。
杨锜放下酒盏,声音极其低缓道:“小友可晓得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
看来传闻也不敷为信啊,谢云悄悄一叹。面前这位杨锜,客岁刚娶了武惠妃的女儿太华公主,恩宠可谓一时无两。太华公主以母爱,礼遇过于诸公主。以杨锜的身份职位,竟能抱朴守真保持谦善,倒也是非常可贵了。
“甚么——”话音方落,谢云便是一惊出口。本来这杨锜聘请本身到此,竟是想让他为章仇兼琼的拂尘筵席填词作曲。
谢云将手放在身前的木案上,正想细问万晨何所而来。刚好此时,门外一阵淡淡声音传来道:“杨锜何幸,竟得两位郎君台端光临。”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带着些许不容回绝的语气了。
“章仇……”谢云想了想,此次才朗然点头,“章仇中丞的大名天然如雷贯耳。”
酒至半酣后,杨锜蓦地想到某件要事,忽而置樽不饮。他悄悄放下酒杯,一双眼睛却紧注于谢云身上。
“长安钟灵毓秀,所谓十步之泽,必有芳草。凭杨驸马现在的身份,即便是让翰林院、直集贤院的学士们为您填词,怕也是易如反掌,又何故会选中戋戋鄙人呢?”来此之前,谢云虽已作美意理筹办。但对于这个题目,他倒是想不明白。
杨锜呵呵一笑,悄悄扶起二人,“两位快快请起。”旋即微难发觉地瞥了万晨一眼,笑着说道:“万郎乃是我的远亲。你们现在都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之时,正该好好靠近才是……”
两人稍稍一昂首,只见杨锜身着云纹紫袍大步走了出去,因而同时起家朝他行了个长揖。
他悄悄击掌,帷幕后便是鼓乐高文。一个头戴尖顶卷边毡帽、身穿团领长袖风衣的舞姬,踩着鼓声的节拍从帘后快速舞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