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说他本来要跟着折颜一同上九重天来寻我,却被折颜止住了。在床榻上躺了半日也没等着折颜归去,想着折颜多数是将我直接送来了西海,便奔过来瞧一瞧我,趁便同苏陌叶打个号召。
他一双眼将我重新到脚扫个遍,端起茶杯来饮了口,拧着一双眉道:“明显是女人家,怎的扮成个男人的模样?”
端起一旁案几上的冷茶再喝两口,将有些干涩的嗓子润了润,才踩着飘忽的步子出了殿门。
看这风景,倒像是又有客至。
我在殿中茫然了半晌,心中有些空空荡荡。
我望了一回房梁,诚笃道:“折颜让扮的。”
他歪在靠背椅上竖起耳朵来切切听着,待我说完后,半晌,昂首望着我古怪一笑,道:“你一贯感觉本身年龄高辈分老,即便真有不懂事的小辈获咎了你,也不屑同他们计算。你同夜华的这桩事,听你这么一说,谈豪情我天然站在你这一边,但义理上倒也并不感觉夜华有甚么错。那阿离才多大一个娃娃,你给他喂了那么些酒,醉得七八个时候没醒来,也不派小我报夜华一声。他们天上的龙族打斗打得好,医术却向来不佳,蓦地见着本身的宝贝儿子醉到这个境地,也不晓得有没大波折,你这个当后娘的还不知去处,贰心中若还能无半点起伏,那委实也是小我才。”顿了顿,探过半张桌子揉了揉我脑袋道:“照你的性子,平常碰到这个事情不过当个笑话笑一笑,今次却陪尽一身的风采,还端出来他的那位侧妃卯足了干劲刺激他,唔,固然你这一番作为令做哥哥的很激赏,但撇开这个不说,你这个变态的作为,该不是醋了吧?”
大略为了不孤负这个名字,这青楼中从床榻到椅子一利用的青杠木,矮凳上的花盆桌上的茶具一利用的青瓷,就连高低服侍的小仙婢们也一应穿的青衣,昂首一望,满目惨绿,瞧得人非常悲摧。
我抬手摸了摸脸,欢乐状道:“高兴,我一向都开着心,冷静地开着心。”
手中凉茶啪一声掉到地上,四哥仓猝跳开去,右手搭着左手心猛地一敲,点头道:“你公然醋了。”
我心中一沉。
本上神鄙人,住的恰是这青楼。
我正竖起耳朵来要听一听,若夜华胆敢违了与我剖明时的一番誓约便会如何,他却将手中茶杯嗒地一声搁在桌上,道了声:“看你现在这模样,我很放心,那我就先归去了。”便跳上窗户,嗖一声不见了。
我倒了杯冷茶,朝着探头跳出去的人打了个号召:“哟,四哥,喝茶。”
我额角上青筋再跳了两跳,在这两跳之间,心中一颤。
我茫然了半晌,眼巴盼望着四哥挣扎道:“不、不能吧。我长了他九万岁,我若行动快点,现下不但孙子,怕曾孙都他这么大了。我一向感觉对不大住他,还心心念念给他娶几位貌美的侧妃。再说,前日里他同我表那一趟白时,我也没半分轰然心动的感受。我也不是个没颠末风月的,若我果然对他有那不普通的念想,当他跟我剖明时,我起码也该得轰然地动一下心吧?”
他坐在青杠木的靠背椅上,约莫嘴巴里没咬一根狗尾巴草有些不惯,略略偏了偏头,道:“我本来不过来看一看你在这西海安设得好不好,嗯,折颜办事忒令人放心了。不过,你这神采是如何一回事?煞白煞白的,莫非墨渊返来了你竟不高兴么?”
此番他这么巴巴地跑过来,却传闻并不是来找苏陌叶喝酒的,乃是为了来看他的亲mm本上神我。
我揉了揉脸,干干一笑:“约莫是方才用了追魂术,一时没缓过来。”
四哥看得不错,此番我确然有些魂不守舍。但这魂不守舍的本源却并不是九重天上同夜华的那两句吵嘴,而是方才大殿中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然这桩事若捅出去给四哥晓得,折颜迷谷毕方估摸便都该晓得了。
四哥平常三番两次来西海,皆为的是找西海二皇子苏陌叶喝酒。
四哥打了个哈哈道:“等将墨渊调度得差未几了,还是请阿爹去找天君提一提,从速将你两个的婚事办了。本日依你四哥我的贤明之见,你十有**是瞧上夜华了。老天总算开了一回眼,叫你的红鸾星动了一动,虽动得忒没声没息了些,好歹让我看了出来。你也不消过于纠结,夜华既也招惹了你,跟你表了白,若他敢违了剖明时的誓约。”
四哥一双眼睛亮了亮:“他竟跟你剖了然?呵,能一眼看中我带大的人,这小子忒有目光,忒有目光。”呵了半晌,豪放道:“至于你说的这个春秋,春秋他本来就不是个题目,我们阿爹不也大了阿娘一万五千多岁。只要边幅登对就成了嘛,我看你们的边幅就很登对。说到你想给他娶侧妃这个事,唔,我记得畴前折颜也心心念念地要帮我娶个夫人,但你看,娶了很多年也没娶成,嘿嘿,他感觉这四海八荒没一个女神仙配得上我。”继而拍着我的肩膀做过来人状道:“轰然心动这个段子当然是个好段子,可那也需得唱女角儿的这个有一颗敏感且纤细的心。即使你是我的亲mm,我也得说一句公道话,你天生是个少根筋的,做神仙做得不错,于风月却实打实是个内行。轰然心动一型的,于你而言过分热忱活泼了些。似你这类少根筋的,只合适细水长流的。”
西海水君在起名字这一点上委实有些废柴,远不如东海水君的咀嚼。比方说扶英殿近旁一左一右的两座小楼,一个楼底下种海棠花红艳艳的,便称的红楼,另一个楼底下种芭蕉树绿油油的,便称的青楼。
我逮住一个扫尾的随便问了两句,扫尾的仁兄苦着一张脸公然道:“有客自远方来,水君着臣下们前去迎一迎。”
正空荡着,背后的窗扇吱呀一声,我略略一抬眼皮。唔,方才累一半的西海小神仙翻滚着脚底板前去相迎的那位高朋,看来并不是西天梵境莲花台上的佛祖。
他从桌案上拣出只茶杯在指间转了转,笑道:“听迷谷说夜华在青丘来住了四个多月,唔,这个细水虽流得忒短了些,不过,我临时先问一句,若他此后再不住青丘了,你可有遗憾?唔,算了,你那根筋少得,遗憾不遗憾的估计万儿八千年的才回得过味来。这么说吧,他若走了,你有没甚么不风俗的?”
他一口茶喷出来,拿袖子擦了擦嘴角,面不改色道:“你这么真都雅。”
殿外立成两列的西海小神仙已撤了一半,想必给夜华开道去了。剩下的这一半正呼啦呼啦朝西海水晶宫正宫门方向移。
看来西海水君本日很有几分迎宾待客的缘分,即便此番是西方梵境莲花座上的佛祖驾到,我也毫不会惊奇了。西海两代水君都低调,没如何得着我们这些老辈神仙的垂怜体贴,本日能连连迎到几位高朋,长一长他的脸面,这么挺好。
夜华在青丘住着时,初初几日,我确有不惯。但想着今后终要同他结婚,两小我迟早须得住在一处,也就跟着去了。白日被他拖着漫步,他做饭时我添个柴火,他批文书时我在一旁占个位子磕瓜子看话本,夜里再陪他杀几盘棋,因我想着同他结婚后千秋万载都这么过,便垂垂地非常风俗。也不过四个来月的光阴,经四哥这么一提,夜华来青丘住着前,我是如何过日子的来着?
半晌前领我过来的一双小仙娥恭恭敬顺地再将我原路领归去。因叠雍那副同墨渊甚不搭的面貌势需求令我看得百感交集,过扶英殿时便也没排闼出来瞧他一瞧,着小仙娥直接将我领去了扶英殿近旁暂住的小楼。
他皱眉道:“那做甚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因那一堆绿油油的小仙婢在楼中晃得我头晕,便一概将他们打发到楼底下拨草去了。
我再干干一笑:“加上早上同夜华呕了两口闲气。”
同折颜处得久了,在挖人八卦这个事情上,我的四哥白真很不长进地练成了一把妙手;在传人八卦这个事情上,更是青出于蓝,乃是一把高出折颜这把妙手很多的好妙手。
结魄灯既在夜华处,天然用不着我再到九重天上走一趟,省了很多的事情,可怪的是我这一颗心却并不觉松快。方才夜华那副萧索的背影在我眼皮跟前一阵一阵闲逛,闲逛得我一颗狐狸心一阵一阵紧。
我一愣,脑中一道通透的白光忽地闪过。自青丘上九重天这两日,我心中常莫名地一抽一抽,度量也没昔日刻薄,见着素锦那位典范便周身高低地不舒爽,受不得团子他爹说我半句不是,本日又魂不守舍半日,原是,原是我醋了?我竟一向在醋着??我一醋竟醋了这么久???我醋了这么久自个儿竟半点也没感觉???!!!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我。
一时候楼中空得很,扳连我心头也更加空空荡荡起来。
我同夜华因团子而生的那场闲气说来也算不得个八卦,不说怕被他烦恼一下午,随便敷衍一个同他说了便图个清净。一番计算后,我喝了口茶水润嗓子,遴选遴选将九重天上的这趟吵嘴与他全说了。
我额角上青筋跳了两跳。