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奏沉疴仁宗认国母,宣密诏良相审郭槐
到了晚间,吃毕晚膳,还是散坐闲话。狄后叮咛:“将静室打扫洁净,并将枕衾也铺设在净室当中,我还要与夫人交心,以消长夜。”娘娘见此风景,正合情意。及至归寝之时,统统承御之人(连娘娘丫环)自有安排,非呼喊不敢擅人。狄后因惦记取为何不知儿子的年龄呢,便今后诘问,即言:“夫人成心欺哄,是何事理?”话语究的甚是告急。娘娘不觉失声答道:“皇姐,你莫非不认得哀家了么?”固然说出此语,已然悲不成音。狄后闻听,不觉大惊,道:“莫非夫人是李后娘娘么?”娘娘泪流满面,那里还说的出话来。狄后焦急,催促道:“此时房内无人,何不细细言来?”娘娘止住悲声,方将当初受害,如何余忠替死,如何送往陈州,如何遇包公假以为母,如何在开封府净室居住,多亏李氏诰命叩天求露,洗目重明,本日来给皇姐祝寿,为的是透露真情的话,细细说了一遍,几乎儿没有放声哭出来。
包公口呼“万岁”,立起家来,接了圣旨,叮咛一声:“拿下!”只见愣爷赵虎竟奔了贤伴伴陈林,伸手就要去拿。包公赶紧喝住:“大胆!还不退下。”赵爷发楞。还是王朝、马汉将郭槐衣服冠履打去,提到当堂,向上跪倒。上面供奉圣旨。包公向左设了公座,中间设一侧座,叫陈林坐了。当日包公人了公位,向郭槐说道:“你快将以往之事,从实招来!”
太后恐天子生疑,赶紧将金丸取出,付与仁宗。天子接来一看,正与刘后金丸普通,只是上面刻的是“玉宸宫”,下书娘娘名号。仁宗抢行几步,双膝跪倒,道:“孩儿不孝,苦煞皇娘了!”说至此,不由放声大哭。母子捧首,哀思不已。只见狄后已然下床来,跪倒灰尘,蒲伏请罪。连六合王及陈林俱各跪倒在旁,哀哀相劝。母子伤感多时。天子又伸谢了狄妃,搀扶起来;复又拉住陈林的手,哭道:“若不亏你忠心为国,焉有朕躬!”陈林已然说不出话来,唯有堕泪谢恩罢了。大师平身。仁宗又对太后说道:“皇娘如现在苦,孩儿枉为天子,何故对满朝文武?岂不获咎于天下乎?”说至此,又怨又愤。狄后在旁劝道:“圣上还朝降旨,即着郭槐、陈林一同前去开封府宣读,包学士自有体例。”这倒是包公之计,命李诰命奏明李太后;太后奉告狄后,狄后才奏的。
这里传膳。狄后务要与太夫人并肩坐了,为的是接谈便当。娘娘也不过让,更显得直率风雅。狄后特别欢乐非常。喝酒间,狄后盛称包公忠正贤能,“这皆是夫人经验之德。”娘娘略略谦逊。狄后又问太夫人年庚。娘娘答言:“四十二岁。”又问:“公子年事多少?”一句话把个娘娘问的杜口无言,顿时急得满面通红,再也答对不来。狄后看此风景,不便诘问,即以酒的冷暖遮饰畴昔。娘娘也不肯喝酒了。便传饭吃毕,散坐闲谈。又到各处瞻仰一番,皆是狄后相陪。越瞧越像归天的李妃,心中好生的犯疑,悄悄想道:“方才问她儿子的年龄,她如何答不上来?竟会急得满面通红!人间哪有母亲不记得儿子年龄之理呢?此中实有可疑。莫非她竟敢欺哄我不成?也罢,既已将她留下,晚间叫她与我同眠,明是与她亲热,暗里再细细盘诘她便了。”心中这等犯想,眼睛却不住地看,见娘娘举止行动益发县李妃无疑,心内更自委决不下了。
且说包兴跟从太后,在前打着顶马,来到南清宫。本日比昨日更不不异,多数尽是关防轿,统统嫔妃、贵妃、王妃以及大员的命妇,来往不断。包兴却懂端方,预先催马来至王府门前上马,将马拴在桩上,步上宫门。恰见秃王三爷在那边,忙执手上前道:“三老爷,我们老太太到了。”王三爷闻听,飞跑进内。未几时,只见内里出来了两个内辅,对着门上世人说道:“回事的老爷们听着:娘娘传谕,统统来的关防俱各道乏,一概躲避,单请开封府老太太会晤。”世人连声承诺。包兴闻听,即催本府的轿夫抬至宫门,自有这两个内辅引出来了。然后王三爷出来筹措包兴,让至书房吃茶。本日见了,比昨日更觉亲热。
未识郭槐招与不招,且听下回分化。
仁宗五鼓刚要临朝,只见仁寿宫总管前来启奏,说:“太后夜间抱病,一夜无眠。”天子闻听,即先至仁寿宫存候,便悄悄叮咛不成张扬,惊骇了太后。悄悄迈步,进了寝殿,已闻声有嗟叹之声。忽闻声太后说:“寇宫人,你竟敢如此在理!”又听嗳哟一声。此时宫人已将绣帘揭起。天子侧身进内,来至御榻之前。刘后蓦地惊醒,见天子在旁,便说:“有劳皇儿顾虑。哀家不过偶受风寒,没有甚么大病,且存候心。”天子问安已毕,立即传太医调节。唯恐太后心内不耐烦,略略安抚几句,即便退出。才离了仁寿宫,刚至分宫楼,只见南清官总管跪倒,奏道:“狄后娘娘夜间抱病甚重,奴婢特来启奏。”仁宗闻听,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叮咛亲临南清宫。只见六合王驱逐圣上。先问了狄后抱病的风景。六合王含混奏对:“娘娘夜间抱病,此时略觉好些。”圣上心内稍觉安抚,便叮咛陪侍的俱各在外服侍单带陈林跟从。
到了次日凌晨,便派宁总管上朝奏明圣上,说:“狄后娘娘夜间偶尔抱病,甚是沉重。”宁总管不知底里,不敢不去,只得遵懿旨上朝去了。狄后又将此事奉告六合王。
此旨一下,暗合六合王之心,侧身前引,来至寝宫以内,但见静悄悄孤单无声,连个承御丫环一个也无有。又见御榻之上锦帐高悬,狄后内里而卧。仁宗赶紧上前问安。狄后翻回身来,蓦地间问道:“陛下,天下至重至大者,以何为先?”天子答道:“莫过于孝。”狄后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孝字为先,有为人子不知其母存亡的么?又有人子为君而不知其母在外飘零的么?”这两句话问的天子茫然不懂,犹觉得是狄后病中谵语。狄后又道:“此事臣妃尽知秘闻,唯恐陛下不信。”仁宗听狄后自称臣妃,不觉大惊,道:“皇娘何出此言?望乞明白垂训。”狄后回身,从帐内拉出一个黄匣来,便道:“陛下可知此物的出处么?”仁宗接过,翻开一看,见是一块玉玺龙袱,上面有先皇的亲笔御记。仁宗看罢,赶紧站起。谁知老伴伴陈林在旁,睹物伤情,想起当年,早已泪流满面。天子猛转头见陈林哭泣,更觉惊奇,便诘问此袱的出处。狄火线才提及郭槐与刘后图谋正宫,设想谗谄李后。“此中多亏了两个忠义之人,一个是金华宫承御寇珠,一个是陈林。寇珠奉刘后之命将太子抱出宫来,当时就用此袱包裹,悄悄托付陈林。”仁宗听至此,又瞅了陈林一眼。此时陈林已哭的泪人普通。狄后又道:“多亏陈林经了多少颠险,方将太子抱出,入南清官内,在此扶养六年。陛下七岁时承嗣与先皇,补了东宫之缺。千分歧,万分歧,陛下见了寒宫母亲落泪,才惹起刘后疑忌,生生把个寇珠正法,又要赐死母后。此中又多亏了两个忠臣,一个小寺人余忠甘心替太后殉难;秦凤方将母后换出,送往陈州。厥后秦凤自焚,家中无主,母后不能存留,只落得破窑乞食。幸喜包卿在陈州放粮,由草桥认了母后,遁辞母子,以掩耳目。昨日与臣妃作寿,方能与国母见面。”仁宗听罢,不堪惶恐,泪如雨下,道:“如此说来,朕的皇娘现在那边?”只听得罩壁后悲声切切,出来了一名一品服色的夫人。仁宗见了发怔。
狄后听了,目瞪聪慧,不觉也落下泪来,半晌,说道:“不知有何证据?”娘娘即将金丸取出,递将畴昔。狄后接在手中,灯下验明,赶紧战兢兢将金丸递过,便双膝跪倒,口中说道:“臣妃不知凤驾来临,实属多有冲犯,望乞太后娘娘赦免!”李太后赶紧行礼相搀,口称:“皇姐,不要如此。如何能叫圣上晓得方好。”狄后谢道:“娘娘放心,臣妃自有事理。”便提及当日刘后与郭槐定计,用狸猫换出太子,多亏承御寇珠抱出太子托付陈林,用提盒送至南清宫扶养。厥后刘后之子病夭,方将太后太子补了东宫之缺。因太子游宫,在寒宫见了娘娘,母子本性,面带泪痕。刘后生疑,拷问寇珠。寇珠怀忠,触阶而死。是以刘后在先皇进步了谗言,方将娘娘赐死。这些情由说过一遍,李太后如梦方醒,不由悲伤。狄后再三安慰,太火线才止泪,问道:“皇姐,如何叫皇儿晓得,使我母子相逢呢?”狄后道:“待臣妃装起病来,遣宁总管奏知当今,圣上必订婚来。当时臣妃透露真情便了,”娘娘称善,一宿不提。
当下仁宗准奏,又安抚了太后很多言语,然后驾转回宫,立即御笔草诏,密密封好,钦派郭槐、陈林往开封府宣读。郭槐觉得必是加封包公,欣然同定陈林,竟奔开封府而来。
且说包公自昨日服侍娘娘去后,迟未几时,包兴便押空轿返来,说:“狄后将太夫人留下,要多住几日。小人押空轿返来。那边赏了跟役人等二十两银子,赏了轿上二十吊钱。”包公点头,叮咛道:“明日五鼓,你到朝房探听,要悄悄的。如有甚么事,仓猝返来,禀我晓得。”包兴领命。至次日拂晓时,便返来了。晓得包公尚在寝室,赶紧进内,在廊下悄悄咳嗽。包公便问:“你返来了?探听有甚么事没有?”包兴禀道:“探听得刘后夜间不佳,圣上立即驾至仁寿宫存候;厥后又传旨,立即亲临南清宫,说狄后娘娘也病了。约莫此时圣驾还未回宫呢。”包公听毕,说:“晓得了。”包兴退出。包公与夫人计议道:“这必是太后透露真情,狄后设的战略。”伉俪二人悄悄欢乐。
单说娘娘大轿抬至二门,早见出来了四个寺人,将轿夫换出;又抬至二门,过了仪门,方才落平。早有宁总管来至轿前,揭起帘子,口中说道:“清太夫人安。”忙去了扶手,自有跟来的丫环搀扶下轿。娘娘也瞧了瞧宁总管,也回问了一声:“公公好。”宁总管便在前带路,来至寝宫。只见狄娘娘已在门外欢迎,远远地见了太夫人,吃了一惊,不觉内心犯想,感觉面善,熟谙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娘娘来至跟前,欲行参拜之礼。狄后赶紧用手拦住,说:“免礼。”娘娘也就不谦让了。相互联袂,一同入坐。娘娘看狄后,比当时脸孔衰老了很多。狄后此时劈面细看,俄然想起仿佛李妃,因已赐死,再也想不到倒是当今国母,只是内心总觉不安。献茶已毕,叙起话来,问答如流,气度安闲,真是大师风采,把个狄后乐个不得了,甚是投缘,便留太夫人在宫留宿,多盘桓几天。此一留正合娘娘之心,即便应允。遂叫内辅传出:“统统轿马人等不必等待了,娘娘留太夫人多住几日呢。跟役人等俱各按例犒赏。”早有值日的内辅连声承诺,传出去了。
才用完早餐,忽报圣旨到了。包公忙换朝服,接人公堂之上,只见郭槐在前,陈林在后,手捧圣旨。郭槐自发得是都堂,应宣读圣旨,展开御封。包公三呼已毕,郭槐便念叨:“奉天承运天子诏曰:‘今有寺人郭……’”刚念至此,他瞥见本身的名字,便不能向下念了。中间陈林接过来,宣读道:“‘今有寺人郭槐谋逆不端,奸心叵测。先皇乏嗣,不思永祚之虔诚;太后怀胎,遽遭兴妖之暗害。度量龙袱,不遵凤诏,寇宫人之志可达天;离却北阙,竟赴南清,陈总管之忠堪贯日。因泪痕,生疑忌,将明朗朗初吐宝珠,立毙杖下。假谩骂,进谗言,把气昂昂一点余忠,替死梁间。致令堂堂国母,廿载沉冤,受尽了背井离乡之苦。若非耿耿包卿一腔忠赤,焉得有还珠返璧之期。似此灭伦背理,该当严审细推。按诏究问,依法严惩。事关国典,理重君亲。钦交开封府严加审判。上命钦哉!’望诏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