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当年祸事
颤颤声中,府里奔出一个白发老翁,已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抖,踉踉跄跄,若不是有人搀扶,怕是不知要摔多少跟头。
耳聪目明,府中隐有话语声传出,与当年无异。方白衣眼眸中闪过希冀,莫不是寇哲渊得了失心疯,尽是胡言乱语,何曾产生灭门惨祸,倘若真是如此,只怕颜府早已残垣断壁,墙头野草都要稀有尺是非。
深吸口气,缓缓点头,方白衣问道:“颜伯,这些年家父可曾返来过?”
方白衣为之惊诧,却也只当铁笙出门在外,铁匠大叔思念爱子而至,不由叹道:“本来如此,只是铁笙可曾返来过?”
颜府。
傅香凝眸中落泪,再也不顾矜持,自背后紧紧拥住方白衣,娇颜靠在那刻薄的背上,无声抽泣。小不幸亦是抽搐落泪,背过身去,不忍见此人间惨事,输不起抬头向天,眸中泪光模糊,喟然感喟。
半晌,方白衣这才止住悲声,颜洪扑灭烛火,焚着香头递给方白衣,施礼祭拜,而后恭恭敬敬插进香炉。府中遇害主子丫环十九人,在侧房设有灵位,方白衣也是前去施礼祭拜,神采恭敬,叩首上香。
寡居多年,胖婶得蒙颜府布施,将遗腹子小莫扶养长大。甚是感念颜府恩典,曾想卖身颜府,为奴为仆,以报颜府恩典,却被颜乐施回绝,嘱其好生扶养小莫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以灿烂门楣。
众顽童在后山嘻闹,不觉间已是傍晚,却鄙人山路上,蓦地窜出一只丈余高的棕熊,血口獠牙,直往铁笙等人扑去。
镇外,身披灰布长袍的老翁,须发斑白,身躯佝偻,翘首了望清源镇,眸光炯然,倒是模糊带有几分忧愁,宫装打扮的老妪凝立品旁,闻得啸声,亦是感喟点头。
星目盈泪,现在再也遏止不住,顺着脸颊汩汩流下,沾湿胸前衣衿。
见到站在门前的方白衣等人,神采惑然,打量几眼,倒是神采非常冲动,伸脱手指向方白衣,颤声道:“你......你是......你是小少爷,方哥儿?”
石狮镇宅,门前石阶光亮无物,显是常常有人打扫。挑檐飞空,似欲乘风腾云,当中匾额誊写颜府两个大字,门上巨大铜环敞亮,不染片尘。
方白衣暗自感喟,苦笑点头。
方白衣见到外祖父母灵位,念其音容笑容,跪地以膝前行,直至灵前,抚案痛哭不已。世人闻之,无不落泪,却也只能任其宣泄。
“老颜头,老颜头快来啊,你家小少爷方哥儿返来啦!方哥儿返来啦!”
厚重院门敞开,自内里走出一个胖妇人。
在坐之人,无不站起,神采惊诧,失声问道。
暗自惴惴,想要迈步上前,却又心生怯意,惊骇府门敞开,终是镜花水月,看到府中萧瑟破败,草木尽枯,落叶飘零。
胖婶兀自恨恨不已,将当年之事细说出来,倒是让方白衣神情板滞,寂然落座,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少爷,两个月前曾经有位女人来过府上,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就是待人接物冷冰冰的,让人感受跟寒冬腊月似的。”眸光掠过傅香凝,颜洪说道。
傅香凝洁白柔荑抚住方白衣手臂,美眸中尽是忧色,秀靥焦炙,想要欣喜几句,倒是不知该当如何提及,只能陪侍身侧相伴,以免方白衣心生孤寂。
江州知府寇哲渊闻讯赶到,怒发冲冠,责令捕快刀头期限侦破此案,定要还颜府一个公道。颜洪做主,将府上财产尽数捐出,只望救回蜜斯,为颜乐施佳耦报仇,倒是光阴蹉跎,至今未能了断。
悲啸嘶吼,啸声直贯云霄,状若哭泣,倍是苦楚,于山野林间回荡不断,震惊清源。摆布乡邻神采惊诧,不明何故,纷繁往颜府方向望来。
方白衣泪眼昏黄,却已认出胖妇人,童年玩伴小莫的母亲,悲戚出声,道:“胖婶?是我,我返来了。”
颜洪老泪纵横,枯瘦双手紧紧抓住方白衣,再也不肯松开,倒是颤颤巍巍,双膝跪地,嚎啕大哭。
偶然中瞥见颜洪嘴唇嚅动,似是有话要说,方白衣浓眉微蹙,奇道:“颜伯,另有甚么事吗?”
“甚么?”方白衣大惊,霍地站起,失声道,“莫非当年他们几个未能逃脱?这毫不成能,定时候计算,充足他们逃回镇上。”
恍忽间,方白衣仿佛心生错觉,仿佛从未分开过。
心中记起一事,方白衣眸光掠过众街坊乡邻,复又问道:“铁匠大叔身材可好?为何没有见到铁匠大叔身影?”
铁笙?
“有说过,说是受人所托,特地到颜府看望一眼,别的就没有了,那位女人眼神跟刀子似的,冷冰冰的过于吓人,老奴也不敢多问。”颜洪嚅嗫道。
用饭时挨不过众街坊劝酒,多贪几杯,醉倒在镇上铁匠家中,不想半夜惊醒,眺望颜府堕入火海。情急之下,伴同众街坊跑回颜府救火。
“老奴无能,苟活于世,却不能为老爷夫人报仇,大蜜斯至今下落不明,存亡不知,老奴无能,愧对颜府啊!”白首苍苍,哭声悲戚,闻者无不落泪。
更夫昏死畴昔之前,见到黑衣人掠出颜府,挟带床单包裹人影,秀发披垂,刹时消逝在茫茫夜色。过后盘点府中遇害人数,这才晓得方白衣生母,颜家大蜜斯被凶手掳去,至此存亡不知。
十四年前,邻近月圆中秋,颜洪遵循颜大善人叮咛,备下酒肉米面送与镇上街坊乡邻。
仿佛惊骇转过身后,方白衣便会消逝不见,口中不断,复又喊道:“街坊们快来,颜大善人府上的小少爷返来啦,方哥儿返来啦!呜呜呜......”
方白衣认出白发老翁,仓猝抢步上前,将其扶住。来者恰是颜洪,曾是颜府门房,偌大的颜府现在只剩下他孤苦怜仃,却也是年逾古稀,沧桑暮年。如果方白衣晚归几年,只怕也是无缘得见。
半晌,老翁这才喟然道:“老婆子,看来该我们活动活动筋骨了,打发掉那些尾随而来的鼠辈,方公子心神失守,面前最好不要见到血腥,以免心性有变。”
街坊乡邻无不是点头感喟,胖婶抹了把眼泪,可惜道:“唉,思念成疾,终是没有熬过来,前些大哥两口前后病故了。”
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无不是惊诧怔住,相互相视难以置信,眉头皱起,眸光在方白衣脸上梭巡。眉宇之间,模糊能够看出几分儿时模样,终究确信,真是颜大善人府上的小少爷方哥儿。
身躯凝立不动,眼眸中希冀散去,尽是落寂黯然。神功通玄,已是晓得偌大的颜府,空旷沉寂,固然有佳木碧绿,奇花闪烁,清泉流水源自花木深处,盘曲泻于石隙之下,倒是楼阁亭台空置,久无人住,贫乏朝气。
喊叫声锋利低垂,颤若哭泣,胖婶终是坐倒在地,以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悲切苦楚,催人落泪。
“白衣......”
方白衣谢过众街坊对颜府厚爱,沉吟半晌,终是问起当年祸事。颜洪禁不住泪眼昏沉,衣袖抹拭,断断续续讲起颜府惨事。
方白衣神采已有平复,小不幸打水奉侍其洗漱净面,号召众街坊乡邻到正堂落座。
傅香凝带着小不幸和输不起,亦是为颜乐施佳耦上香。单是得蒙当今圣上御赐金匾,就受得起她凝香公主膜拜,何况进得颜府,亦有拜见长辈之意。
寇哲渊心中惭愧,拨银重修颜府,遵循先前布局,移花木栽种,尽复颜府旧貌。平时多有派人打理,更得镇上街坊互助,这才有本日之颜府。
当年为遁藏棕熊,跌落山涧瀑布,为水下暗潮冲到地下迷宫,险死还生,困居十五年,却未想到铁笙等人蒙受如此虐待。
“是啊,如果是以变得嗜血好杀,怕不是蜜斯之福,唉......”老妪亦是面带愁苦,暗自点头感喟。
胖婶定定地看着方白衣,头也不回地喊道。
方白衣久随教书先生修练呼吸吐纳工夫,固然未能练就内功真气,却也身强体壮,双臂有百余斤力量。目睹棕熊扑来,捡起一块锋利石子,按教书先生指导,甩手打中棕熊眼角。
当年,镇上书院夫子有客来访,提早让众学子回家。
纷繁围上前来,拉住方白衣手臂,无不是点头感喟,热泪盈眶,暗自唏嘘不已。方白衣眸光掠过世人,浑厚浑厚的面庞,依罕见些印象,以叔伯相称与世人见礼。
时价隆冬,却有冷冽寒意透体,身躯颤颤,十五年魂牵梦萦,朝思暮想,到头来倒是转眼成空,只留下揪心般的痛,痛彻心扉。
冲进府中倒是见到尸横各处,血迹斑斑,颜乐施佳耦身首异处,主子丫环尽数毙命。震惊之余,在赶来救火的街坊乡邻帮忙下,将颜乐施佳耦等人尸身抢出。偌大的颜府倒是断送火海,楼阁倾圮,狼籍各处。
“呃......老奴未曾见过。”
御赐金匾高悬堂上,桌椅茶案,毫尘不染,窗明几净。镇上街坊感念颜府恩德,每日都稀有人前来打扫,虽是楼宇空置,却也非常洁净。
“甚么?”
却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触景生情,不免心中感慨,潸然泪下。
方白衣听罢当年惨祸,亦是热泪盈眶,几乎失手将桌案震塌,幸亏及时警省,已是掌印深陷。大理石桌案,在方白衣部下,倒是如同豆腐普通轻软。
颜大蜜斯得知,仓猝带仆人主子去救,却已早晨一步,铁笙小莫等顽童俱已落空踪迹,只要血迹斑斑,现场遗下染血衣衫恰是铁笙小莫穿着。
两个月前,女人?
铁笙等人逃回镇上,喊来街坊乡邻上山去救方白衣。沿途见到枝断石裂,血迹模糊,显是棕熊受伤,狂暴而至。
颜府行商坐贾,鲜有和人树敌,更是从不与江湖中人打仗。
相伴方白衣身边,倾国倾城之貌,国色天香之姿,早已引得众街坊谛视,只是先前神情冲动,凄婉悲切,泪眼昏黄,这才得空顾及。现在见到傅香凝行大礼敬香,无不侧目,暗自群情不休,皆觉得是颜府少夫人。
方白衣和傅香凝相视一眼,均感莫名,当时方白衣仍然困于地下迷宫,傅香凝亦是居于深宫,相互更无关联,那里来的女人,为何到访颜府。沉吟半晌,方白衣皱眉道:“颜伯,那位女人可曾说过甚么?”
方白衣喟然感喟,将颜洪扶起,却又如何能够怪他。寇哲渊身为江州知府,辖下捕快刀头无数,更稀有万官军互助,耗时数年还是毫无眉目。颜洪垂暮之年,沧桑老矣,如何报得这血海深仇。
只是方白衣却杳无踪迹,遍寻不得,皆觉得遭受不测,为棕熊拖去。颜府高低愁云暗澹,颜大善人更是一病不起,几乎放手西去,铁匠大叔和胖婶等人深感自责,怒将铁笙小莫等顽童绑了,扔进后山,为方白衣偿命。
听到方白衣问及,众街坊乡邻无不惊奇,胖婶已是恨恨隧道:“阿谁小崽子如何能够回得来,恐怕早已经投胎多年了,若不是那几个小崽子混闹,又怎会累及方哥儿你失落多年,合该他们葬身熊腹。”
众街坊听到方白衣所问,亦是神采有异,胖婶感喟口气,张口欲言,却被众街坊以凌厉眼神制止,仓猝杜口不言。倒是尽收于方白衣眼底,晓得此中另有隐情,也就没有再问,今后总有机遇问个明白。
方白衣满怀希冀,倒是蓦地遭此剧变,乃诚意神受创,魂不守舍。倘若遭到刺激,含怒脱手,过量感染血腥,怕是会是以而趋于过火,今后行事过于狠辣,却不是面前两人所但愿看到的。
小不幸面带悲戚,垂立品后,输不起眸光炯然,似是要将厚重府门望穿,神采间带有不忍,倒是无可何如。
衣袂破空声响,傅香凝偕同小不幸输不腾飞身跃落,亦是来到颜府门前。远处,街上乡邻立足不前,眸光带有讶然,望向过来,神采迷惑,不知世人何事。
胖婶在前带路,带方白衣去往府中灵堂。方白衣福缘深厚,有惊无险,固然时隔多年,却已安然返乡,为颜乐施佳耦上香祭拜,以告慰在天之灵。
半晌,方白衣长叹口气,道:“铁笙没死,前几天我曾经见过,固然相隔多年,但我仍然能够必定,那就是铁笙。”
“小少爷,方哥儿在哪儿?在哪儿?”
多番安慰,总算让颜洪止住悲声。街坊乡邻拥簇,伴同方白衣等人跨进颜府,楼台亭阁,绿树荫凉,池水清澈,奇花相映,看上去与当年无异。
颜洪神采游移半晌,终是说道。
心中暗有比较,还是面前这位少夫人更加胜出,待人驯良,不比先前那位女人,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棕熊受伤,狂性大发,舍去铁笙等人,直往方白衣扑来。方白衣回身就跑,往众顽童玩耍的石林逃去,呼喝铁笙等人快跑,回镇上喊人拯救。
半晌以后,颜府火光冲天,隐有惨叫声传出。
只要教书先生身具绝世武功,却已拜别多时,又怎会惹来江湖人物寻仇。黑衣人行事勇敢,半晌间杀死二十余人,府中金银分毫不取,似是专为殛毙而来,偏又将母亲掳去,音信全无。
受人所托,特地看望?
方白衣心中震惊,莫非是母亲仍在人间,心中顾虑故居,特地遣人前来看望?不过如果如此,母亲为何不亲身返来?莫非身材染恙,行动不便?
“颜伯!”
以铁笙、小莫为首的玩伴,发起去后山戏耍,邀方白衣同去。偏是家中教书先生外出未归,方白衣也是顽童心性,偷得半日闲,便伴同铁笙等玩伴跑出镇外,欢笑镇静不已,还惹得铁匠大叔冲出铺子,呵叱几句。
据镇上更夫所言,曾经见到十余个黑影,纵掠腾踊,好像幽灵鬼怪,皆以黑巾遮面。未及叫唤,已被利刃穿胸而过,若非天生异禀,心生右边,怕是早已断气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