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见牡丹金辉深后悔,提艾虎焦赤践前言
且说沙龙来到厅上,复又执壶斟酒,刚然坐下,只见焦赤道:“沙大哥,本日欧阳兄、智大哥俱在这里,前次说的婚事本日还不定规么?”一句话说的也有笑的,也有怔的。怔的因不知此中之事体,此话从何提及;笑的是笑他性急,卤莽之甚。沙龙道:“焦贤弟,你忙甚么?为女儿之事,何必在此一时呢?”焦赤道:“非是俺性急。明日智大哥又要随太守到差,岂不又是担搁呢?还是早些规定了的是。”丁二爷道:“众位不知。焦二哥为的是早些定了,他还等吃喜酒呢。”焦赤道:“俺单等吃喜酒。这里现放着酒,来,来,来,我们且吃一杯。”说罢,端起来一饮而尽。大师欢笑快饮。酒饭已毕,金公便要了笔砚来,给邵邦杰细细写了一信,连手帕并金鱼玉钗俱各封固伏贴。劈面交与丁雄,叫他归去,就托邵邦杰将此事细细访查明白。仓猝之间,金公只提及牡丹投河他杀,却忘了申明牡丹已经遇救,以及父女相逢。赏了丁雄二十两银子,马上起家,赶赴长沙去了。
沙龙又同金公来到厅上,金公见设筵丰厚,未免心甚不安。沙龙道:“本日此筵,可谓四喜俱备。大师坐了,待我说来。”仍然太守首坐,其次北侠、智公子、丁二官人、孟杰、焦赤,下首倒是沙龙与张立。焦赤先道:“大哥快说四喜。若说是了,有一喜俺喝一碗如何?”沙龙道:“第一,太守本日一家团聚,又认了蜜斯,这个喜如何?”焦赤道:“好!可喜可贺,俺喝这一碗。快说第二。”沙龙道:“这第二就是贤弟说的了。本日凑着欧阳兄、智贤弟在此,就把女儿大事定规了,今后咱三人便是亲家了。一言为定,统统纳聘的礼节再说。”焦赤道:“好呀!这才痛快呢。这二喜俺要喝两碗,一碗陪欧阳兄、智大哥,一碗陪沙兄长。你三人也要换盅儿才是。”说的大众笑了。公然北侠、智公子与沙员外相互换杯。焦赤已然喝了两碗。沙龙道:“三喜是明日太守荣任高升,这就算饯行的酒菜如何?”焦赤道:“沙兄长会筹算盘,一打两副成。也倒罢了,俺也喝一碗。”孟杰道:“这第四喜不知是甚么,倒要听听。”沙龙道:“太守认了小女为女,是干亲家,欧阳兄与智贤弟定了小女为媳,是新亲家;张老丈认了太守的蜜斯为女,是干亲家。通策画来,本日乃我们三门亲家大会齐儿,莫非算不得一喜么?”焦赤听了,却不言语,也不喝酒。丁二爷道:“焦二哥,这碗酒为何不喝?”焦赤道:“他们亲家闹他们的亲家,管俺甚么相干?这酒俺不喝他。”丁二爷道:“焦二哥,你莫要打不开算盘,将来这里的侄女儿过了门时,他们亲家爹对亲家爷,我们还是亲家叔叔呢。”说的大师全笑了。相互欢饮。饭毕以后,大师安息。
金章去后,何氏道:“据我想来,老爷不见女儿倒也罢了,唯恐见了时,老爷又要活力。”金公知夫人话内有挖苦之意,也不答言,只要付之一笑。只见金章哭着返来道:“我姐姐断不来见爹爹,说唯恐爹爹见了又要活力。”金公哈哈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无何如,烦夫人同我逛逛如何?”何氏见金公如此,只得叫张妈妈带路,老伉俪同进了角门,来到跨以是内。凤仙姐妹晓得太守必来,早已遁藏。只见三间房屋,两明一暗,统统安排颇颇的雅而不俗,这俱是凤仙在这里替牡丹补救的。张李氏将软帘掀起,道:“女儿,老爷切身看你。”金公便进屋内,见牡丹面里背外,一言不答。金公见女儿的打扮打扮,竟然的布裙荆钗,回想当初珠围翠绕,不由的痛彻肺腑,道:“牡丹我儿,是为父的委曲了你了。皆由当月朔时气恼,不加思考,无怪女儿着恼。莫非你还责怪爹爹不成?你母亲也在此,快些见了罢。”张妈妈见牡丹端然不动,赶紧上前,道:“女儿,你乃明理之人,似此非礼,如何使得?老爷太太是你生身父母,尚且如此;如果我伉俪获咎了你,当时岂不更难乎为情了么?快些下来。叩拜老爷罢。”
这些田妇村姑谁不要瞧瞧大老爷的严肃。未几时,见张立带进一名戴纱帽的,翅儿贫乏一个;穿戴红袍,襟子搭拉半边;玉带系腰,因揪折闹的里出外进;皂靴缠足,分歧脚弄的底绽帮垂;一部苍髯,揉得上头扎煞下头卷;满面尘垢,抹的左边添黑右边黄。初见时只当作走会的杠箱官,细瞧来方知是新印的金太守。众妇女见了这狼狈的形状,一个个握着嘴儿嘻笑。
他等尽管亲的干的,见父认女,中间把个张妈妈瞅的眼儿热了,眼眶里不由的流下泪来,用绢帕左搽右搽。早被牡丹瞥见,便对金公道:“孩儿另有一事告禀。”金公道:“我儿有话,尽管说来。”牡丹道:“孩儿性命,多亏寄父乳母援救,才有本日。并且老伉俪无男无女,孤苦单身,求爹爹务必将他老伉俪带到任上,孩儿也能够稍为酬谢。”金公道:“合法如此,我儿放心。就叫他老伉俪清算清算,明日随行便了。”张妈妈听了,这才破涕为笑。
只见张立悄悄与沙龙附耳。沙龙列席来到前面,见了凤仙、秋葵,将牡丹之事,一一叙明。沙龙道:“如何?我看那女子举止端方,决不是村落的气度,公然不错。”秋葵道:“现在牡丹姐姐不知还在我们这里居住?还是要随任呢?”沙龙道:“天然是要随任,跟了她父母去,岂有单单把她留在这里之理呢?”秋葵道:“我看牡丹姐姐她不肯意去,现在连衣服也不换,仿佛有甚么委曲,擦眼抹泪的。莫若爹爹问问太守,到底带她去不带她去,早定个主张为是。”沙龙道:“何必多此一问。哪有她父母既认着了,不带了去,还把女儿留在人家的事理?这都是你们迷恋难舍,心生妄图之故。我不管,你牡丹姐姐如若不换衣服,我惟你们二人是问。少时我同太守还要出去看呢。”说罢,回身上厅去了。
此时牡丹已然泪流满面,无法下床,双膝跪倒,口尊:“爹爹,儿有一言告禀,孩儿不知犯了何罪,致令爹爹逼孩儿他杀?现在现为皇家太守,倘若遇见孩儿之事,爹爹断理不清,逼死女子是小事,岂不于德行有亏?孩儿无知顶撞,望乞爹爹宽宥。”金公听了,羞的面红过耳,只得陪笑,将牡丹搀起,道:“我儿说的是,今后爹爹诸事细心了。之前之事满是爹爹不是,再休提起了。”又向何氏道:“夫人,快些与女儿将衣服换了。我到前面称谢称谢恩公去。”说罢,抽身就走。
凤仙听了,低头不语。唯有秋葵,将嘴一咧,哇的一声哭着,奔到前面,见了牡丹,一把拉住,道:“哎哟!姐姐呀,你可快走了!我们可如何好呀!”说罢,放声痛哭。牡丹也就陪哭起来了。世人不知为着何故。随后凤仙也就来了,将此事申明。大师这才放了心了。何氏夫人过来拉住秋葵道:“我的儿,你不要哭泣。你舍不得你的姐姐,哪知我内心还舍不得你呢。等着我们到了任所,吃紧遣人来接你。实对你说,我很爱你这实心眼儿,为人浑厚。你若不憎嫌,我就认你为干女儿,你可情愿么?”秋葵听了,顿时止住泪,道:“这话果然么?”何氏道:“有甚么不真呢?”秋葵便立起家来,道:“如此,母亲请上,待孩儿拜见。”说罢,立时拜下去。何氏夫人赶紧搀起。凤仙道:“牡丹姐姐,你不要哭了,现在有了傻妹子了。”牡丹噗哧的一声也笑了。凤仙道:“妹子,你只顾了认母亲。方才我爹爹说的话,莫非你就忘了么?”秋葵道:“我何尝忘了呢。”便对牡丹道:“姐姐,你将衣服换了罢。我爹爹说了,如若不换衣服,要不依我们俩呢。你若拿着我当亲mm,你就换了;若你瞧不起我,你就不换。”张妈妈也来相劝。凤仙便叮咛丫环道:“快拿你家蜜斯的簪环衣服来。”相互撺掇,牡丹碍不过脸去,只得重新梳洗起来。未几时,打扮已毕,换了衣服,更觉素净非常。牡丹又将簪珥赠了凤仙姊妹很多,二人深谢了。
只见庄丁出去报导:“我家员外同众位爷们到了。”智化与张立迎到庄门。刚到厅前,见金公在那边立等,见了世人,赶紧上前称谢。沙龙见了,便请太守与北侠进厅就坐。智化问剿除巢穴如何。北侠道:“我等押了蓝骁入山,将辎重俱散与喽啰,统统寨栅全行放火烧了。现时把蓝骁押来交在西院,叫世人看管,特请太守老爷发落。”太守道:“多承众位恩公的能力。既将贼首擒获,下官也不敢擅专。待到任所,即行具折,连贼首押赴东京,交到开封府包相爷那边,自有定见。”智化道:“既如此,这蓝骁倒要严加防备,好都雅守,将来是襄阳的硬证。”复又道:“弟等三人去而复返者,因闻声颜大人巡按襄阳,钦派白五弟随任供职。弟等吃紧赶返来,原欲会同兄长齐赴襄阳,帮忙五弟,共襄此事。现在既有要犯在此,说不得须耽迟几日工夫。沙兄长、欧阳兄、丁贤弟,大师俱各在庄,留意顾问蓝骁。唯恐襄阳王暗里遣人来盗取,倒是要紧的。就是太守到差,路上也要细心。若要小弟护送前去,一到任所,吃紧具折。待折子到时,即即将蓝骁押赴开封。诸事已毕,再行赶到襄阳,庶乎于事无益。不知众位兄长觉得如何?”世人齐声道:“好,就是如此。”金公道:“只是又要劳动恩公,下官心甚不安。”说话间,酒筵安排齐备,大师入坐喝酒。
且说史云引着金辉、丁雄来到庄中,庄丁报与智化。智化同张立迎到大厅之上。金太守并不问老婆下落如何,唯有称谢援救本身之恩。智化却先言夫人公子无恙,使太守放心。略略吃茶,安息安息,即着张立引太守来到前面,见了夫人公子。此时凤仙姊妹已知母女相认,正在道贺,忽听太守出去,便同牡丹上跨所去了。
到了次日,金太守起家,智化随任,独占凤仙、秋葵与牡丹三人痛哭,不忍别离,好轻易方才劝止。智化又谆谆叮嘱:“好生看管蓝骁,等折子到时即行押送进京。”北侠又汲引智化,一起谨慎。大师保重,执手别离。上任的上任,回庄的回庄,俱各不表。
夫人公子迎出屋来,见了这般风景,好不伤惨。金章上前存候,金公拉起,联袂来到屋内。金公略述山主邀截的情由,何氏又说恩公援救的备细。伉俪二人又是嗟叹,又是感激。忽听金章道:“爹爹,现在却有喜中之喜了。”太守问道:“此话怎讲?”何氏安人便将母女相认的事说出。太守惊奇,道:“岂有此理?莫非有两个牡丹不成?”说罢,从怀中将邵老爷手札拿出,递给夫人看了。何氏道:“此中另有别情。当初女儿不肯离却闺阁,是乳母定计将佳蕙扮做女儿,女儿改了丫环。不想遇了贼船,女儿赴水倾生。多亏张公佳耦捞救,以为义女。老爷不信,请看那两件衣服,方才张妈妈拿来,是当初女儿投水穿的。”金公拿起一看,果是两件丫环服色,悄悄揣测道:“如此看来,牡丹不但洁净,并且有智,竟能保金门的脸面,实属可贵。”再一转想:“当初手帕金鱼原从巧娘手内得来。焉知不是那贱人作弄的呢?就是书箧翻出玉钗,我看施生也并不惊骇,仍然一团傲气,细心想来,此中必有情弊。我是一时着了气恼,不辨青红皂白,竟把他二人委曲了。”再想起逼勒牡丹他杀一节,未免太狠,心中愧悔难禁,便问何氏道:“女儿今在那里?”何氏道:“方才在这里,传闻老爷来了,他就上他乳母那边去了。”金公道:“金章,你同丫环将你姐姐请来。”
张立仍然引至大厅。智化对金公道:“方才主管带领众役们来恳求于我,唯恐大人见怪,望乞大人容谅。”金公道:“非是他等无能,皆因山贼凶暴,老夫怪他们则甚。”智化便将金福禄等唤来,与老爷叩首。世人又谢了智爷,智爷叫将太守衣服换来。
沙龙此时已到前面,秋葵将何氏夫人以为干女儿之事说了;又提及牡丹蜜斯已然换了衣服,还要请太守与爹爹一同拜见。沙龙便来到厅上,请了金公,来到前面。牡丹出来,先拜了沙龙。沙龙见牡丹花团锦簇,满心喜好。牡丹又与金公见礼。金公赶紧搀起。见牡丹仍然是闺阁打扮,固然欢乐,未免有些惨痛。牡丹又带了秋葵与寄父见礼,金公赶紧叫牡丹搀扶。沙龙也叫凤仙见了。金公又称谢沙龙:“小女在此打搅,多蒙兄长与二位侄女照拂。”沙龙连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