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命难上百倍
春泥捂着嘴偷笑道：“蜜斯，府里的丫环，婆子跪了一地，老爷，太太吓得不肯露面，只让人从速去请郡主回府。另有，望月阁楼上，楼下每一处角落，都命人在洗刷呢。”
“到底是月娘知我心。”
她的痴傻之症何时病愈？
春泥也跪倒在地：“蜜斯，奴婢也不让你去。”
青莞气得沉默，看来是时候让陈平到外头替她寻个师爷了。这两人忠心充足，聪明不敷，遇事只会惶恐。
所谓异类，不过是晃人耳目，这蒋弘文能跟寿王混在一起，可见此人也是有几分道道的。
“奴婢打死也不起。”
赵璟琰哈哈一笑：“阿离，再去探。”
赵璟琰不甘心的展开眼睛，神采一变：“你……你……变成这副鬼样。”
青莞挥去心中对亲人的思念，淡定一笑。
月娘瞪了她一眼，急道：“蜜斯别开打趣了，奴婢这都急死了。”
“亭林，你快看看我！”
赵璟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半动没有声响。
“那就只能在井里撒毒药了。”青莞对上两人眼睛，不慌不忙道。
亭林二字一出，赵璟琰便知是蒋弘文，他懒懒的不肯展开眼，把身子倚在弘文身上。
赵璟琰不紧不慢道：“金大夫，通融一下，我陪我表哥来看病。”
青莞不去看他，只拿目光打量劈面坐着的人：“姓名。”
“那祖父为何还要将那傻子送给贤王？”
“奴婢也打死不起来。”
青莞抚着微痛的太阳穴，无可何如道：“如果我说，我想操纵这一次，和寿王里应外事，让顾府身败名裂，报当年姨母之仇，不知你们俩个还筹算不筹算一头撞死。”
“蜜斯这般笃定，可万一……”春泥还是不放心。
赵璟琰内心闷了一肚子疑问，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蒋家几代家主，都出任过国子监祭酒一职，教书育人，名垂千史。且蒋家人只教书，不参政，正因为如此，天子才对蒋家令眼相看。
半晌后，青莞开口道：“你被毒虫咬了，如果没猜错，浑身应当满是红点，若不医治，红点会腐败，满身皮肤尽毁。”
许姨娘幽幽嘲笑三声，笑意阴沉渗人。
“你懂甚么。那贤王人高马大，你一个女人家身子未长开，他如果个心狠手辣的，别说封侧妃了，连命能不能保，都难说。姨娘虽在内闺，却也传闻每年贤王府总要死上几个幼女。”
青莞嫣然一笑。
许姨娘见她吓得话也说不出来，心中石头落下大半。
望月阁里，赵璟琰搂着薄被呼呼大睡。
“再者说，贵妃又如何，到底也是个妾，拼不过中宫那一个。万一将来没有爬上那位置，你这辈子就毁了。”
许姨娘连连点头：“这都是命啊，那疯子的命，比着旁人，难上百倍。”
月娘脸黑如锅底，身子晃了晃，扑倒在青莞脚下：“蜜斯，可千万使不得啊，奴婢要如何跟二奶奶交代。蜜斯，你起来，你快跟月娘走。”
此时门被推开，阿离走了出去。
马车稳稳的向行宫驶去。
“回爷，贤王身侧，起码十个暗卫，小的近不了身。”
青莞手里正拿着草药，放在嘴里嚼了两下，尝了尝滋味后道：“跟陈平说，明天义诊少安排两小我。”
天明时分，天空响起闷雷，半个时候后却未有雨点子下来，气候更加的闷热。
赵璟琰精力一振，大笑道：“这么说来，我那三哥公然是好这一口的？”
“姓蒋，名弘文，无字。”
赵璟琰头皮发麻，猛的把人一推，“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青莞一张俏脸转了几个色彩，好久才叹道：“在这顾府里呆得久了，人也就成了那染缸里的布，多少能辨得净水里的色彩。”
青莞悄悄一叹，神采稳定道：“如果我说，我情愿被送入行宫，你们作何感触。”
“都说这顾府诗礼之家，谁又知这内里的肮脏。用一个傻子，在贤王那边插上一只脚，万一将来……要真论起来，还是那钱氏聪明，一碗毒药喂了女儿一半，就怕将来女儿被顾府作贱。谁又知……”
怡红院里。
当然，一锅好粥里，总有一两颗老鼠屎，蒋弘文便是百年蒋家中的异类。宿世的青莞常常听祖父提及起过他，却并无机遇见上一面。
青莞隐在面纱下的唇角，在看到来人时，微不成察的暴露了一个笑容。
顾青莲神采蓦地间发青，抖着嘴唇，断断续续道：“……我……我还是……”
“回蜜斯，前头闹开了，已经来了五拨子大夫，有两个连药方都没敢开，就灰溜溜地走了。”春泥捏着嗓门，小声道。
“没错，奴婢也撞死在蜜斯面前。”春泥连声拥戴。
果不其然，蒋弘文勃然变色，“金大夫，可有医救？”
为甚么她要金大夫的名头在外做义诊？
“那你为何还要让我到寿王跟前……”顾青莲颤着声道。
赵璟琰如箭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蒙面女子。面前闪现一张让人赞叹的脸。
蒋弘文本来生得眉清目秀，额宽鼻挺，一派繁华墨客模样。这会子他只穿了一条亵裤，重新到脚，皮肤上冒出密密的红点子，像是被无数的坟虫咬过的模样，有几处已被挠出了血，模样非常渗人。
“是，蜜斯。”春泥一口应下，身形却未动。
“你懂甚么，寿王偶然王位，将来一个闲散王爷，吃香的，喝辣的，命丢不掉。”
青莞目光微闪，看向来人的目光带着几分切磋。
月娘抬起泪眼，震得三魂丢了两魂，愣愣道：“蜜斯……你……你……在说甚么……”
许姨娘气得两眼翻翻，端起茶碗一口气喝干了茶，声如蚊啼。
她到那里学得这一身入迷如化的医术？
哎，本身下的药，只能信口开河一番，但愿能唬住这二人。
当然，主如果来看看六蜜斯你，正想找个机遇再见会，这回算是碰上了。
蒋弘文斜看他一眼，目光落在阿离身上，“说罢。”
夏日夜短。
她神采一沉，道：“甚么死啊，活的，快起来。”
“蜜斯，要撒哪种毒，您叮咛，奴婢趁夜去做。”春泥一脸昂然。
这个女人，真真是个迷一样的存在。
据他所知，六蜜斯生下来便痴傻，八岁那年与钱氏赴死未果，昏倒整整三月，醒来后还是痴傻，被人忘记在顾府一角，无人问津。
素手扣上他的脉搏，青莞垂目凝神。
“蜜斯另有表情谈笑呢，说不定明儿就要把蜜斯送去了。”月娘言语带着几分凄利。
青莞见她欲言又止，笑道：“放心吧，那只是一点点过敏的草药罢了，死不了人的，便是他彻夜不来，三天后也会主动消逝。对了，那寿王有没有趁机发作一通啊？”
梨花院里，华阳郡主打扮安妥，扶着谭嬷嬷的手，带着女儿吴雁玲在丫环媳妇的簇拥下，上了停在府门口的一两豪华马车。
她要顾府连根拔起的实在目标是甚么？莫非是为死去的钱氏报仇？
这厢边刘，许二人与女儿在配房里说着梯己话，那厢边青莞已得了信。
赵璟琰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把屋中女子赶走，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不悦道：“庸脂俗粉，俗不成耐。”
那女子死力阿谀，委宛莺啼，偏身边的男人无动于衷。
闷了一天的雷，终究在夜里落了下来。
阿离忙道：“回两位爷，贤王酒宴过后，独把李知府留了下来。李知府府上送了两位幼女，贤王笑纳了。”
月娘和春泥面面相觑道：“蜜斯，这可如何是好？”
蒋弘文冰脸道：“人家英国公府，钱多，你省省吧。”
赵璟琰搂着一女子，心不在焉的喝了半盅酒。
昏黄中只听得一声惨叫，然后门俄然被踢开，还未等他醒过神，人已被拎着站了起来。
十个暗卫，比他身边足足多出八个，赵璟琰神采刹时暗沉，眸中射出寒光。
“随他们折腾去吧。”
蒋弦文泼冷水道：“一定。你藏的深，就不准人家也藏的深，或许只是障眼法罢了。”
“看甚么啊，你屁股蛋上有几颗黑痣，我晓得的一清二楚，我们之间……”
她行医三年，有多少丫环，小厮，婆子受过金大夫的恩慧。这些人早就成了她在顾府的眼线。府里一有风吹草动，她这头立马就有动静。
“蜜斯如果一意孤行，奴婢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月娘心知青莞毫不会随口说说，发了狠道。
“你睁眼看看！”蒋弘文大吼一声。
这两个京中二霸如果在顾府出了点事，顾府只怕再多几个脑袋，都不敷天子砍的。
青莞睨了她一眼，道：“这顾府也不但是老爷这一房，有看得清的，天然也有那看不清的。我们且等着。”
如果说五年前的钱家，在医药界是泰斗的话，那么蒋家在国子监就是长胜将军。倘若弟弟子异还在，此时也应当入了国子监读书。
她冷然道：“寿王你坏了我的端方，一次只能入一个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