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本不必难过。”陵光道：“毕竟他，只是我的一部分罢了。”
“既然是你亲手所刻，所赠，下官临时把它当作定情信物吧。”
除非相见时……
“是。”陵光道，“姚书云只是我的一缕神识，灵力一旦散尽了，他也就消逝在三界以内了，将不记前尘，亦不复来生。你且忘了他吧。”
有报酬了庆贺，提早点上了爆仗，传来了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
外头的雪花越下越大，远远能听到百姓们的喝彩声，“下大雪啦，要迎来丰年啦！”
“与谁，说……”姚书云喃喃着，忽地又是一口血，喷在了琴弦上。
姚书云：“可我梦到陵光的时候，为甚么会替他感到难过呢，仿佛那小我，就是曾经的我。”
“当然不是，”本王摇点头，“你是姚书云，是一个风骚跌宕，汪洋尽情的人，并不是阿谁九重天上，一板一眼，冷酷无趣的上仙。”
陵光道：“在凡人眼里，做神仙清闲欢愉，可我们做神仙的却再明白不过，天庭里哪有甚么清闲可言，到处都有天规束缚，凡事总有个条条框框。天璇他那么神驰下界的事物，不如就此遂了他的意，让他做一个浅显而自在的人吧。”
“天璇。”陵光在身后喊了本王一声。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
本王本来想着问他一句，当初在天庭里，你究竟有没有喜好过我。可临了，又感觉没有需求了。
而在云雾深处，一袭绯色的袍子明灭着，其仆人在原地盘桓好久，毕竟是没有上前。
便如在姚书云的琴境里，陵光躲在云雾深处，看着诛仙台上的天璇，想着上前，却始终没有上前。
那抹清浅的笑意，凝在了他的唇边。
那是在一处云雾环绕，不辨东西的角落里，诛仙台吊颈着一个蓬头垢面，形神落魄的男人，恰是本王的前身——天璇。
姚书云喃喃着，俄然一口血，喷在了琴弦上。
“返来吗？”陵光苦笑，“我倒是但愿，他此番分开，就再也别返来了。”
外头的统统热烈都与我无关。
浅恋人不知……”1
青芜眼睛一斜，看向了陵光，“那你呢？”
本王摊开手，看向了那一块羊脂玉佩，上面的菖蒲花，开出了一片如雪般的孤单。
将来，也不会再来。
姚书云伸出干枯的手掌，扯住了本王的衣袖，问道：“你说，阿谁叫陵光的人，不是我吧？”
彼时，他垂着脸，跟条狗一样的乞怜：“陵光，最后一面，你来见见我好吗，哪怕就一眼，来见见我好吗……”
本王并未转头，一起走进了姚书云的卧房，然后靠窗坐了下来。
“是吗？”本王的眼里一阵酸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为了我，才出世到这个天下上的。他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了我活着。”
“可你不是他，”本王看向了陵光，有些寂然的说：“他也不是你。”言毕，绕过了陵光，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屋子里。
……
陵光：“我？”
至此，再不能见。
本王怀里突然空了出来，内心像是也剜出了一个疤。
本王度量着姚书云，愣住了步子，在夕照余晖里，在雪虐风饕里，悠长地看着他。
再也不会相见。
本王拥着他，把即来的泪水全数忍了下去，哽咽着说：“好，我会记着你的，生生世世，莫不敢忘。”
外头，一袭红衣衬着皑皑白雪，踟躇在窗外，迟迟没有分开。
见他不语，本王又道：“我带你回都城吧。”
“如果我死了，你会在我的墓碑上刻下甚么呢？”几年以后，姚书云再一次问我。
彼时，陵光已经不在。
他说着，斜脸看向了天涯最后一抹落日，喃喃道：“太阳就快落下去了，明日，约莫是不会再升起来了吧。”说着，又看向了我，“岳初，这一次你能不能别再负气，别再说你会忘了我……”
本王攥住了他的手，“书云。”
“早些归去的话，我们还来得看一看王府里的梅花。”
“我们归去吧……”
姚书云苦笑着摇点头，“都一样的，耗尽了平生的豪情，终究也没能得偿所愿。他陵光好歹有天璇爱着，可我呢，我甚么都没有。”
错过的毕竟是错过了。
“那就……好。”他眉眼一弯，冲我笑了笑，冰冷的手掌自我手内心滑落，垂在了地上。
“为甚么？”我问他，“为甚么要把姚书云放到我的身边？”
本王一惊，正欲上前扶他，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由本来魂劳梦断，郁郁不得的相思，变成了一场目销魂销，恋恋不舍的分袂。
“我们，回京吧。”本王叹了口气，将玉佩收进了怀里，重又踏出了房门。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
“为了让他帮着你找回散落活着界各地的神识，”陵光说，“为了让他引你去见风慕言，去见舒景乾。”
“你别，忘了我……”姚书云攥着我的手，状似祈求地说道。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我不管本身自那边来，将往那边去，你都要记着我，我是姚书云。”
他双耳已经失聪，好不轻易辩白了我的唇语，半开打趣地问道：“亡夫如何？”
他本来暗淡的眸子俄然有了光彩，只一瞬，又摇了点头，道：“我只是谈笑，王爷不必当真。不管你是在我的墓碑上刻下好友，还是知己，都很好。”说着，双手一颤，琴声蓦地嘶哑。
本王看着他，问道：“你想叫我刻甚么？”
本王半分踌躇也无，点头道：“好。”
本王内心猛地揪紧，想起了我曾经对陵光说过的话，“不管我是被投入下界，堕入循环，还是被挫骨扬灰，形神俱灭，我都会忘了你。而你，也自管忘了我吧。”
他擦了擦嘴角，道：“坐在那儿别动，这琴，我还没弹完呢。”说着，十指在琴弦上打了个弯，划出了一道美好的弧度，俄然变更成了另一支曲子。
至此，本王和畴昔的光阴，完整地告了声别。
青芜：“是啊，天璇他斩断情根以后，将不再为情所困，生世萧洒。可你呢，满腔柔情，又将与谁说？”
“如许已经很好了，”青芜灵君走上前来，道：“以天璇闯下的祸事，本当剔除仙根，灭掉三魂，永久不得超生的。玉帝肯卖你薄面，留他一命，已是法外开恩了。他只要还活着，就另有重返天庭的机遇。此事，你不必太难过。”
本王打了个颤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冷。用力抱住了怀里的人，本王喃喃道：“书云你看，下雪了，浀州的旱情，应当就快结束了吧。”
陵光远远地看着他，神采哀思而难过，“天璇，别恨我。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护住你的元神，送你去下界转世投胎。这总好过，要你形神俱灭，挫骨扬灰吧。”
本王说着，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往回走时，正赶上了守在门口的陵光。
他说着，曲调蓦地拔高，生生将本王带进了他另一个琴境里。
“哦？”青芜不解。
他一身绯色的长衫，容颜还是，风华不减。
“王爷故意了，还记得我喜好菖蒲。”
他掩着嘴咳嗽了一声，道：“说来也怪，我克日来，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一座悬在九重天上的高台，台上有一个上动手镣脚镣，披头披发的男人。那男人，真是像极了你……”
本王从刚才那亦梦亦幻的琴境中回过神来，从速冲上前去，将病笃病中，几欲倒下的姚书云接在了怀里，席地坐了下来。
一阵北风袭来，裹着大片的雪花，簌簌的飘落着。
陵光话音刚落，本王只见怀里的人，渐渐地变幻成一根红色的尾羽，然后散作点点荧光，绕着本王飞舞了一圈，虽有不舍，可毕竟是消逝了不见。
陵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