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忠烈题诗郭安丧命，开封奉旨赵虎乔妆
且说何寺人听了一怔，说：“奴婢瞧都堂为人行事，倒是极好的，并且待你白叟家不错，如何如许恨他呢？想来都堂是他跟的人不好，把你白叟家闹寒了心咧！”郭安道：“你小人家不懂的贤人的事理。贤人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害了我的叔叔，就如父母普通，我若不报此仇，岂不被人嘲笑呢？我久怀此心，未得其便。现在他既用人参作酒，这是天赐其便。”何寺人悄悄想道：“敢则与都堂原有仇隙？怨不得他常常的如有所思呢。但不知如何害法？我且问明白了，再作事理。”便道：“他用人参，乃是补气养神的，你白叟家如何倒说天赐其便呢？”郭安道：“我且问你，我待你如何？”常喜道：“你白叟家是最心疼我的，真是吃虱子落不下大腿，不亚如父子普通，谁不晓得呢！”郭安道：“既如此，我这一宗事也不瞒你。你若能帮着我办成了，我便另眼对待于你。我们就以为寄父子，你心卜如何呢？”何寺人听了，暗忖道：“我若不该允，必与别人商讨。当时不但我不能晓得，反叫他记了我的仇了。”便赶紧跪下，道：“你白叟家若不憎嫌，儿子与爹爹叩首。”郭安见他如此，真是乐的了不得，赶紧扶起来，道：“好孩子，真令人可疼，今后需求汲引于你。只是此事必要周到，千万不成泄漏。”何寺人道：“那是天然，何用你白叟家叮嘱呢。但不知用儿子做甚么？”郭安道：“我有个漫毒散的方剂，也是当初老太爷在日，与尤奶奶商讨的，没有效着。我却记下这个方剂。此方最忌的是人参。若吃此药，误用人参，如同火上浇油，不出七天，需求命尽无常。这都是‘八反’里头的。现在将此药放在酒里请他来吃。他若吃了，归去再一喝人参酒，毒气相攻，固然不能七日身亡，约莫他丰年纪的人了，也就不能多延光阴，又不露陈迹。你说好不好？”何寺人说：“此事却用儿子做甚么呢？”郭安道：“你小人家又不明白了。你想想，跟都堂的哪一个不是鬼灵精儿似的？若请他吃酒，用两壶斟酒，将来有个好歹，他们必迷惑是酒里有了毒了，那还了得么？现在只用一把壶斟酒，这可就用着你了。”何寺人道：“一个壶里，如何能装两样酒呢？这个闷杀人咧。”郭安道：“原是呀，为甚么必得用你呢？你进屋里去，在博古阁子上，把那把洋錾填金的银酒壶拿来。”
未几时，包公来到，拜见了圣驾。天子便将题诗杀命的启事说了一番。包公听了，（正因白玉堂闹了开封府以后，这些日子并无动静，不想他却来在禁院来了。）不好明言，只得启奏：“待臣渐渐访查。”却又踏看了一番，并无形迹。便护从圣驾还宫，然后吃紧乘轿回衙，立即升堂，将何常喜鞠问。何寺人便将郭安宁计如何要暗害陈林，“现有转心壶，另有茶水为证。”并将捆他那人如何形相面孔衣服，说的是何言语，一字不敢扯谎，从实诉将出来。包公听了，暂将何寺人令人看管，便回转书房，请了展爷公孙策来，大师商酌一番。二人也说：“此事必是白玉堂所为无疑，必要细细查访才好。”二人别了包公，来到官署，又与四义士一同聚议。
这里郭安呆等小寺人何常喜，忽听脚步声响，觉得是他返来，便问道：“你返来了么？”内里答道：“俺来也。”郭安一昂首，见一人持利刃，只吓得嚷了一声“有贼”，谁知头已落地。内里巡更寺人忽听嚷了一声，不见动静，赶来一看，但见郭安已然被人杀死在地。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去回禀了执事寺人，不敢耽延，回禀都堂陈公公，立即派人查验。又在各处搜索，于柳荫之下救了何常喜，松了绑背，取出棉絮，容他喘气。问他，他却不敢说，止于说：“捆我的那小我曾说来，叫我到三法司或开封府方敢直言实说；若说错了，他明晚还要取我的首级呢！”世人见他说的话内有因，也不敢诘问，便先回禀了都堂。都堂添派人好生看管，待明早启奏便了。
次日包公入朝，将审何常喜的情由奏明。天子闻听，更觉欢乐，奖饰道：“此人虽是含混，他却秉公除奸，行侠作义，却也是个好人。卿家必须细细访查。不拘光阴，务要将此人拿住，朕要亲览。”包公领旨，到了开封，又传与世人。谁不要建立此功，从而后到处留意，大家谨慎，再也毫无影响。
次日五鼓，天子尚未临朝。陈公公进内，请了圣安，便将万代寿山总管郭安不知被何人杀死，并将小寺人何常喜被缚，统统言语，俱各奏明。仁宗闻奏，不由的惊奇，道：“朕以内苑如何敢有脱手行凶之人？此人胆量也就不小呢！”就将何常喜交开封府审判。陈公公领旨，才待回身，天子又道：“今乃望日，朕要到忠烈祠拈香，老伴伴随朕一往。”陈林领旨出来，先传了将何常喜交开封府的旨意，然后又传圣上到忠烈祠拈香的旨意。
何常喜公然拿来，在灯下一看，见此壶比平常酒壶略粗些，底儿上却有两个洞穴。翻开盖一瞧，见内里中间却有一层隔阂圆桶儿。看了半天，却不明白。郭安道：“你瞧不明白，我奉告你罢。这是人家送我的玩意儿。若要灌人的酒，叫他醉了，就用着这个了。此壶名叫‘转心壶’。待我试给你看。”将方才喝的茶另有半碗，揭开盖，灌人左边。又叫常喜舀了半碗凉水，顺着右边灌人。将盖盖好，递与何常喜，叫他斟。常喜接过，斟了半天，也斟不出来。郭安哈哈大笑，道：“傻孩子，你拿来罢，别呕我了，待我斟给你看。”常喜递过壶去。郭安接来，道：“我先斟一杯水。”将壶一低，公然斟出水来。又道：“我再斟一杯茶。”将壶一低，公然斟出茶来。常喜看了迷惑，道：“这是甚么原因呢？好老爷子，你老细细奉告孩儿罢。”郭安笑道：“你固执壶靶，用手托住壶底。要斟左边，你将右边洞穴堵住；要斟右边，将左边洞穴堵住，再没有斟不出来的。千万要记明白了，你可晓得了？”何寺人道：“话虽如此说，莫非这壶嘴儿他也不过味么？”郭安道：“灯下难瞧。你明日细细看来，这壶嘴内里也是有隔舌的，不过灯下斟酒，再也看不出来的。不然，如何人家能不犯疑呢？一个壶里吃酒另有两样么？那里晓得真是两样呢。这也是能人巧制，想出这蹊跷体例来。且不要说这些。我就写了帖儿，你此时就请去。明日是十五，约他在此弄月。他若果来，你可抱定酒壶，千万记了摆布洞穴，好歹别斟错了，那可不是玩的。”何常喜承诺拿了帖子，便奔都堂这边来了。刚过太湖石畔，只见柳荫中蓦地出来一人，手中钢刀一晃，光彩夺目。又听那人说道：“你要嚷，就是一刀！”何常喜吓的颤抖作一团。那人悄悄道：“俺将你捆缚好了，放在太湖石畔柳树之下。若明日将你交到三法司或开封府，你可要直言申述。倘若坦白，我明晚割你的首级。”何寺人连连承诺，束手就缚。那人一提，将他放在太湖石畔柳荫之下。又叫他张口，填了一块棉絮。固执明晃晃的刀，竟奔郭安屋中而来。
不料愣爷赵虎，他又想起当初扮化子访得一案实在的兴头，现在何不还是再走一趟呢！是以叫小子又备了行头。此次却不埋没，改扮伏贴，他就从开封府角门内，大摇大摆的出来，招的世人无不嘲笑。他却鼓着腮帮子，当端庄事办，觉得是私访不成轻渎。此中就有好性儿的跟着他，三三两两在背后指指戳戳。厥后这三两小我见跟的人多了，他们却煞住脚步，別人却跟着不离摆布。赵虎一想：“可爱这些人没有开过眼，连一个乞食的也没瞧见过，真是可厌的很咧！”
掌管忠烈祠寺人晓得圣上每逢朔望日需求拈香，早已预备。圣上排驾到忠烈祠，只见杆上黄幡飘零，两边鼓响钟鸣。圣上来至内殿，陈伴伴紧紧跟从。正面塑着忠烈寇承御之像，还是宫妆打扮，倒是站像；两边也塑着陪侍的四个配像。天子朝上默祝拈香，虽不下拜，那一番恭敬，也就至诚的很呢。拈香已毕，仰观金像。唯有陈公公在旁，见泥像面孔如生，不觉的滴下泪来，又不敢哭，赶紧拭去。谁知圣上早已瞥见，便不肯谛视，反抬头瞧了瞧佛门宝幡。猛转头，见西山墙山花以内笔迹淋漓，心中暗道：“此处却有何人写字？”不觉移步近前俯视。老伴伴见圣上抬头看视，心中也自猜疑：“此字是何人写的呢？”幸喜字体极大，看的逼真，倒是一首五言绝句诗。写的是：“忠烈保君王，哀哉杖下亡。芳名垂不朽，博得一炉香。”词语固然粗鄙，笔气极其纵横，并且言简意深，包含不遗。圣上便问道：“此诗何人所写？”陈林道：“奴婢不知，待奴婢问来。”回身将管祠的寺人唤来，问此诗的出处。此人听了，只吓得惊奇不止，跪奏道：“奴婢等晓得本日十五，圣上需求亲临。昨日带领多人细细掸扫，拂去浮尘，各处留意，并未见有此诗句。如何一夜之间，竟有人擅敢题诗呢？奴婢实系不知。”仁宗蓦地觉悟，道：“老伴伴，你也不必问了，朕却明白此事。你看题诗之处，非有出奇的本领之人，再也不能题写；郭安之死，非有出奇的本领之人，再也不能杀死。据朕想来，题诗的便是杀人的，杀人的就是题诗的。且将辅弼包卿宣来见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