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受魇魔忠良遭大难,杀妖道豪杰立奇功
老爷退堂,来至书房,将此事推断。包兴倒过茶来,恭恭敬敬,送至包公面前。只见包公坐在椅上身材乱晃,两眼发直,也不言语,也不接茶。包兴见此风景,赶紧放下茶杯,悄悄问道:“老爷如何了?”包公俄然将身子一挺,说道:“好血腥气呀!”今后便倒,昏倒不醒。包兴吃紧扶着,口中乱叫:“老爷,老爷!”内里李才等一齐出去,相互搀扶,抬至床榻之上。一时传到内里。李氏诰命闻听,吓得惊奇不止,赶紧赶至书房看视。李才等急躲避。只见包公躺在床上,双眉紧皱,二目难睁,四肢全然不动,一语也不发。夫人看毕,不知是何原因。正在迷惑,包兴在窗外道:“启上夫人,公孙主簿前来与老爷诊脉。”夫人闻听,只得带领丫环躲避。
且说包公自升为辅弼,每日勤奋王事,不畏权奸,秉正条陈,圣上无有不允。就是满朝文武,谁不钦仰?即使素有仇隙之人,到了此时,也何如他不得。一日,包公朝罢,来到开封,进了书房,亲身写了一封手札,叫包兴备厚礼一份,外带银三百两,选了个无能差役前去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礼聘南侠展熊飞;又写了家书,一并前去。刚然去后,只见值班头子向上跪倒:“启上相爷,内里有男女二人,口称‘冤枉’,前来申述。”包公叮咛,点鼓升堂。立即带至堂上。包公见男女二人皆有五旬年纪,先叫将婆子带上来。婆子上前跪倒,诉说道:“婆子杨氏。丈夫姓黄,久已归天。有二个女儿,长名金香,次名玉香。我这小女儿原许与赵国盛之子为妻。昨日他家娶去,婆子因女儿出嫁,未免悲伤。及至去了以后,谁知我的大女儿却不见了。婆子又忙到各处寻觅,再也没有,急得婆子要死。老爷想,婆子平生就仗着女儿。我孀妇赋闲的,原筹算将来两个半子,有半子之劳,能够照看。孀妇现在把个大女儿丢了,竟是不知去处。婆子又是急,又是悲伤,正在哭泣之时,不想我们亲家赵国盛找了我来,和我不依,说我把女儿抵换了。相互分争不清,故此前来,求老爷替我们判定判定,找找我的女儿才好。”包公听罢,问道:“你家可有常来往的亲眷没有?”杨氏道:“慢说亲眷,就是街坊邻舍,无事也是不常来往的,婆子孤苦得很呢!”说至此,就哭起来了。
天交初鼓,展爷换了夜行衣服,离了通真观,来到三宝村胡立室内,早已闻声婆子瞎声,男人恨怨,妇人哭泣,嘈嘈不休。忽听婆子道:“若非有外心,何故有很多银子呢?”男人接着说道:“母亲不必说了,明日叫她娘家领回就是了。”并不闻声妇人折辩,唯有呜呜的抽泣罢了。南侠听至此,想起白日妇人在酒楼之言,却有先见之明,感喟不止。猛昂首忽见外有一人影,又听得大声说道:“既拿我的银子,应了我的事,就该早些出来。现在既不出来,必须将银子早早还我。”南侠闻听,气冲牛斗,赶出篱门,一伸手把那人揪住,细心看时,倒是季娄儿。季娄儿惊骇,哀告道:“大王爷饶命!”南侠也不答言,将他悄悄一提,扭至院内,也就大声说道:“吾乃夜游神是也。适遇日游神,曾言午间有贤孝节妇,因婆婆丈夫抱病,害羞乞化,在酒楼上遇朴重君子,怜念孝妇,赠银半锭。谁知被奸人瞥见,顿起不良之心,夜间前来欺诈。吾神在此,岂容奸人谗谄!且随吾神到荒郊以外,免得扳连良善之家。”说罢,提了季娄儿出篱门去了。胡家母子听了,方知媳妇得银之故,赶紧安抚王氏一番,深感贤妇,不提。
包公叮咛,把婆子带下去,将赵国盛带上来。赵国盛上前跪倒,诉道:“小人赵国盛原与杨氏是亲家。她有两个女儿,大的丑恶,小的姣美,小人与儿子定的是她的小女儿。娶来一看,倒是她大女儿。是以吃紧赶到她家,与她分争为何抵换。不料杨氏她倒不依,说小人把她两个女儿都娶去了,欺负她寡居孀妇了。是以到老爷台前,求老爷判定判定。”包公问道:“赵国盛,你可认明是她大女儿么?”赵国盛道:“如何认得不明呢?当初有我们亲家在日,未作亲时,她两个女儿小人俱是见过的,大的极丑,小的甚俊。因小人爱她小女,才与小人儿子定了婚事。阿谁丑的,小人断不要的。”包公听罢,点了点头,便叫:“你二人且自归去,听候传讯。”
天子闻奏,钦派太医到开封府诊脉,也断不出是何病症。一时太后也晓得了,又派老伴伴陈林前来看视。此时开封府表里高低人等,也有求神问卜的,也有说偏方的。无法包公昏倒不省,人事不知,饮食不进,止于熟睡罢了。幸亏公孙先生颇晓医理,不时在书房诊脉顾问。至于包兴、李才,更不消说了,日夜环抱,不离摆布。就是李氏诰命,一日也是要到书房几次。唯有内里公孙策与四懦夫,个个急得擦拳磨掌,短叹长叹,竟自天法可施。谁知连续就是五天。公孙策看包公脉息,垂垂的微小起来,大师不由得焦急。独包兴与别人分歧,他见老爷这般风景,因想当初罢免之时,曾在大相国寺抱病,与此次不异,当时多亏了然和尚医治。恰好他又云游去了。由此便想起,当初经了多少颠险,受了多少驰驱,好轻易熬到如此境地。不想旧病复发,竟自不能医治。越想越愁,不由得泪流满面。正在哀号之际,只见前次派去常州的差役返来,言:“展熊飞并未在家。老仆说:‘我家官人若能迟早返来,必定吃紧的赶赴开封,决不负相爷大恩。’”又说:“家书也送到了,现有带来的复书。老爷府上俱各安然。”差人说了很多的话。包兴他止于入迷点头罢了,把家书接过,送出来了。信内不过是“安然”二字。
且说南侠将季娄儿提至郊野,拔剑斩讫。见斜刺里有一蜿蜒巷子,觉得今后能够奔至通衢,信步行去。见面前一段高墙,细细看来,本来是通真观的后阁,不由得满心欢乐,本身悄悄道:“不想倒走近便了。我何不从前面而人,岂不费事?”将身子一纵,上了墙头,翻身躯悄悄落在内里,蹑步悄足行来。偶见跨所内灯光闪动,心中想道:“此时已交三鼓之半,为何另有灯光?我何不看看呢。”用手排闼,倒是封闭,只得飞身上了墙头。见人彫照在窗上,仿佛小羽士谈月风景。忽又闻声妇人说道:“你我固然定下此计,但不知我姐姐顶替去了,人家依与不依。”又听得小羽士说:“他即使不依,自有我那岳母答复他,怕他怎的!你休要多虑,趁此美景良宵,且自同赴阳台要紧。”说着,便立起家来。展爷听到此处,心中暗道:“本来小羽士作此含混之事,也就不是削发的事理了!且待明日再作事理。”展爷刚回身,忽又闻声妇人说道:“我问问你,你说庞太师暗害包公,此事到底是如何样了?”展爷听了此句,赶紧缩脚侧听。只听谈月道:“你不晓得,我徒弟此法百发百中,当今在庞太师花圃设坛,现在业已五日了;赶到七日,必定胜利。当时得谢银一千两,我将此银偷出,我们远走高飞,岂不是悠长伉俪么?”
展爷听了,顿时惊奇不止,赶紧落下墙来,赶到前面殿内,束束包裹,并不换衣,也不告别,竟奔汴梁城内而来。不过片时工夫,已至城下,见满天星斗,听了听正打四更。展爷无何如,绕过护城河,来至城下,将承担翻开,把爬城讨取出,依法安好,一步一步上得城来;将爬城讨取上,上面安好,坠城而下。脚落实地,将索抖下,支出承担内,背在肩上,直奔庞太师府而来。来至花圃墙外,找了棵小树将承担挂上,这才跳进花圃。只见高结法台,点烛焚香,有一老道披着发在上面作法。展爷悄悄步上高台,在老道身后,悄悄的抽出剑来。
一日午间,来至榆林镇,上酒楼独坐喝酒。正在举杯要饮,忽见面前走过一个妇人来,年纪约有三旬高低,面黄肌瘦,描述蕉萃,却有几分姿色。及至看她身上穿戴,虽是粗布衣服,却又极其洁净。见她欲言不言,游移半晌,羞的面红过耳,方才说道:“奴家王氏,丈夫名叫胡成,现在三宝村居住。因年荒岁旱,家偶然理,不想婆婆与丈夫俱各病倒,万分出于无法,故此小妇人出来抛头露面,沿街乞化,望乞贵君子周济一二。”说罢,深深万福,不觉落下泪来。展爷见她说的不幸,一回击在兜肚中摸出半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既是如此,将此银拿去,吃紧回家赎帖药饵,余者作为养病之资,不要沿街乞化了。”妇人见是一大半锭银子,约有三两多,却不敢受,便道:“高朋便利,赐我几文钱足矣。如此厚赐,小妇人实不敢领的。”展爷道:“岂有此理!我恩赐于你,你为何拒而不纳呢?这却令人不解。”妇人道:“高朋有所不知,小妇人叫化,满是出于无法。本日但将此银拿回家去,唯恐婆婆丈夫反生疑忌,当时恐负高朋一番美意。”展爷听罢,甚为有理。谁知堂官在旁插言道:“你尽管放心。这位既言恩赐,你便拿回。若你婆婆丈夫责怪时,尽管叫你丈夫前来见我,我便是个证见。莫非你还不放心么?”展爷赶紧称“是”,道:“你尽管拿去罢,不必迷惑了。”妇人又向展爷深深万福,拿起银子下楼。跑堂又替展爷添酒要菜,也下楼去了。
你道南侠那里去了?他乃行义之人,浪迹萍踪,原无定向。自劫了驼轿,将金玉仙送至观音庵,与马汉别离以后,他便朝游名山,暮宿古庙。凡有不平之事,他不知又作了多少。每日闲游,偶闻得大家传说,到处讲论,说当今国母本来姓李,却不姓刘,多亏了包公访查出来。当今包公人阁,拜了辅弼。当作一件消息,到处传闻。南侠听在耳内,心中悄悄欢乐道:“我何不前去开封看望一番呢。”
包兴同着公孙先生来至书房榻前。公孙策细细搜求病源,诊了左脉,连说:“无妨。”又诊右脉,便道:“怪事!”包兴在旁问道:“先生看相爷是何病症?”公孙策道:“据我看来,相爷六脉平和,并无病症。”又摸了摸头上并心上,再听气味亦顺,仿佛睡着的普通。包兴将方才的形景,陈述一遍。公孙策闻得便觉迷惑,并断不出病从那边起的。只得先叫包兴进内安抚夫人一番,并禀明必要启奏。本身便写了告病摺子,来日五鼓,上朝呈递。
不料那边有一人,他见展爷给了那妇人半锭银子,便微微的谈笑。此人名唤季娄儿,为人谲诈多端,极是个不良之辈。他向展爷说道:“客长不当给这妇人很多银子,她乃用心作此心机的。前次有小我赠银与她,厥后被她丈夫欺诈,说调戏他女人了,逼索遮羞银一百两,方才完事。现在客长给她银两,唯恐少时她丈夫又来要欺诈呢。”展爷闻听,虽不介怀,不由的心中展转道:“若依此人所说,天下人还敢有积德的么?他要果然欺诈,我却不怕他,唯恐别人就要人了他的骗局了。细细想来,似如许人也就好生可爱呢!也罢,我原是无事,何不到三宝村逛逛。若果有此事,将他处治一番,以戒下次。”想罢,吃了酒饭,会钱下楼,出门向人问明三宝村而来。相离不远,见天气甚早,路旁有一羽士庙,叫作通真观。展爷便在此庙作了下处。因老道邢吉有事拜坛去,观内只见两个小羽士,名唤谈明、谈月,就在二庙门外西殿内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